强忍着难受,袁守城给这厮批了个上离下震,上火下雷,噬嗑卦,先王以明罚敕法。
大概意思就是,小错不知反省,终究会酿成大祸……
同时也是回答了中年文士的问题。
这个卦象中,九四的阳爻就像是嘴里的很硬的鱼刺或者骨头,无法消化,代表“从中作梗”。
大致意思就是,你别想了,升官什么的,没戏,有人不想让你升官。
至于是谁,他没说,也没必要说,看他自己想象了……
在丘志清看来,这算是“袁守城”这厮对这个家伙的一种劝谏了,毕竟能从别人安排的路中跳出来,对于喜欢算命的他来说,也是一种变数。
观察别人的变数,自己也是一种进步。
不多时,听完“袁守城”解说的中年文士,便忧心忡忡的走了。
就连桌子上的那一锭银子,他也没有要让袁守城找钱的意思。
目送这个家伙远去,此刻丘志清已经来到“袁守城”面前。
见他还愣愣的看着人家的背影,丘志清忍不住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嘿!公旗子,回神了!”
“啊?哦……道友,贫道袁守城,并不是什么‘公旗子’。”
虽然嘴里说的不是,不过一瞬间的躲闪,还是被丘志清看在眼里。
“原来是贫道认错人了,真是抱歉,看来下次看到张天师之时,要还是要让他知道一下,公旗子这位后辈的‘孝顺’之处啊,啧啧啧……”
此时公旗子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已经是让人看了个通透了。
袖袍一甩,伸手便搭在丘志清的肩上,“原来是冲和道友,哎呀,真是,这么多年看算筹,眼睛都不好使了……”
你眼神好不好使,关我什么事?
“这么说来,公旗子道友,是想起贫道来了?”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不是现在的你,和以前潇洒帅气的你,截然不同吗?虽然样貌大变,可这出尘的气质,还是让贫道几眼间便认出,真是风姿绰约啊……”
“你夸人之时能不能走点心?你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话说“风姿绰约”是这么用的吗?
“袁守城”……或者说公旗子一把拔出被那中年文士镶嵌在桌子里的银锭。
“走,难得今日有一位财主,请你吃顿好的……”
说罢,摊子也不要了,直接拉着丘志清就走。
其实他心中也是有些奇怪的,他发现自己不论怎么变化,在丘志清面前,好像都无所遁形一般,只要和他呆一段时间,就会被发现。
之前还是在大汉之时,他就发现这个问题了。
但是丘志清的道行,还不如他呢,转眼间,便掉了个个。
只能说,有时候,选一个好的大腿抱着,真是一件非常考验眼力的事情。
而丘志清的眼神,确实是很不错的样子。
别的不说,就他抱住的大腿,不仅大,美,且香。
“悦来客栈”可谓是最早的,不需要加盟费的连锁客栈。
该名字出自一句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孔子名言,子曾经曰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所以,悦来客栈便是这么来的,该客栈集餐饮,住宿,信息渠道于一体,可谓是……
现在,公旗子便带着丘志清来到了相近坊市中的一家“悦来客栈”,所谓坊市,在丘志清看来,有些像是他印象中的综合功能性小区。
里边什么都有,当然了,高雅的所在,还是不太一样的。
人家那边,有专门的坊市,那是相当的专业。
夜里宵禁,也仅仅是不允许出坊市而已,在坊市中,你想怎么玩怎么玩。
现在丘志清就想知道,公旗子想怎么玩。
“哎……说的好听,我们也只不过是大老们的棋子罢了,负责执行他们的计划,要是一个不好,说不定还要挨罚……”
他说的倒是凄惨,可也不想想,一般人想成为棋子都没资格。
先穿袜子再穿鞋,先当孙子再当爷,这点觉悟都没有,趁早回天师府啃老去。
“你刚刚说,你们?”
丘志清有些好奇,能和公旗子组队的,还能有谁?
可不就是他想象中的……
果然,很快公旗子便印证了他的想法。
“可不就是道正那厮,他现在是我侄子,辈分给他涨了不少,他倒是开心的很,也不用回兜率宫噼柴了,正在当钦天监的监正呢,不过他收的哪个弟子,倒是挺有灵性的……”
这倒是让丘志清有些好奇了,道正这厮,也收徒弟?
他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李淳风身上,因为貌似他们俩不是师徒关系来着。
“道正还能收徒?他不会误人子弟吧?”
对于丘志清的说法,本来应该驳斥的公旗子,竟然深表认同的点点头。
举起酒杯,示意丘志清来一个。
可丘志清只是倒了一杯自己调配的灵茶,示意自己喝茶……
对于丘志清的行为,公旗子不以为意。
“你不是不用持戒了吗?怎么又捡起来了?”
说罢,不管不顾的直接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我是不用再持戒了,可你这酒水太差,我只好喝茶了……”
他这是实话,在自己祖师那里,喝的都是九转金丹泡的琼浆玉液,喝这个酒,还不如喝茶来的利索,这就是阶级。
在修行的世界中,更为赤裸。
普通修行者眼中视为传说的九转金丹,他祖师便是拿来泡酒喝。
“你这是什么话?喝酒嘛,喝的就是一个气氛,气氛到了,马尿都给你干几杯。”
他这倒是实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嘛……
好像哪里不对,这家伙,是说和自己话不投机吗?
两人貌似同时想起了这个问题,不由同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哈哈一笑,继续举杯畅饮,此时他们喝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之前找你算卦的那家伙,是一条龙王?”
对于丘志清形容龙王,用“条”这个量词,公旗子显然不太在意。
尽管如此称呼有些不太尊敬,不过他冲和需要尊敬谁?
瞥了一眼冲和这厮,再次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确实是不需要尊敬那些什么河神龙王之类的。
不论是道行,修为实力,还是背景,都不需要尊敬他们。
“是一条龙,不过是哪里的龙,我就不知道了,最近下套有点多,我让他在不同的地方下网,他下网,我也在下网,广撒网嘛……”
好吧,丘志清这都有些习惯了。
他发现,自己有时候,真的和这些成仙多年的家伙,有些不在同一频道。
简单来说,就是有时候跟不上他们的思维逻辑。
虽然也能理解,却是不怎么认同。
丘志清却是知道,这一点,公旗子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完全说实话。
别的不说,来的是谁,他至少是知道的……
接下来几天中,那个孙守信还是每天过来,给公旗子送一条鱼,公旗子则是隔个一两天,便给他一个新的打鱼地点。
这个事情,在丘志清以前看西游记,只感觉这就是一两天的事情。
头一天渔民去捕鱼,第二天龙王便找上门来,第三天便被砍了头。
可当丘志清参与其间之时,才发现,故事毕竟是故事。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天注定,一切都只是人为的算计,以及自己的作死……
当渭水龙王和泾河龙王,刚上任那会儿,玩骚操作之时,他们的下场,基本就已经准定了日后的结果。
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当然了,时间也远没有他所知的故事中进程那么快。
故事本来就是故事,经过多人改版,尽皆有所不同。
更遑论,这对于丘志清本人来说,是一个真实无虚的世界,只能说,似是而非……
接下来的日子中,那位号称要包年的家伙,依然没来。
不过公旗子却是没有不再那么着急了,一切顺其自然,反正急的也不是他,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出马搞定。
倒是和丘志清一起研究命理,研究医术,两人在这边摆摊,玩的不亦乐乎。
其实丘志清也是有事情要做的。
他要做的,便是和白止的化身一起出任务。
恩……这次是白止的任务,其他人都有各自对应的事情。
白止这边,原本是打算不管的。
既然她归位了,该她的事情,自然也就被安排下来。
白止的事情,不就是他的事情吗?
哪怕不能帮上什么忙,就算是放风也是好的。
正是因为菩萨这边还没开始,所以他们现在也是比较闲,路线安排,都在佛门这边,也不是道门这边没有。
只不过道门是道门,天庭是天庭。
道门和佛门,还有司雨龙神,是天庭的三大山头。
其他的,还有为数不少的小山头,例如真武,他现在就算是一个小山头。
这场行动,虽然是多方合力促成,可其中出力多寡,也是有讲究的。
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事情,并非只有凡间有。
你所见过的一切,哪怕换了更高的层级,依然存在。
蝼蚁为了一小块面包碎屑而争斗不休,人类为了一两句话而相互争吵,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劳碌,实则本质相同。
争斗的表面原因在变化,深层逻辑并不会变。
大家着眼的,都是劫难之后的分配,这点得早作安排。
要是翻车了,那一切好说,大家一起玩完,要是没有翻车,那就有的说道了。
大概小半个月,那名中年文士又来了。
不过这次相较于之前,显然是有些怒气匆匆的。
“算命的,我又来了,你上次不是说让我包年吗?这次我给你出一题,要是你算对了,那我再也不来,要是你算错了,那便给我滚出长安,再也不许算卦,你可愿意!”
说实话,这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拿着折扇,指着公旗子的样子,多少有些霸气。
不过俗话说的好,霸气侧漏,找死!
正当丘志清打算看热闹之时,把目光投向公旗子,想看看他的反应之时。
他这才发现,公旗子貌似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不是公旗子关键时刻发呆,而是他实在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他包年了?
一不小心,公旗子便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不对,让我捋一捋,贫道什么时候说,给你包年算命了?贫道说的一直都是一天一卦,只给有缘人算命……”
这时,见又是这边的算命先生闹出事情,围观群众如约而至。
毕竟,这些日子那位经常挨打的算命先生都已经半退休了。
好不容易来了个找茬的,自然要上来看热……主持一番公道!
看这么多人围了上来,这厮顶着一个书生的马甲,也不怕丢脸,直接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诸位街坊邻居都评评理,上次鄙人将一锭银子摆在他桌桉之上,言明算卦一整年,他并未反对,银子也没退,众位评评理,他这算不算答应鄙人?”
众人一听,还有这等好事,随便算一卦,便有一锭银子的收获。
一个个面色涨红,算卦这么挣钱的吗?
难怪旁边帮忙点头的那厮,时不时的挨一顿打,也要坚持算命,原来如此。
思及此,大家伙更加不同意了。
“算!必须算!不然就退钱……退钱……”
“退钱!退钱……”
公旗子看着一起喊“退钱”,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丘志清,有些无语。
别忘了,这钱可是请了吃了不少饭的……
兴许是感受到了公旗子的幽怨目光,丘志清也是有些郝然,难得说了句公道话:“要不你就把钱退给他得了?”
此言一出,公旗子都忍不住翻白眼。
你听听,人言否?
当初我给你付饭钱之时,你也没拦着不是,这个时候,让我拿什么还钱?
倒不是他没能力还,而是人家本就不是来要钱的。
“好吧,那贫道今日便给你算上一卦,赌注就如阁下所言,不知阁下让贫道算什么?可如实道来,贫道给阁下算了便是!”
听闻此言,周围之人也不再闹腾,纷纷看向那位中年文士。
示意他,这时候该你表演了……
“那你便算算大唐还有多少年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