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到底没能熬过这个冬月,在大雪的深夜里永远睡了去。
同一天,淑妃重病,卧床不起。
时一去春晖殿看望了她,她笑着让她不要靠近自己。她没有病,是她不想继续活下去了,自己服的药而已。
“何苦呢。”
她看着昔日好友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的那副心痛模样,难得露出了笑模样,“这么多年,只有你懂我。”
“你的好日子在后面呢,何苦作践自己身体。”时一痛惜她糟践身子,可心里也明白她性子执拗,谁也不能阻拦她继续进行下去。
原来她做的一切她都猜到了,淑妃淡淡一笑,“果真没白当我的好姐妹。只是我,不如你。我比不上你的洒脱。或许你也不够洒脱。”不然也不会迟迟没有给蓝玉一个名分。
她神色愣怔起来,“你晓得吗,我曾经天真过好久,以为我得遇良人,哪晓得我不过是他人的棋子而已。他要我死,你知不知道,他居然想要我死。要不是机缘巧合我被救了起来,我就真的如了他的愿了。”
时一晓得她说的是五皇子的事,还在组织语言,就见她神色突然狠厉起来,“我好恨他哪,恨得入骨,我巴不得他每天都生不如死。当然,再也不能登上帝位的他已经心如死灰了。可我还是恨啊。他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所憧憬的一切。除了一个淑妃的名号,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能选择自我放弃。”
“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你放弃自己生命的。男人,财富,地位,没有一样是值得你这么做的。你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父母兄弟……”
时一试图让她清醒,她却更加疯狂,“我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知道,活着没有了意义。时一,你知不知道,我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她愣着眼看向时一,轻声笑了起来,“我都快被后宫给逼疯了。真的,我要是不死也会疯的。我现在每天晚上闭上眼,都会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孩子飘着到我身边哭着对我说,好孤单啊,你来陪陪我吧。”
“你只是病了。”时一试图靠近她,却被她喝止。
“你不要过来,我是不祥之人。”
“你不是。”时一刚刚迈出步子,淑妃已经摸出了枕头底下的刀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你要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放轻松。”时一往后退了两步安抚她的情绪。
“你想知道皇太后是怎么死的吗?”淑妃的眼里忽然多出了一抹神采,“你肯定很难想到。”
这后宫所有人都认为是皇太后做了什么触怒神明的事情才会让上天降下天罚,可只有她明白,这是她报复皇太后的所为而已。
谁要去伺候一个讨人厌的老东西呢,正好她手下有个懂得鲁班书的匠人,听那匠人说只要在老东西的殿里多放了那么一点东西,就可以引来天雷。
被天雷劈死,想想都是件让人激动的事情。只是可惜了,天雷没有把老东西给劈死,倒是把偏殿给劈塌了,好在老东西胆小,熬了没多久竟然活生生被吓死了。
“你需要休息。”趁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的时候,时一示意她身旁的宫女敲晕她,宫女一直哭着脸摇头,不是她不想,而是淑妃实在太可怕了,一整晚一整晚都在嚎叫有人要抓她到地底下去。
淑妃最后还是“休息”了,她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太激动了心脉迷醉了过去。御医给她开了好几副安神药,时一守着她喝了下去才出了宫。可淑妃被鬼神餍住的事情在后宫里已经传开了。
睿帝替薨逝的皇太后举办了隆重的葬礼。
葬礼那日,他带领着所有子女为皇太后守灵。夜半时候,天降大雪,不少身子骨弱的直接晕倒了过去,睿帝索性让所有皇子公主都回了自己宫殿,只留了长公主和太子两人。
身披白孝的顾长风跪在睿帝的左手边,他低垂着眼眸,掩饰着眼中的冷漠。他对棺材里躺着的皇太后没有一点感情,让他哭还真的是为难了他。好在,睿帝也并没有让他哭灵。
时一跪在睿帝的右手边,脸上象征性地流着眼泪。皇太后这人虽然手段狠辣,可对她这个大孙女还是做到了表面上的慈爱的。哭灵,也是应该的。
“你们姐弟俩知道孤为什么要留你们吗?”睿帝往盆中添着白色的灵钞。灵钞和手腕一般大小,制成中间空心的薄圆形,以作超度亡魂之用。
顾长风摇了摇头,恭瑾道:“不知。”
他晓得睿帝喜欢自己这副听话模样,所以行事一般都以征询对方意见为主。
“你呢?”睿帝往右手边的长公主身上侧了一眼。她是所有皇子公主中,最通透最智慧的孩子,她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思的。
时一低着头往盆里添了一些灵钞,伤感道:“皇祖母在世的时候,最疼女儿,所以父皇留下女儿替皇祖母守灵。”
睿帝笑了,他这女儿啊对他也没有一句实话的。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因为他本身也没有想留下两人的,只是他临时来了兴致想给他们俩姐弟讲个故事,所以顺手把他们两人留了下来而已。
“孤出生的时候,母妃已经位列四妃之一的德妃之位。然而,孤的母妃却并不受宠。先帝后宫,妃嫔众多,或貌美或身世显贵或温柔小意皆有心机手段,母妃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有了孤,把孤平安生出来的。”
“等孤长大一点,母妃告诉孤要提防后宫里笑容最温和的柔娘娘。孤那时候小,不明白口蜜腹剑,面甜心狠,这些。可毕竟是母妃亲口告诫,自然离柔娘娘远了些,就连她给自己最爱吃的糕点,孤也会跑得远远的不去接。”
“柔娘娘当时有多让后妃多害怕,孤不知道。孤只知道,小时候的孤羡慕极了她。因为父皇总是陪着她,好像后宫妃嫔都是摆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