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出宫不久,头便昏沉起来。
起先,她只当自己是行路太多导致的头晕,想着过一会儿就好,可快到府邸的时候,眼皮都快耷拉不起来了,她心道不好,手紧紧拽在轿帘上准备吩咐轿夫找大夫,整个人却栽倒到了车下去。
“来人啊,来人啊,长公主晕倒了,长公主晕倒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轿夫吓得六神无主,在大街上就喊将起来,声音大到让十步远处轿里的宋未承都听到了。
听清楚了轿夫喊的人是“长公主”以后,他大手一扯轿帘,整个人从轿子里飞了出去。
六神无主的轿夫见着地上躺着的长公主,根本就不敢碰上一手指头,他们都知道自己身份,害怕被人安上亵渎长公主的罪名,看见宋大人把长公主从地上抱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快去请大夫。”宋未承的大拇指在她人中处狠掐了几下,都没见到有反应,眼神凝重起来,抱着她就往京都最出名的医药堂奔去。
“长公主……长公主……”匆匆从府邸内出来的管家正好见到这一幕,对情况一知半解的他只以为是贼人把自己主人给劫了去,惊呼道:“快,去请大内侍卫,快!”
医药堂。
“她这是怎么了?”女大夫仇烟掀开帘子出来,宋未承赶忙迎了过去。
仇烟沉重地看了他一眼,看得宋未承心里毛毛的,甚至有了不好的打算以后,她突然大笑起来,“你个傻子,她只是太累了突然睡着了而已。”
“啊?”宋未承震惊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仇烟开始收拾自己的针灸袋,不紧不慢道:“她此前必定经历过心伤大事,长期郁结于心,从而深夜难眠,久而久之便睡眠不足,才有了今日。”
宋未承看向帘子,好像这样能够透过帘子看到她似的,眼中起了心疼。
他以为她早就从丧夫之痛中走出了,却没想到她只是表面坚强而已。虽然身份尊贵,到底只是个需要呵护的小女子。
“好了,你回去告诉她的家里人,她睡上今晚就能够醒来,让他们不必忧心。”仇烟瞥了痴傻的宋未承一眼,见他仍旧站在那里微微而不动,眼里多了份着急,“你这人怎么还不去!等会儿人找到我这里闹将起来,我要找你的晦气的!”
“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宋未承留恋地再看了一眼帘子,直接轻功飞了出去。路上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带着大内侍卫而来的长公主府管家一行人,他一番解释才解除了误会。大内侍卫都回宫了,管家跟随着他来了医药堂守着长公主醒来。
宫内的睿帝自然也得知了长公主当街晕倒的事,以为她是中了什么毒,本准备上上下下好好彻查一番的,在大内侍卫带回消息以后,打消了原有主意。
“来人,拟旨。”
一旁伺候的侍磨宫女偷看了一眼皇帝的圣旨,意外看清楚了“长公主”“在家将养”几个大字。
看来长公主这次围猎是去不成了,她心里有了主意,准备换班的时候就把消息给传出去。
“下去吧。”睿帝把圣旨往小太监怀里一丢,整个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这大女儿和他相像的地方不少,可唯独有一点和他最不相似——重情。
不过是死了一个驸马而已,她竟然伤心到了这种地步,简直不像是他的孩子。
可这也是他欣赏这孩子身上的地方,比冷酷无情的皇家人多了许多的温情。
罢了罢了,都随她去吧。他为了天下为了黎明百姓已经牺牲了很多自己的兴趣爱好了,就满足一下自己的女儿,让她不受拘束地过完这后半辈子。
此时废宫里的顾长风已经开始做准备了,他原本准备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带上出去,可仔细想了很久,若是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回来的时候他就没有可用的了。于是,他只带走了几个炊饼。路上的时候饿了可以吃一点,等到了猎场,他就可以去抓野物来吃。他吃过烤熟的死耗子,味道也挺好。
准备好了行李,他把它紧紧地缠在了自己的腰上,又带上了被转交的锦囊。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把锦囊给打开,倒不是他没时间,而是他根本没有打开的欲望。可他直觉自己应该带着这个东西一起去。
趁着夜色掩护,他猫着腰跟着墙根一直偷偷摸到了养马场。
他悄悄打听到了消息,明天所有启程的马匹都会从养马场调取,马车则早就安置在了养马场边上的空地了。
他打的正是贴在马车底下的主意。
说干就干,他趁着守卫没注意,直接摸到了最角落的空地上,整个人灵巧往地上一躺就缩到了马车底下,手脚并用往上面一搭,便把自己固定在了车谷梁上。
还有三个时辰就要启程,为了万无一失,他可是一点都不能大意。
“要准备出发了,马车都套好了没有。”天微微亮的时候,宫人已经开始走动起来了。
“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精心挑选出来的马车夫们坐在马车前面,声音洪亮。
“现在就驾着马车到西门等候。”司礼监的大太监强打着精神有气无力地指挥着。今日起来得有些早了,他人还有些没睡醒。
马车突然起动,还在瞌睡中的顾长风一没注意就从马车上落了下来,看了一眼周围好像没有人察觉,他兹溜溜地又爬了上去。
大太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真的开始老眼昏花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刚刚居然在马车底下看见一个孩子。
不行不行,他得赶快找辆马车不觉,不然在圣上面前伺候的时候出了差错,那可怎么行!
他揉着眼睛离开了此地!
出了养马场,顾长风才轻轻地吐了口气。到猎场的路还远,他明白自己还要忍耐的时间更长呢。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此行值得。
这没来头的感觉让他警惕而又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