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皮狗,又来了,癞皮狗,又来了。”小孩子们又唱又跳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在和小狗玩儿呢。
“癞皮狗,太丑了,让我们给他好好收拾收拾。”小女孩儿小霸王似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准备想出点新鲜的招数对付这个又邋遢又讨厌的家伙。
有了,她眼前一亮,开始指挥,“你们几个打他的眼睛,你们几个踢他的腿。”
顾长风抬头看了她一眼,认命地低下头去。对这些同龄的孩子,他越是反抗,他们就越是激动,他像死水一样不起波澜,他们打完他以后很快就会离去。
几个孩子按照安排,围着他一顿拳打脚踢,领头的小女孩儿害怕脏了自己的手则直接拣起路边的石子专往他化脓的伤口上扔,一边扔还一边骂:“癞皮狗,真讨厌,看到你就心情不好。”
顾长风本以为已经挨了很多很多的毒打的自己会对疼痛麻木,但身体的每一处传来的痛觉都很清晰,直到他疼得难以忍受这才抱住了自己的头,避开了自己化脓最严重的部位。
好在这些孩子们今天有更想玩的事情,打了他半刻钟时间后便相追着离去。
他抬起头,看到宫装打扮的妇人还没走,用一种他说不出来的神情正看着自己,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另外一条小径走去。
也怪他今天不走运,本以为晚膳时间没有人会在御花园行走,所以挑了这条去废宫的捷径。
时一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花丛深处,记忆里却翻涌出什么人和事。
顾霓,东华城主之女,曾以美貌着称天下,后因为东华城主大言不惭开罪睿帝,睿帝亲征东华城,灭东华城所有百姓,独独带回了她。
只可惜红颜薄命,顾霓入宫不到一年便去世,留下了一位体弱的小皇子。按照辈分排,应该是七皇子。可睿帝对待这位皇子的态度让人难明,他对七皇子几乎是不管不问,也没有官方玉碟承认这位皇子的身份。七皇子似乎成为了皇宫里的多余人。
也因为睿帝的态度,宫里的大部分人都认为七皇子非睿帝的真正子嗣。所以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七皇子在后面根本就没有掀起一点水花。
时一心情沉重地走向皇太后的寝宫,却被宫人告知皇太后已经服药睡下,她只得明日再来请安。
走在出宫的大道上,她遇见了正要出宫的宋未承。
宋未承其人,能力手腕心性皆高人一等,难能可贵的是待人温和并不高傲,对普通百姓也一视同仁。也是最后拨乱反正,辅助五皇子登位的能人之一。
“拜见长公主。”宋未承行了拜礼。
“倒是难得在宫中偶遇宋大人。”时一客套地寒暄了一句。
宋未承直起身子,平视着她的眼睛,丝毫不掩饰他的目的,直言不讳道:“小臣和长公主的此次相见并非偶遇,而是小臣算准了您出宫的时间刻意等在这里的。”
“哦~”时一拉长了语音,既然他是可以等待,必然会有下文。果然,宋未承递给了她一物,客气道:“小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长公主能够施加援手。”
“你凭什么笃定本宫会帮你?”时一并没有接他的东西,反倒是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他一瞬,“本宫可一向都和宋大人非亲非故。”
“小臣相信长公主打开以后必定不会置之不理。”宋未承再次把锦囊递到她面前。
“看来宋大人真的是笃定本宫会施加援手了。”时一轻叹了一声,目光在锦囊上逡巡了一圈,眼神陡然警惕起来,“这上面绣的是柳枝?”
“长公主果然慧眼如炬。”宋未承逾矩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打开了她的手心,把锦囊放置在她手心上,而后握紧,眉眼中写满了光风霁月,“我相信不会让长公主失望的。这只是初步的一点点报酬而已。而您只需要做的事情非常之简单,只要多到后宫中转悠就成。”
在与她肌肤相触的瞬间,他奇怪地想到了琼脂。
时一在心里“呸”了一声。
驸马爱柳枝,是京都人尽皆知的事。不消想,都猜得到锦囊里是驸马的遗物了。毕竟自己树立了一个深情的长公主形象,对待亡夫遗物和爱好还是要激动些。于是她沉凝了一会儿,低声道:“好”。
宋未承对她答应此事胸有成竹,但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看来他也得打破对长公主做事死板的固有印象了。
“事情既已谈妥,小臣恭送长公主。”他主动退后了半步,等待时一先走,完全看不出来刚刚的逾矩行径。
时一想到了他刚刚的逾矩,想给他回礼,刻意道:“难道宋大人是嫌弃本宫新寡身份不与本宫同行?”
若宋未承拒绝,那么他就是目无尊卑,以下犯上。
如果宋未承答应,那么今日出了这宫门,他的清白形象就要多上这么一笔墨迹。
可谁想宋未承坦然抖了抖袖子,走到了另外一边与她并排而立,步子却又实实在在落在她后面一点。
“长公主先请。”
时一没想到他这脑子转得这么快,悻悻往前而行。因此也错过了宋未承对她的审视。
宋未承见着她并未把锦囊收入袖中而是直接捏在手心,眼神明灭变化,最后轻笑起来却并未出声。
这位长公主,似乎比他在扬州感觉到的要更有趣些。
这一条宫道并不算近,但因为宋未承在身后的原因,时一竟然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出口。长公主府的马车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了,她招呼也不想和宋未承打一个,直接进了马车去。
她现在才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他给算计了。足智多谋的宋未承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她一个长公主能够帮上什么呢!最后怕是要把她自己给搭进去!
“恭送长公主。”宋未承倒是不卑不亢行了礼目送马车而去。想来,她应该感觉到了自己的算计了,所以才突然这么生气的。
原本应该回府的他,破天荒地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