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擅长逻辑的欧阳,遇上了一个不能用逻辑解决的难题。
如果爱情也可以简单地用算术和公式解释清楚,那就那么令人痛苦纠结了。
欧阳离开后,楚曦终究是抵不过麻醉药的药效,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可是他睡得不安稳,梦中不停闪现种种杂乱的画面和镜头。睡梦中的他不明白那些镜头代表着什么,可是不安的情绪渲染了他,不到半个小时他就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楚曦定了定神平躺在病床上,双眼紧盯着医院的天花板。他努力想要回忆起这梦让他心悸的原因,可是却连一丁点记忆都没有。梦中的一切模糊地存在于脑海中,像一团无法散去的阴霾,莫名压抑。
楚曦吐出一口浊气,准备给闵湄打个电话问问公司的情况。可是当他准备按下拨号键的时候,却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存放着录音笔的那个抽屉里,还放着一份永远不能让欧阳看到的档案!
这一瞬间楚曦简直懊恼至极!
他之前真的是病糊涂了?竟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忘!
“喂,闵湄。”楚曦迅速拨通了闵湄的电话,“你拿到了录音笔了吗?”他只能寄期望于欧阳还没看到那份档案。
闵湄接到楚曦电话的时候,只当是楚曦关心天和事件的进展,也没有多想,“楚总放心,录音笔我拿到了,证据已经提交给警方。”
楚曦听到闵湄这句话,心里咯噔一声,晚了一步。
“现在欧阳在哪里?”
“欧阳小姐?”闵湄想了想,不确定地道:“欧阳小姐应该还在您的办公室里吧,录音笔滚到了抽屉的最底下,我们把里面的资料搬出来才找到的,她现在应该在整理档案。”
“什么?!”楚曦听到闵湄的话从床上惊坐而起,腹部用力,顿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楚总……有什么不妥吗?”闵湄隐隐有一丝不安。
她深知楚曦处事风格从容淡定,哪怕在天和事态恶化到最糟糕的情况下,楚曦没用过这么焦急的语气。闵湄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楚曦如此惊慌?
“是我疏忽了,我不应该把那把钥匙交给欧阳的。”楚曦一把将被子掀开翻身下床:“抽屉里面锁着公司重要的文件,这些不能让外人看到,你赶紧去阻止她。”
“啊?”闵湄听到楚曦的话,脑筋一时间拐不过这个弯来。当初不是楚曦亲自把钥匙交到欧阳手上的吗?现在怎么却说抽屉里的文件不能让欧阳看到了?
如果抽屉里东西机密到了这种程度,楚曦信不过自己的女朋友却反而愿意相信她这个秘书?
闵湄握着电话,觉得要么就是楚总吃错药了,要么就是她幻听了,要么就是这个世界玄幻了。
“啊什么,快去!”楚曦心急火燎地催促了一句,“一定要拦住她!”
身为一个称职的秘书,首要的任务就是执行,闵湄当即应道:“好的楚总,我这就去办。”
挂了电话,楚曦也艰难地扶着床沿站了起来,他刚做完手术,这一动的后果,就是刀口子牵扯着肠胃腹部痛成一团,剧烈的疼痛感随着神经元传到大脑中枢,意识完全被腹部传来的疼痛感覆盖。
楚曦不是没有常识的人,可他只要一想到欧阳看到那份档案的后果,他心头就像有一团火在烧。
“楚先生!”来查房的护士刚好看到楚曦披着一件厚外套,扶墙步履踉跄地出了门。
她大失惊色,赶紧上前阻拦道:“您刚动了手术,不能下床的!您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请您躺回去,现在动了很容易引起伤口撕裂!”
“我有重要的事情,我要出院,请你不要阻拦。”楚曦客气却不容商榷地推开了护士。
“楚先生!”护士小姐急了,“什么事情能比你的身体健康更重要?如果实在是十万火急,我帮您打电话联系您的家人?”
楚曦压根听不进去护士的话,不管她说什么,都自动被过滤成耳边的嗡嗡声。他身体的虚弱和疼痛的鲜明形成了对比,可这一切并不能阻止楚曦的步伐,哪怕只能扶墙慢慢狼狈前行,他还是要去找欧阳。他想要告诉她,事实并不是欧阳看到的那样,他并不是想欺骗她!
“楚先生,如果您再这么固执下去,我们会采取强制措施将您送回病房!”护士使劲拽着楚曦的胳膊,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个刚动过手术的虚弱病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楚曦再一次掰开护士手的时候,终于顾不上什么绅士风度,他此刻不再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风度翩翩的男人,只是一个虚弱却偏执地吓人的病人。疼痛和寒冷的双重折磨,让他身体不可遏制地轻轻颤抖着,可他的双唇和下颌却抿成了一个冷硬的线条,身体是痛的,心也在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护士见拦不住楚曦,终于放弃不再和他比力气,转身搬救兵去了。
楚曦强忍着疼痛快走几步,终于在护士折返之前进了电梯,而这一举动的代价是他几乎把自己的槽牙咬碎。他靠在电梯的墙壁上喘息,腹部已经疼成一片,楚曦将手伸到伤口处一摸,入手处稠腻温热,一手的鲜血。
当楚曦裹着毛呢大衣穿着病服出现在公司的时候,彻底震惊了众人。闵湄和桑梓榆两人上前,一边一个扶住了楚曦,而闵湄直接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楚曦,”桑梓榆的表情明显表达了对楚曦此举的质疑,“你要清楚你现在是个病人,腹部动力一刀你还敢随便乱走,你不要命了?”
“楚总……”闵湄看着楚曦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欧阳小姐已经离开公司了。”
饱受疼痛折磨的楚曦,连带着他脸上的表情都带上了冷峻的霜雪,“她看到我抽屉里的档案了吗?”
“什么档案?”闵湄实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档案要紧到这种程度,竟让楚曦不惜伤口撕裂也要到公司来。
“档案?她当然看到了!”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语气中的不屑和讥讽,让楚曦心头一颤。他慢慢转身,看到左狸脸上却不是他熟悉的表情。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了?”左狸话音犀利,“这次还真要感谢你难得糊涂了,如果不是你的一时疏忽,欧阳永远也不会看到事情的真相。”
鲜血慢慢从病服里渗了出来,连带着卡其色的外套都沾上了血迹,触目惊心。
“这是个误会,你告诉我欧阳在哪儿?我亲自对她解释。”
“解释?”左狸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话,“听你解释你和苏准只是普通朋友?听你解释你和她真的是一见钟情?听你解释你并不是贪图她的专利?听你解释你爱她?”
“可笑!”
左狸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地砸在他心上。
“楚曦,谎言说一遍就够了,苦肉计也是没用的。”左狸默然看了一眼楚曦外套上的血迹,用冷淡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说道:“我劝你,老老实实地回医院治疗,再也不要出现在欧阳面前。这就当作给你的,假装对欧阳还不错的最后宽容。”
楚曦从不知道,只会卖萌的左狸说起话来,竟也可以刻薄得让人连辩驳都无力,她的每一句话,都将他准备开口解释的话堵住了。果然智商超过一百五十的人,并不如她表面看起来那么胸无城府。
而闵湄和桑梓榆两人已经完全被两人的对话惊呆了。楚总和欧阳难道不是相爱的吗?可听左狸的口气,却像是楚曦有目的地接近,玩弄了欧阳的感情啊。
“左小姐,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虽然不知道事情的走向,可是闵湄对楚曦是支持信任的,“不如把欧阳小姐叫上大家一起开诚布公地谈谈?”
“你在说什么胡话!”左狸斜了一眼闵湄,爱屋及乌的反面就是恨屋及乌。自从知道楚曦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左狸对这个公司里的人再没有好感,“请你搞清楚你们的身份,闵秘书。欧阳,她不是你们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你们只是这个国家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公司,可能比别的公司的资产稍微多一些,可这仍然改变不了你们普通的本质。”
左狸此刻淋漓尽致地向他们展示了,什么叫做身为智商位于人类巅峰天才的傲气,“欧阳是这个国家的战略储备资源,毫不夸张地说,欧阳一个人的能力比得上一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军队。就连元首想要见她,都要看欧阳的实验时间安排,你们还真是……”
说到真是时,左狸简直不知道后面接什么词汇才能体现她此刻的心情了。
厚颜无耻?无知?身在福中不知福?左狸觉得这些词汇的力度统统都不够。
“好了,我和你们无话可说了,”左狸准备结束这场谈话,“以欧阳时间之宝贵,她竟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在你身上,我很为她痛心。她干净地就像一张白纸,我不希望你再给她造成更多的伤害。”
“等等。”见左狸想要离开,楚曦上前拦住她,“请你告诉我欧阳在哪里。”
左狸冷淡的目光流转到楚曦身上,“不要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以我们的能力,想要你陷入危机是轻而易举的,相信我。”
“拜托了,”楚曦看着左狸,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我请求你告诉我,欧阳在哪里?”
左狸似乎准备将心肠一硬到底:“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说完这句,左狸只留给他们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楚曦……”全程都没有说话的桑梓榆,此时终于开口,“你这次太让人失望了,你知道吗?为了挽救你的生命,欧阳在实验室里整整忙了二十多个小时不眠不休。”
“挽救楚总的生命是什么话?”闵湄捕捉到了桑梓榆话里的关键。
“根据我们的发现,楚曦肠痉挛的原因和之前两位病人都是因为一种极其难缠的细菌,”桑梓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种细菌生命力太顽强了,我们试过很多方法都不能将它们杀死,反而会引起它们的成倍反弹。”
“那……”闵湄追问道,“欧阳小姐是否找到了消灭这种细菌的办法?”
这也正是桑梓榆担心的,他用无奈的眼神看了闵湄一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