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晨听着他不切实际的一句话,本能的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这个男人的力气异常的大,任凭她如何的挣扎,都被他攥的紧紧的。
阎晟霖依旧执着的捧着她的脸,她的脸蛋比起以往多了一点肉,摸起来又滑又嫩,就像是煮熟的蛋清,怕是一用力就会留下一道深深的褶印。
微风吹拂而过,卷起一地的尘灰。
整个墓地的气温仿佛一刹那降下了几度,让人心里有一种不安在愈演愈烈。
阎晟霖终于松开了她的小脸蛋,环顾着四周,“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顾一晨被他这么一句话弄的心脏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善于观察环境,但也能潜意识的觉得这里的氛围有一些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伺机而待。
阎晟霖发现了不远处的一个矮坡,坡上有一道影子忽隐忽现,幸好现在是青天白日,如果是大晚上,免不得把人吓得屁滚尿流。
顾一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颗小脑袋冒了出来,然后又急忙缩了回去。
“我去看看。”阎晟霖作势就打算走过去一探究竟。
顾一晨虽说艺高人胆大,但她毕竟也是一个女人,身体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角,面上一本正经,内心忐忑不安,她道:“我跟你一起过去。”
阎晟霖握上她的小手,牵着她往十几米外的矮坡走过去。
一颗小脑袋再次冒了出来,当他发现了靠近的两人之后,掉头就跑。
“是个小男孩。”阎晟霖注意到跑开的小身影,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小男孩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向追过来的两人,鬼魅般的露出一个让人后背发凉的微笑。
阎晟霖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哭笑不得道:“这个小男孩有些奇怪啊。”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岭,你觉得正常吗?”顾一晨反问。
阎晟霖瞠目,“你的意思是他是鬼?”
顾一晨轻咳一声,“鬼也不敢大白天的跑出来。”
“那他是什么?”阎晟霖再次朝着孩子跑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乌压压的全是坟头,许多都是没有立碑的,更有的地方早已是长出了一米高的杂草。
顾一晨也说不出来这个男孩是人还是鬼。如果是人,哪个正常孩子会跑来这种地方玩?如果是鬼,他们也没有那个本事通灵看到鬼啊。
总而言之,邪门的很。
夕阳西下,夜幕四合。
顾一晨躺在浴缸里,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乱七八糟很是复杂,她在跑,又在笑,然后又孤苦无依的站在一个空荡荡的地方。
最终,她是被冷醒的。
“阿嚏。”顾一晨急忙从冷掉的水里走了出来,披上浴巾也是止不住的瑟瑟发抖着。
“阿嚏,阿嚏。”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顾母拿着感冒药放在床头,“你说说你洗澡就洗澡,怎么好端端的就睡着了?现在好了,高烧39度。”
顾一晨也是没有想到这具身体这么不中用,就泡了一会儿冷水悲催的就倒下了,头晕脑胀,眼花缭乱,估计现在就是把所有古物放在她面前,她也提不起精神劲儿去鉴赏何朝何代。
“赶紧把药都喝了,出一身汗明天就会退烧了。”顾母又拿来了两床棉被压在顾一晨身上。
顾一晨浑身软绵绵的,也没有力气去反驳母亲这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做法,吃完了药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天色晴好。
“叮咚……叮咚……”门铃声孜孜不倦的响起。
顾母放下手里的抹布,连忙跑到玄关处。
薛沛西装革履的站在门外,笑容可掬的说着来意:“顾小姐在家吗?”
顾母见到是贵人莅临,急忙领着他进来,“一晨估计还睡着,昨晚上洗澡着凉了,发了一晚上的高烧,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薛沛眉头皱了皱,“那我过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如果薛先生是有很重要的事,我去叫她起来,您先等会儿。”
薛沛来不及阻止,就见着顾母已经拔腿跑上了楼。
顾母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回应,索性推门而进。
顾一晨一脸无辜的坐在床边,两眼还有些发愣。
顾母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已经退烧了。”
“是谁来了?”顾一晨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行。
顾母道:“是薛助理。”
“他来做什么?”顾一晨尝试着站起来,奈何头重脚轻一起来又坐回了床上。
顾母摇头,“他没有说自己来做什么,不过他这个时候上门肯定也不是路过,应该是有事来找你。”
顾一晨抚了抚晕眩的额头,“我今天这样的状态也做不了什么,母亲去送客吧。”
“真的不留了吗?”顾母有些为难,她道:“毕竟是程先生的人,我们就这样把他送走了会不会太没有礼貌了?”
“送客吧,他们是大忙人,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留在这里等我恢复力气。”
“你说的也对,那你再睡会儿,我下去和他说说。”顾母又匆匆忙忙的出了门。
薛沛站在客厅中间,看那样子是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顾母有些难为情道:“一晨说她浑身没有力气,恐怕和薛先生也谈不了什么正事,要不你改日再来?”
“那算了,顾小姐好好养病,我明天再过来。”
“好,您慢走。”顾母关上了大门。
顾一晨站在窗口处,看着已经驶离了别墅的车子,靠着墙晃了晃头。
她猜不出来薛沛这个时候过来的用意,是为了试探,还是单纯性的要和她商量什么?
医院里,电视声音被调的很大。
“叩叩叩。”薛沛敲了敲门。
“进来。”
“老板。”薛沛径直入内。
“你怎么过来了?”程景祁关上电视,“今天不是说带顾一晨去工坊吗?”
“她生病了,连床都下不来,我擅自把时间改成了明天。”
程景祁啧啧嘴,“她这个身体老是这样可不行,得好好的补补。”
“顾夫人说过是她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这样,没有办法。”
“也是辛苦了她能活到成年。”程景祁啃了一口苹果,“这两天齐伍哪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说来也奇怪,齐伍这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最近毫无消息。”
“他肯定是在预谋什么,你多找一点人,给我二十四小时守在他家门口,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汇报。”
“是,老板。”
“我这心里最近总是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安全起见,我不能有一丝马虎。”程景祁将果核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你们不能进去。”门外突然响起一片嘈杂声。
薛沛主动打开门,还没有看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一道身影直冲冲朝着他而来,下一刻,房门被人重重的掀开。
齐伍一路目不斜视般走进了病房。
薛沛被推得踉跄一步。
程景祁不得不责骂一声自己这张嘴,刚说齐伍这个人,他现在就出现了。
齐伍笑逐颜开的站在床边,看了看对方被缠上大量纱布的肩膀,轻声道:“听说程先生受伤了,我特意过来慰问慰问,把我带来的东西都放好了。”
言罢,一个个保镖将鲜花水果摆放的整整齐齐。
“你们可以出去了。”齐伍坐在助手搬来的椅子上,翘起一腿,“看得出来程先生恢复的不错啊。”
“齐先生能够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医院,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毕竟凭着我和程先生的关系,怎么着也应该亲自过来一趟。”齐伍手指头一搭一搭的轻敲着膝盖,脸上的笑容更是明显。
程景祁摸不准这个男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朝着薛沛不停的使眼色,示意他准备好叫人。
薛沛得到了自家老板眼神的暗示,偷偷的摸出了手机,只是他这个电话还没有拨打出来,就被一人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抢走了。
男子面无表情的将手机丢进了垃圾桶里。
薛沛神色一凛,“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这里你还没有资格说话。”齐伍瞥了一眼薛沛。
薛沛心口一抽,就那么一眼他便觉得死神正在朝着他招手,逼于无奈下,他乖乖的闭上了嘴。
齐伍继续和颜悦色的笑着,“前两天听说死了一个人。”
程景祁明白了,这个齐伍是为了顾城的死而来的,果然啊,如同顾一晨所言,他这个有心人肯定会利用顾城的死来大做文章,自己真是大意了。
齐伍没有听到回复,继续自话自说着:“而且死的还挺惨的,不仅死无全尸,还被野狗吃的七七八八了,真的是想想就觉得瘆人。”
“齐先生你这是话里有话啊。”程景祁也不打算和这个人周旋什么,直接开门见山的捅破这层纱。
齐伍却是突然间噤声了,笑而不语的盯着男人。
程景祁被他这个笑容弄的有些六神无主,心里腹诽着这男人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干脆一点,说话做事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
齐伍道:“程先生就不觉得他的死法和某个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程景祁冷哼一声,“我不懂齐先生的意思,难不成齐先生还见过有相同惨状的人?”
齐伍看破不说破,整个病房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
这种情况是很明显的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啊。
薛沛被针锋相对的两人弄的心神一颤一颤的,潜意识里真是害怕他们两人下一刻会不计后果的殴打在一起。
想想那种场面,向来以温润如玉享誉全国的齐伍,还有世人都知谦谦君子的程景祁,他们两个人人尊敬的大人物因为一个一文不值的顾城打了起来,那画面感,怎么想怎么滑稽。
程景祁绷不住镇定了,从床上坐了起来,目眦欲裂道:“你别笑了,你有话就说,别跟我说一半藏一半。”
齐伍笑弯了眉眼,“程先生是聪明人,有何猜不出我要说什么?”
“我不想猜。”程景祁用着一种耍赖的语气吼了出来。
“不,你猜得出来。”齐伍继续跟他寒暄。
程景祁深吸一口气,他当真是第一次知道齐伍这个人这么不要脸。
齐伍也不急,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等待他给自己答案。
程景祁掀开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我现在不见外客,齐先生你可以走了。”
“程先生这是心里有鬼,所以打算把我拒之门外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齐先生也是识趣的人。”
“我以为我话说的这么明白,程先生已经猜出个所以然了,很明显你是在故意跟我装傻充愣,明知故问。”
“你请走吧。”程景祁还是那一句话。
齐伍却是不为所动,“既然程先生非得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也罢,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就行了。”
程景祁索性闭目塞听,转身朝着洗手间走去。
“林相尹是怎么死的,我想程先生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句话,成功的拦住了程景祁的路。
程景祁保持着镇定,下意识的看向说出此话的男人。
齐伍注意到他太过醒目的眼神,慢慢悠悠的回过头,两两四目相接,他道:“程先生可是想起了什么?”
“我没有想起什么。”程景祁心虚的移开目光。
齐伍站起身,朝着他走去,“我以为程先生见到了周成雄这个守墓人,就会想起那一晚在西郊墓园发生的点点滴滴,看来我真是忽略了你的记性。”
程景祁冷冷道:“我没有去过什么墓园,当然就不会知道墓园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以为是我遇人不淑养了一个大白眼狼,却不料大白眼狼更是不自量力的养了一个小白眼狼,最后还被小白眼狼弄的被抛尸荒野,果然啊,苍天饶过谁。”
“齐先生你可知道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这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有些话说出来要负法律责任的。”
“程先生这躲闪的眼神的告诉我,你可是在心虚什么?”
“我能心虚什么?”程景祁强压着紊乱的心绪,面无表情的瞪着前方的男人。
齐伍笑,“你别害怕,也别担心,我可不会帮大白眼狼报仇,毕竟我这个人向来都是记仇的,谁若是辜负了我,那就是与我老死不相往来,她死成什么样子,被什么人杀死,与我无关。”
“齐先生这话当真是让我意外,我以为你至少会对林相尹有一点点情谊,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又何尝没有高估程先生与林相尹之间的关系。”齐伍啧啧嘴,“你好歹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出来的,她死了这么久,我可半点没有看出程先生有伤心难过的意思,依旧是夜夜笙歌,活得好不自在啊。”
“你——”
“程先生可是她唯一承认的继承人,就是不知道程先生有没有替她收尸,如果这事被媒体知道了,会不会揣测程先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谁说我没有替她收尸?”程景祁提高音量,“我早已让她入土为安了。”
“是吗?”齐伍的眼神里慢慢的都是质疑。
程景祁双手不自然的捏紧成拳,“我和林相尹之间的事不需要告诉第三人,我们俩心知肚明就行了。”
齐伍点头道:“当然是不能告诉第三人了,不然会被更多的人怀疑程景祁是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够了,齐伍,我忍你很久了,你最好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程景祁忍无可忍的指着对方。
薛沛听着自家老板这话,顿时汗如雨下,他即刻冒死抱住怒气冲天状态下的老板。
程景祁怒不可遏道:“我今天非得给这个老男人一点教训不可,他还真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得对他马首是瞻?”
薛沛苦笑道:“老板,咱们冷静点。”
齐伍朝着他挑衅般的勾了勾手指头。
程景祁一把推开碍手碍脚的薛沛,抡起袖子就冲过去。
齐伍虽说看着弱不禁风,却是长年累月的健身休养,自然比绣花拳头的程景祁强上不少。
程景祁一拳头砸过去,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口,他是走火入魔般想要弄死这个老男人。
齐伍不费吹灰之力便捏住了对方那没有任何伤害力的拳头,嘲讽道:“就凭你这花拳绣腿,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话音未落,齐伍一个过肩摔,将程景祁的身体高高的抛弃,然后又重重的摔下来。
“啪。”程景祁倒在地上,满脸痛苦。
齐伍脱下西装外套,就这么坐在程景祁的身上,一拳又一拳,拳拳见血的打在程景祁的脸上。
薛沛被这一幕吓得不知所措,他有想过冲上前解救出自家老板,只是刚一动,就被两名保镖给拦住了去路。
程景祁被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如同没有了呼吸的鱼儿,连动都不曾再动一下。
齐伍擦了擦手上被沾上的血迹,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接过助理送上来的外套,从容不迫的穿上。
薛沛双腿一软,几乎是爬到了自家老板身前,他轻轻的推了推他的胳膊。
“别动。”程景祁疼的龇牙列齿。
薛沛小声道:“老板,他们都走了。”
程景祁睁了睁眼,两只眼已经肿成了一条线,他抬起手捂了捂自己的脸,不肯罢休的说着:“立刻给我找一批人,我要弄死这个老男人。”
薛沛欲言又止,他可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两派人马之间的实力悬殊问题啊。
程景祁见他没有动作,勃然大怒道:“我说的话在你面前都没有任何作用了是吗?”
“不,老板,我马上照着您说的做。”薛沛麻利的从垃圾桶里把手机翻了回来。
程景祁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我绝对不会便宜了这个老男人,我要弄死他,我一定要弄死他。”
……
顾一晨始料未及自己就一天时间没有见到程景祁,他好像就变了一个人。
程景祁躺在病床上,脸上的淤青不仅没有消下去,一天后肿的青紫的更厉害了,现在的他,几乎都看不见眼睛在什么位置了,整张脸都像是被泡发的隔夜馒头。
顾一晨忍着笑,掩嘴咳了咳,“程先生口渴吗?”
程景祁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你想笑就笑。”
“我只是没有想到程先生会变成这样,你是被打了吗?”
一提起这事,程景祁心里就窝着火,他咬牙切齿道:“齐伍这个老男人,我不会放过他。”
顾一晨听出来了,“你是被齐伍给打的?”
“别再我面前提起这个男人的名字。”程景祁闭上双眼,“薛沛说你生病了?”
“嗯,昨天在床上躺了一天,今天已经好多了。”顾一晨看向空荡荡的屋子,“薛助理呢?”
“我有事交代他去办了,等他回来之后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一晨即刻正襟危坐,她当然知道程景祁的言外之意,这是要让她接触某些东西了。
“上次你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我准备给他十件货。”程景祁再道。
“这么多,会不会太刻意了?”顾一晨道。
“你放心,没有人能看出真假。”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看不出真假的赝品。”顾一晨自嘲般冷笑一声,“我突然很想亲眼看看程先生的得意之作了。”
“你以后会有机会接触的,只要你好好的跟着我,全国各地的所有古董市场就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程先生可真是看得起我,我一个人微言轻的新人,何德何能让程先生这般青睐。”
“我相信我的眼睛,也相信顾小姐的本事,你绝对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
顾一晨笑了起来,“程先生这样一说,我是倍感压力啊,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小打小闹的游戏在程先生眼里尽是这般的厉害,我会骄傲的。”
“你值得骄傲。”程景祁指了指旁边的抽屉,“麻烦顾小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顾一晨不知道他抽屉里有什么东西,听他这么一说,直接拉开了抽屉。
里面只是一个小玉牌,玉色很透,上面还绘着精美的花卉图案,应该是明清时期的作品。
程景祁道:“你拿着这个牌子,进出工坊的时候他们会把你当成自家人。”
顾一晨心里一阵惶恐,甚至都没有料到事情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她瞠目道:“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了?”
“我和顾小姐都有着同样的敌人,我当然相信你了。”程景祁双手不自然的抓紧了床单,脸一疼他就想起了对他殴打的齐伍,真是怒火噌噌噌的熊熊燃烧着。
“叩叩叩。”薛沛推门而进,“老板,按照您说的,我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
程景祁心满意足的躺回了床上,“你带着顾小姐去一趟工坊,提十件货出来。”
薛沛一眼就看见了顾一晨手里拿着的玉牌,心里一阵抽紧。
车上,气氛很是不同。
顾一晨发现了对方若隐若现的眼神打量,泰然自若的把玉牌递了过去,“薛先生是很好奇这个东西?”
薛沛收回眼神,“我只是没有想到老板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程先生很是看重我,这让我非常有压力,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协助他,争取让咱们的未来更上一层楼。”
薛沛蹙眉,“你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顾一晨将玉牌收回口袋里,“我当然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不仅要做,我还要做的天衣无缝。”
薛沛心里一阵发毛,“你这个小姑娘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不过就是借着自己年轻想要闯一闯罢了。”顾一晨扭头看向窗外,心情格外的好。
薛沛自然是想不到自家老板为什么会这么相信顾一晨,难道是他被齐伍打傻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毫无保留的给了这个小丫头。
这个玉牌代表的可是整个工坊的负责人啊。
这一次,薛沛去了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家工坊,他当真是怕这个小丫头再次晕车,不得不缩短路程。
西林村附近有一片果林,秋收的季节,每棵果树上都挂满了红澄澄的苹果,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着。
顾一晨随手摘了一颗苹果,也没有洗,就在身上擦了擦,一口咬下去,脆甜汁又多。
薛沛看着她的动作,不知为何,有些熟悉,好像自家老板每次过来都会这般不拘小节的直接摘来吃。
顾一晨看他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同样摘了一个苹果递过去,“薛助理也尝尝?”
薛沛道:“不用了,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工坊里的人大部分已经睡下了,只剩下几名青年男子正在村头处打着扑克混着时间,上次出了事故,所有人都严防死守着任何陌生人进入村子。
薛沛朝着他们点了点头,“把墓地里的东西搬出来吧。”
“是,薛先生。”
顾一晨站在一旁,表现的很轻松,没有半分焦灼,然而她的内心早已是蠢蠢欲动,那是一种期盼,她很想亲眼目睹这些人是怎么作旧的。
“这里的每一只瓷器都是经过了五年以上的入墓作旧,除了偶尔会用上一点化学药品外,其余的都是自然形成的包浆,和真实的瓷器几乎没有差别。”
“外表做的再精致,但瓷土还是有很明显的差距,几百年的东西,咱们这区区几年可是做不出来的。”顾一晨嘴里嚼着苹果,云淡风轻的说着。
薛沛不置可否,“所以只要那些人不把瓷器砸碎了检验,一般无人能够识破。”
“薛先生说的很有道理,这种瓷器都是珍贵的古物,谁舍得一锤子砸碎?”
“老板很满意这一批货,每一件都堪称是天衣无缝。”薛沛不忘夸赞道。
“我仔细的鉴赏了一番,确确实实的无从下手,没有任何端倪的赝品自然就是真品了。”
“顾小姐这话完全没有说错。”薛沛小心翼翼的把瓷器放回木箱子里,“全部搬上车,动作尽量小心一些,别弄坏了。”
顾一晨站在汽车前,双手随意的放在衣兜里,目光灼灼的望着被抬上车的一箱又一箱。
夜深宁静,窗外有小鸟儿咕咕咕的叫着。
空旷的屋子里,清香袅袅。
秦淮依旧是全副武装的出现在顾家别墅区,他刻意的从别墅的后门进入。
顾一晨安静的坐在房中,饶有兴味的摩挲着手里的这块玉牌。
“叩叩叩。”下一瞬房门轻响,随后一人没有等到回复直接推开了门。
秦淮一进屋子就摘下了头上的围巾,神色凝重道:“小顾,你不是让我尽量别过来吗?”
“老师,你来看看这个东西。”顾一晨将玉牌递了过去。
秦淮特地戴上眼镜,“这可是好东西啊,至少有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
“你知道这是谁给我的吗?”顾一晨问。
秦淮摘下眼镜,试着猜想了一下,“难不成是程景祁?”
顾一晨点头,“是他。”
秦淮当真是没有料到自己会一语成谶,他紧张道:“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东西?”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秦淮毫不考虑,“这是玉牌啊。”
“这是一块能够管理所有作假工坊的王牌。”顾一晨突然笑了起来。
秦淮却是面色更难看了,“他竟然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给你?”
“当然了,这也是一块随时都可能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的挡箭牌。”
秦淮大惊失色,“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应该不知道什么,只是还没有完全的相信我,所以他在放心把工坊暴露给我的时候,也给了一个自我认知,现在我和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如果我不顾后顾的背叛了他,他送给我的这块牌子就是要我命的东西,我成了幕后主使了。”
“这个男人心机果然不是一般,小顾啊,这条船咱们不能上了,他都想好了退路,可是你没有退路啊。”
顾一晨翻来覆去的把玩着这块玉牌,笑容丝毫未减,她道:“如果我现在退出,无疑是完完全全的告诉他,我是有目的接近的,他很有可能会跟我鱼死网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按照他最初设想的一样,我来替他管理这些工坊。”
“你不要命了?”秦淮抓住她的手,“你一旦这么做了,将来可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就算我替你作证,也清不了你的罪。”
“没事,少了我一个人,还整个市场一个干净,功大于过,值得做。”
“你说什么糊涂话。”
“老师,我特意让你过来就是为了让你看看这块牌子,你觉不觉得有点眼熟?”
秦淮重新戴上眼镜,仔细的观察了好几遍,他见过的玉石不计其数,当真是没有什么记忆。
顾一晨提醒道:“有一年我们出席了一场挺盛大的拍卖会,当时好像有拍卖过一块玉,是一块整玉,当时司仪介绍的是明崇祯遗落的玉玺。”
秦淮眼前一亮,“你说这是玉玺做成的?”
“上面的花纹把一些文字抹去了,但从材质和成色上看,这块玉牌的出处绝非普通玉石,当年拍卖时鉴赏机构不足,也无法判断那是真玉玺还是假玉玺,所以你和我并没有出手。”
“对,当时好像是被一名商人买去了。”秦淮有了一点印象。
“以程景祁现在的身份,他身边的东西必定不是泛泛之物,每一件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如果这真的是那块玉玺切割而成的玉牌,那便说明了一点,这块玉牌可能不止一块。”
秦淮拍桌而起,“你是说除了程景祁以外,还有人在背后运筹帷幄?”
“那个商人你还记得是谁吗?”
秦淮摇了摇头,“时隔太远,你不说我都忘了。”
“如果调查一下,你说能查到吗?”
秦淮考虑一番,“应该不难,不过那家拍卖行已经关门了,我试着去找找,有可能还能找到那个行长。”
“那就辛苦老师了。”
“你这样一说,让我细思极恐,如果程景祁背后还有人,我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是什么局面,我们有可能都是别人的棋子。”
顾一晨将玉牌放回了抽屉里,“走一步是一步吧,尽力而为。”
“你也要注意安全,程景祁能够想到把你推到最前面去,那他就肯定有什么发现,一旦他发现了你的不妥之处,免不了会被他斩草除根。”
“老师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林相尹的前车之鉴,我不会再犯一次。”
秦淮重新裹上一层厚厚的围巾,确信连他亲妈都认不出自己之后,才谨慎的出了门。
大楼下,一辆越野车似乎停靠已久。
阎晟霖靠着车门抽着烟,望着虚敞的那个窗户,注意到从窗前走过的小身影。
顾一晨走出别墅,“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知道你房中有客,我不便打扰。”
顾一晨自上而下的审视他一番,“你知道了什么?”
阎晟霖刻意的靠近她,伏在她耳侧,轻声细语道:“你想我知道什么?”
顾一晨将他推开,“什么东西你该知道,什么东西不该知道,你比我有主见。”
阎晟霖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上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一晨本不想和他有什么纠缠,奈何磨不过这个家伙的脸皮厚。
阎晟霖连拉带拽的将她塞上了车子,顺便绑上安全带。
顾一晨疑惑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先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顾一晨皱了皱眉头,车子驶离了别墅,一路往出城的路疾驰而去。
夜色渐暗,四处不见光。
顾一晨不明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带来这荒郊野外,还是这夜深宁静的时候,他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阎晟霖察觉到她的紧张,单手托着方向盘,莞尔道:“你在害怕?”
顾一晨坐直身体,一脸严肃,“我怎么可能会紧张,我只是在想你的用意。”
阎晟霖靠边停下了车,随后他打开车门率先下了车。
顾一晨依旧坐在车上,看他站在车头,眉头拧的更紧了。
阎晟霖拍了拍车门,“下车啊。”
顾一晨半信半疑的从车上走了下来,森林深处,厚厚的树叶将月光完全的遮挡,整个林子里除了一束车灯外,几乎不见任何光芒。
阎晟霖将车灯一并关上了。
顾一晨惊慌的回过头,这下子她完全成了一抹黑了。
阎晟霖拉住她的手,“跟我来。”
顾一晨一路走得磕磕绊绊,她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别说话。”阎晟霖捂住了她的嘴。
顾一晨无辜的眨了眨眼,她完全搞不懂这个男人的用意,只是突然间,有一道微弱的绿光在她眼前忽闪忽闪。
随后,不过片刻,成片的绿光从草丛里,树梢间涌了出来……
阎晟霖更加用力的牵着她的手,“漂亮吗?”
顾一晨抬头望去,萤火虫成群结队的漂浮在四周,晶莹的光芒完全将她笼罩。
阎晟霖看她笑弯了眉眼,情不自禁的朝着她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