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省,五常县,龙家堡子镇。
长春……
在场的大小红胡子一起打个激灵,齐齐看向徐老四。
徐老四一如刚刚那般稳如泰山,蹲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的抽烟袋锅,两眼微敛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但马明远却觉得,所谓没有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徐老四此时心情绝不如表现的这样平静。他微笑着靠坐,静静等待回话。
老七“照应梁”龙彪好似从徐老四那边看出什么,轻咳一声道:
“要不换个地方,五常县行不行?反正……”
马明远都不用听完,当即摆手叫停:
“五常县是各位好汉打下的地盘,套句刚刚各位的话,我空口白牙的就要走一个县,各位心里能舒服么?
就长春吧,若是各位在那有安排人手出货,介绍我认识下,我来摆平他。若是没有安排人手,说明徐四爷对长春还力有未逮,那更容易了,一切有我,不用四爷出一人一枪,我自己蹚平!”
说完,精神已经进入某种状态的马明远,扫视周围众人,说顺口的他,顺嘴来了一句后世经典台词:
“就这么定了,谁同意,谁反对?”
这话来自后世影视中某位着名道上大哥,语气端的是霸气侧漏,颇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概,令在场众人一起变了颜色,看过来的目光中流露出不善。
徐老四也很是意外的停下烟袋锅,抬眼扫视着对面的“胡少爷”,他倒是对一句话半句话没啥感觉,干红胡子的,吹牛逼说大话那都是平常事,但刚刚“胡少爷”话语中流露出的“干货”,着实让他有点动容。
须知自己在各地布置的出货人,都是当地的地头蛇,哪个会是善茬?所谓的“摆平”就是亮家伙展示实力,甚至要像五常县那样,把原来的出货人一锅端,才算是“摆平”。
而要想“摆平”,必须要有真本事和硬邦邦的实力才成。空口说大话,唯一的结果就是,这吹牛的人只会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事关自己小命,徐老四不认为“胡少爷”会在桌上欺骗他。
然而……
什么叫做“我来摆平他”?
什么是“我自己蹚平”?
换成别的地方还好说,可那是长春,是吉省排名第二的大城市,更是日本南满铁路的起点,日本人、副总司令的吉省政府、赤俄、其他势力,错综复杂的纠缠在一起,闯入其中稍有不慎就会被碾成粉末。
徐老四自认没那个在各方之间面面俱到的本事,手下更没这样的大才,因而长春、哈尔滨、吉城这样的大都市,都是他无法打入进去的空白区域。
可今天,“胡少爷”这几句话看似简单,实则背后隐藏了巨大的实力自信,让心想想就头皮发麻。
那些个土匪头子,似是不想被一个嘴巴上没毛的小子如此轻视,还要开口斥骂,却被徐老四轻敲烟袋锅制止了。
徐老四眯着小眼仔细得把马明远好好打量一遍,才竖起三根手指道:
“小哥的要求没问题,不过,三个月,若是三个月后,那新玩意不赚钱,别怪我老徐不仁义。”
马明远伸出手,递给徐老四,微笑着道:
“四爷爽快!”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兴亚货运总部。
胡良才讨好似的端来一杯香浓的咖啡,满脸谄媚的凑近了道:
“还以为你这次得去个把月呢,这么快就能回来,不亏是明远,三下五除二就摆平了徐老四那个贼头,厉害啊。对了,你为啥要包揽下长春?”
马明远先美美的品了口咖啡,长出一口凉气,感觉身体热乎起来,才悠悠道:
“当然是那里日本人多,不然我卖谁去?”
啊?
胡良才吃惊的望着他。
马明远无辜的耸耸肩:
“这种好东西,不优先坑下日本人,难道还要累死累说去开拓那些大烟鬼市场?再说了,日本人都扎海XX,这是多好的广告。只要搞定了日本人市场,再去开拓中国人市场,就省心省力多了。”
嘶——
胡良才感觉自己后槽牙一阵阵的疼,对着马明远不住拱手作揖:
“马大爷,马祖宗,您老人家打着我们胡家旗号外出折腾无所谓,可胡家的买卖毕竟是靠着满铁支应起来的,这么明着坑日本人,会让胡家很难做……”
马明远把胡胖子上下扫视一圈,忽然一阵阴笑:
“你还真以为,这买卖能做起来?三个月?想得倒美,等我摸出他们来货渠道,就下手端了他们!”
真的假的?
胡良才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吉高官春。
接下来,马明远摇身一变,仿佛真变成了一个大商人,带着两个跟班一头扎去长春。
这年月的长春城,是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的枢纽站,背靠赤俄和日本两家势力,发展的颇为迅速,城内商贾林立非常繁华,尤其是大马路附近,更是遍布日本商铺,热闹非凡。
顾不得两个手下几乎看花眼的样子,马明远吩咐车夫在市中心的大和旅馆停车。跳下马车的他没有马上走进去,反而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这座建筑,半晌没有动地方。
陈二麻子和刘贵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位马头发了什么魔怔,一座洋房子还能看个没完。
陈二麻子小心的凑过去,轻轻提醒了一声:
“少爷,少爷?”
嗯?
马明远被从记忆中召回,再看这栋建筑,心中喟叹:
也难怪他发愣,这座大和旅馆建筑一直保留到后世他生活的年月,虽然早就改名,可主体建筑没有丝毫变化。后世的他往来火车站时,想看不到这座建筑都难。这座大和旅馆,只怕就是自己与后世唯一的一点羁绊了。
被手下提醒,马明远回过神,自嘲的摇摇头,才施施然走进这家满铁大和旅馆。
刚到大门外,一名门童伸手拦住几人,礼貌中带着距离感得用日语道:
“几位,这是满铁大和旅馆,诸位不是日本人吧。”
陈二麻子和刘贵当然是有听没有懂,马明远微微皱眉,左右看了看,天寒地冻的,时候尚早,周围没有什么旅客往来。他走近一步握住对方的手,同时以比对更加熟练的日语反问:
“你是日本人?”
门童年纪不算大,大约和马明远年纪相仿,一听马明远这带着关西口音的日语,立即有些傻眼,有点分不清对方是不是日本人。随即,感觉手上似乎被塞进两张纸。
门童摊手一看立即大吃一惊:两张一日元的票子,足足两日元!
这年头的日元与美元一道,可都是东北大地的硬通货,两日元大致可以换一美元了,在东京都足够吃一份上档次的鳗鱼便当!
这可是一笔大钱!
门童的薪水一个月才两块大洋,这两张票子,就顶上他三四个月薪水了。见过给小费的,可一次给这么多的客人,怕是大和旅馆开业以来也是头一份。
马明远见怪不怪,拍拍门童的肩膀,腆胸迭肚的错身而过。
这一下打醒了门童,他当即把之前那制式微笑,换成了发自内心的诚挚笑容,身子弯下九十度,抢过陈二麻子手中的小牛皮箱子,两步窜过去,抢着为马明远推开厚重的大门:
“贵客您来了,请,快请,这边,您先坐,我去通知大堂协理,请他过来帮您办理入住。”
马明远靠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着门童小跑着去寻找协理,刘贵兀自愤愤不平,凑过来道:
“少爷,您对这小子太善良了,等会那个什么协理过来,您直接把这小子拦住您的事说一下,保证敲了这小子饭碗!”
马明远并未马上说话,扫了一眼两个随从,见陈二麻子有些犹疑,微微点头,这才靠坐在沙发里,掏出正宗的古巴雪茄,施施然点上,深吸一口后,慢慢吐出纯白的烟雾,才道:
“敲了他饭碗容易,但有那个必要么?无非就是要出口气而已,敲人家饭碗不过是泄愤,但看在其他旅馆服务生眼中,怕是日后我们做事都不方便。
何如现在这样,明明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现在让他变成少爷我的一条哈巴狗,用起来还方便,岂不是更好?”
*******************************************
明天要约时间进行第二次复查了,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心情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