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咱们真要等他们?”看看那边已经敢单独骑马慢走的小姑娘,卢俊不解地问主子。
“此地坐马车进城要走将近一个时辰,他们最多再骑两刻钟也就回去了。”萧元悠然地拍了拍黑马脖子,“下午无事,在这骑骑马也不错。”
卢俊没葛进那么多话,知道了主子的打算,就默默跟在黑马旁边。看着主子骑在马上心情愉快的样子,只是望着碧空草地也会翘起嘴角,卢俊心里有些发酸。主子在宫里几乎不出门,过着近似幽闭的日子,如今终于得了自由,喜欢散心也在情理之中。
那边蒋怀舟看看日头,同前面马上的小表妹道:“澜音下来吧,明日咱们再来。”
谢澜音刚学会骑马,还没尽兴,小心翼翼催马转弯,边朝表哥走边兴奋道:“我想骑着它回去,明天再骑它过来,这样路上也算是练马了。”真的有了自己的爱马,她才算理解了之前表哥与袁公子忘我畅谈的心思,白马温顺听话,大眼睛像是能回应她的话般,谢澜音喜欢极了。
“路上马受惊怎么办?”蒋怀舟一口拒绝,上前要扶她下来,“路上人来人往,可没有咱们自家的马场清静,你刚学,一步一步慢慢来,别急功近利。”
谢澜音不由失望,不过想想也是,谨慎些总比出意外伤了身子好。
两手稳稳扶着马鞍,谢澜音在表哥的指点下抬腿下马,才站定,两条腿就抖了起来,谢澜音赶紧扶住自家表哥,感受着酸麻的腿,苦笑道:“骑马果然没那么简单,幸好听我娘的话了。”
“姑母跟你说什么了?”蒋怀舟笑着问。
谢澜音哪会跟他说穿厚裤子以防摩屁.股的话,慢慢走了几步,觉得腿没那么酸了,松开表哥自己走。
蒋怀舟远远朝萧元挥挥手。
萧元策马过来,下马问道:“两位要回去了?”
蒋怀舟颔首,笑道:“是啊,看袁兄如此喜爱这马,是不是还没有跑够?”
萧元摸摸马脑袋,环视一圈跑马场,有些遗憾地望向远方,“可惜马场地方有限,不便施展,他日得闲,想去关山看看,三公子生在陕西,想来早去过了?”
关山草原是西安城附近最大的牧场,蒋怀舟喜欢出门游历,去过多次了,热情地替他介绍道:“去过几次,那里距离西安有六百多里,以这马的脚力,一天便能到了。袁兄若不嫌弃,四月底我愿替袁兄引路。”
“怀舟好意,袁某求之不得。”萧元拱手道谢。
谢澜音听得心里痒痒,小声问表哥,“关山有草原?”既然方便跑马,肯定是草原吧?
蒋怀舟示意萧元同行往外走,这才给小表妹解释。谢澜音一听果然是草原,埋怨地嗔了他一眼。既然有那么好玩的地方,为何不早早告诉她?现在袁公子已经说了要去了,她再要求同去,容易惹人误会。
“五姑娘也想去?”她不继续说,萧元猜测着问。
“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谢澜音怕他多想,尽量平静地道,语气淡淡。
萧元点点头,同蒋怀舟道:“若是五姑娘想去,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妹了。”
“太远了,我姑母不会同意的。”蒋怀舟笑着道,根本没想过要带小表妹去那么远的地方,且快马加鞭小表妹受不了颠簸,坐马车太浪费时间。
到了马场外面,看着伙计将她的爱马拴在了马车后头,谢澜音满意地上了车。
蒋怀舟来时与小表妹同坐马车,现在要陪萧元,便也骑马。
两人边走边聊,谢澜音劳累了半晌,腰酸腿软,听了会儿就困了,嫌靠着车板不舒服,她从小架子底下取出靠枕当枕头,惬意地躺了下去。马车走得稳当,轻轻的颠簸反而添了舒适,谢澜音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车里迟迟没有动静,蒋怀舟心里奇怪,靠到窗前,挑帘看看,就见小表妹睡得正香。他失笑,放下帘子,扭头朝萧元笑了笑,“学那么会儿就累得睡着了,真是娇气。”
萧元没有接话,却想到了家里黄莺鸟睡觉的样子,圆圆的脑袋窝在羽毛里,像个球,他敲敲鸟笼,黄莺便立即抬起脑袋,豆粒大的黑眼睛水润润的。想到鸟眼睛,又记起她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不知她睡醒的时候,又是什么模样?
胡思乱想着,出了神,还是蒋怀舟与他说话,才陡然清醒过来。
进了城门,两人约好时间去明月楼喝酒,便分道扬镳了。
马车到了蒋家门前,谢澜音还没有醒,蒋怀舟无奈地笑,命车夫直接将车赶到邀月阁,亲眼看着桑枝鹦哥伺候睡眼惺忪的表妹进去了,他才去见姑母。
“澜音没给你惹麻烦吧?”蒋氏请侄子喝茶,不放心地问,“你啊你,就是太惯着她了,比亲哥哥还亲,惯得她什么都使唤你,跟你大表妹二表妹都没有对你那般不客气。”
“那说明我这个表哥当的好,澜音亲近我,姑母就别再说那些客套话了,咱们谁跟谁。”蒋怀舟笑着道,怕姑母担心,好好夸了一番小表妹骑马的天赋。
娘俩聊得愉快,蒋氏心疼侄子,让他回房休息去。
蒋怀舟与人有约,没有多留。
蒋氏望着侄子的背影,知道这对表兄妹只有兄妹情,想到上午嫂子找她说的那番话,蒋氏问身边的大丫鬟玉盏,“去瞧瞧,若是二姑娘回来了,让她过来一趟。”
玉盏轻声应了,约莫一刻钟后回来,道二姑娘尚未归。
蒋氏看看天色,料到那兄妹俩多半会在外面用饭,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她这三个女儿,长女性冷,好像真把自己当男儿看了,提起婚事她就走,说是要自己挑,却没有半点开窍的意思。二女儿大大咧咧的,难得兄嫂不嫌弃,蒋氏心里也盼着这门亲事能成,至于小女儿,才十三,暂且不用她发愁。
既然二女儿未归,蒋氏去了邀月阁。
谢澜音在车上没睡够,这会儿倒在床上继续睡,睡着睡着感觉有人碰自己的手,困倦地睁开眼睛,对上母亲温柔秀丽的脸庞。
“娘……”谢澜音轻轻唤了声。
她的母亲当然是个美人,然论令人惊艳,要输给冷峻的父亲一分的,可母亲眉眼里比寻常女子多了干练英气,不似其他夫人太太整天将规矩放在嘴边,这让她的美别有味道。容貌上,长姐随了父亲,清冷脱俗,二姐更像母亲,聪明秀丽,她呢,容貌继承了父母各自的长处,是最好看的,但是脾气就哪个都不像了。
“身上酸不酸?”蒋氏正在检查女儿掌心,见她醒了,柔声问道。
谢澜音点点头,往母亲身边靠了靠,依赖地望着母亲,“幸好听娘的话了,要不肯定更酸。”
“没破皮吧?”蒋氏看向女儿的腿。
谢澜音以为母亲要亲自检查,红了脸,忙道:“没有,就是有点红了,已经涂了药膏,没事的,娘别把我想得太娇嫩了,你看我手不好好的?”
“为了出去玩你是什么苦都不怕了。”蒋氏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又捏着她手瞧,“回头我让人给你缝副护手,还是小心些吧,咱们家属你皮最嫩,小时候吃饭洒了汤,手心烫起了泡,疼得你爹爹差点罚乳母军棍,回家让他发现你磨出了茧子,又得心疼。”
谢澜音不太信,“真的?”
爹爹疼她,她想做什么,只要跟爹爹说,再难的事情求个三遍爹爹也就答应了,但爹爹天生冷脸,对她们姐妹都很少笑,父女间亲密的举止也不多。
蒋氏摸摸女儿脑袋,笑容里充满了回忆,“你爹爹人笨,脸皮还薄,只有你们不懂事的时候才敢做丑脸逗你们笑,还不让我看见,其实心里最疼你们。”
母亲这样一说,谢澜音突然想家了,抱住母亲道:“娘,咱们早点回去吧。”
谢家的日子再不安生,父亲长姐都在那里,她想他们了。
“四月半吧,等她出了小月子咱们就走,我已经写信回去了。”蒋氏叹口气,归心似箭。
谢澜音知道母亲烦恼什么,懂事地劝道:“娘,咱们不管她,回了家继续各过各的日子,随她们怎么闹,咱们不往心里去就是。”
“嗯,澜音长大了,就该这么想。”看着女儿娇美的小脸,蒋氏欣慰一笑,跟着拍拍她肩膀,“起来洗个澡吧,过会儿该吃饭了。”
谢澜音乖乖地起床。
明月楼的雅间里,萧元站在窗前,见蒋家马车缓缓行来,停下后却只有蒋怀舟一人下了车,虽然已经料到,还是有些失望。
她的声音比黄莺鸟叫还让人着迷,可惜她不是可以随意捕捉的鸟。
心不在焉地与蒋怀舟饮酒畅谈,散席时天色已晚。
萧元领着葛进回了自己的宅子。
沐浴过后,萧元靠在床上,看着鸟笼里蜷缩成一团已经睡着的黄莺鸟,脑海里全是她在跑马场的身影,或是兴奋地笑,或是惊慌地叫,而他只能远远望着,看她与她兄长撒娇。
不知想了多久,困意上来,萧元揉揉额头,闭眼入睡。
玩物丧志,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不该浪费心力在一道声音上。
理智上作了决定,梦里竟梦见了她。
她拉着他的衣袖撒娇,一声声撩人,马场空旷,她是主动送上门的孤鸟,他不必忍。
翌日萧元照旧去晨练,葛进进来收拾床铺,意外发现床褥卷了起来。
葛进愣在了屏风前。
自家主子清心寡欲,住在宫里时,一年顶多梦一次,可进了西安城后,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看来遇到喜欢的姑娘,主子也无法免俗啊。
葛进窃笑,抱起床褥去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