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吉长运大放厥词 廖崇源临阵反水
那人一愣，随即问道：“这是为何？”
罗汝芳抬头望了那人一眼——跟元向东长的还真有几分相似——意味深长地道：“你不说出来就还有活命的机会，说出来你和他就都完了！”
吉长运微微一笑：“看来罗相公已经知道在下的身份了！那最好，我也不废话，直说了——罗相公，圣上搞的这个什么‘均田令’注定会失败的！他是天子，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可底下执行的官员呢？总得拉出来那么一两个当垫背的吧？韩邦杰小人一个，社稷有他无他都一样，杀了也不可惜，可您老又何必蹚这趟浑水呢？”
罗汝芳嘴角微微上翘，讥讽道：“唉！这世上总有人自比‘卧龙凤雏’，却不知卧龙也有看错了的时候！”
“在下虽然比不了‘卧龙凤雏’，可圣上也未必就比我等更了解民情！罗相公，博州的土地大多属于什么人家，您不会不知道吧？”
罗汝芳没有回答，慢慢地坐下了。
吉长运继续道：“您家里不畜田产，可没理由要求所有官员都跟您一样吧？但凡是做官的，大伙儿谁家里没有个几百上千亩地呀？天下均田，那就是跟天下的士大夫对着干，逼着他们交出祖辈积攒下来的田产，凭什么呀？
这当官虽然有俸禄，可这俸禄不能永远领下去，总有到头的那一天。若子孙读书好倒也罢了，若子孙读书不好，后人靠什么过活？尤其是那些寒门出身刚刚爬上来的官员，就指望着囤些土地让家族翻身呢，这下好了，路被堵死了！您说他们能愿意？”
“那照你的意思，大渊天下是士大夫说了算了？圣上要做什么事还得先经士人同意？”
“这话虽说起来不大好听，可实际上还真是那么个意思！”吉长运得意洋洋道，“天子不过一人，操控这天下的说到底还是士人！”
“一派胡言！就凭你这句话，剐了都不冤！”罗汝芳怒斥道。
“罗相公，您还真别吓唬我，这话我出了这道门可就不认了！”吉长运胸有成竹道。
罗汝芳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廖崇源，冷笑了一声：“看来，你还真不把廖刺史当外人啊！”
“廖刺史是聪明人，彭县令也是！现在就看您聪明不聪明了！”
“哦？愿闻其详！”
“我们也不想跟朝廷对着干，更不想让相公们为难！朝廷要收地，没问题，可这价钱不能朝廷说了算！韩相公定的价低的离谱，须得翻上两番才是合理的价格！”
“翻两番就是现在这个价钱的四倍，这可是远超市价的！哼！你还真当朝廷是冤大头了！”“朝廷也可以不吃亏呀！”吉长运阴阴笑道。
罗汝芳略加思忖，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朝廷同样以高价再卖出去？到时候普通百姓是买不起的，最后朝廷还得求着你们这些有钱人再买回去！如此一来，‘均田令’自然就成了个笑话！是这个意思吧？”
“老相公英明！”吉长运夸张地行了个揖礼。
“哼！想得挺美！本官是疯了吗？为何要纵容尔等行此卑劣之事？”
“因为柳忱呀！只要罗相公高抬贵手，在下立刻将杀了那人的真凶奉上，还世子一个清白！听闻陛下与世子手足情深，想必对于世子的名声与前途也是很在意的！”
望着吉长运那副洋洋自得的丑恶嘴脸，罗汝芳突然觉得很悲哀：元向东啊元向东，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一个弟弟？
见罗汝芳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吉长运只当他在考虑自己的建议，又道：“只要世子愿意，在下甚至可以再送给世子和那位梁探花一些功劳，比如——抓住几个江洋大盗什么的！”
“江洋大盗？你是说你金成县农庄里那几个？”罗汝芳语带讥讽道。
吉长运顿时脸色大变，似乎明白了什么，疾步走到门口一把揪过彭复，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我农庄，让他们马上转移！”
“晚了！”身后罗汝芳此时也踱到了门口，望着空中高悬的月亮悠悠道，“这会儿该回来了吧？”
“罗汝芳！我宰了你！”吉长运勃然大怒，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便向罗汝芳扑了过去。
此时护卫们离得都比较远，虽然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却也来不及去救。眼看匕首就要扎在罗汝芳身上了，只听“咚”地一声闷响，吉长运向前的冲势戛然而止，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他的身后，廖崇源满脸惊愕地举着一把圆凳，双臂兀自在发抖。
廖崇源的确够聪明，从二人的对话中就明白过来了——罗汝芳抓住了吉长运的小辫子，而且是能置他于死地的那种，否则吉长运不至于如此激动！那也就是说，在今晚和罗汝芳的对决中，他们输的一败涂地！
正当他后悔不迭，犹豫该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局之时，吉长运居然做出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之事——刺杀钦使！
廖崇源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
“均田令”推行不力，大不了丢官罢职；可要是朝廷钦使在他的刺史府里丢了性命，那他廖崇源就是一身的嘴都说不清楚了！
杀害钦使视同谋反！
天杀的吉长运！这不是作死吗？！
廖崇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改变了立场，想都没想就抄起了身边的圆凳！
吉长运倒地呻吟不止，罗汝芳的护卫此时也终于赶了过来架住了吉长运。
廖崇源眼珠一转，用手一指彭复：“还有他！他也是吉长运的同党！”说完立马“扑通”跪在了罗汝芳面前，痛哭流涕道：“罗相公，卑职有罪呀！卑职被吉长运这厮蒙蔽，误以为‘均田令’真的是误国害民之策，实不知他竟然包藏祸心！今日听他之言方知，原来在青楼内杀害无辜之人、陷害世子的就是他！还有那个彭复！他本就是吉家的家生子，他俩是一伙儿的！他们做的那些坏事卑职一件都没有参与，卑职是真的不知情呀！请罗相公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