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收到催促谕旨的杜延年这次倒是没有任何磨蹭,毫不犹豫地便带着自己的卫队和随从出发了,一路上还不停地催促走快些。为了加快速度,干脆连官轿都弃了,直接改乘马车。
马车上,杜延年将一封信反复浏览,边看边沉思。杜适知道这封密信是随着谕旨一起送来的,只准杜延年一人拆阅,便不敢打听内容是什么。
“叔父,这次您怎么这么着急呀?”见杜延年终于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入贴身口袋中,杜适这才开口询问道。
“岭南那边柳德甫跟南越开战了,所以北边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我大渊两线作战、腹背受敌,极易陷入困境。若西夏之流再趁机来犯,那就麻烦了!”
“我不明白,项国公怎么敢无旨随意开战?看您的意思似乎对此也并不意外,莫非......”
“你小子总算还不是太笨!陛下要的是一个大一统的岭南,而不是什么属国!柳明诚下江南就是奔着南越去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会心里没数儿?”
“那这么说都是陛下的旨意?”
“刚夸你不太笨,这就又开始犯蠢了!南越辱骂圣上,这事儿是宫中能提前知道的吗?所以反击南越怎么能是陛下的旨意呢?只能是柳明诚擅自兴兵啊!接下来应该是下旨申斥,但申斥之后仗还得接着打,柳明诚依旧是征南大军的统军之帅!”
“哦!双簧!”杜适恍然大悟。
“双......什么?”这次轮到杜延年纳闷了。
“双簧,京城瓦舍最近火起来的一种小戏,是云韶班独创的!刚发榜的时候同窗好友请我去看过,就是一个人在前面演,但是不出声,一个人藏在后面或说或唱,二人互相配合,好像前面的演员在自演自唱一样,挺有意思的。”
“双簧?嗯,这个说法倒是贴切!”
义州城外大渊军营大帐之中,盛钧正与一人窃窃私语,小军来报:“禀大将军,辕门外来了一队人马,自称是当朝首辅杜延年!官凭在此,请大将军过目!”
“谁?杜延年?”盛钧接过小军递过来的官凭,仔细查验了一番,又对那人道,“官凭无误,应该是真的,只是他这个时候来......”
“大将军是怕会坏了我们的事?”
“不好说呀!算了,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你去传众将官,随我出去迎接杜相!”
“是!”
很快,盛钧便带着麾下众将官疾步来到辕门口。
辕门外果然有一队人马,当先两块官衔牌分别上书“大渊内阁首辅大臣杜”、“钦命征东军督师杜”两行大字,其后便是“肃静”、“回避”等牌与钦使卫队,卫队簇拥之中只见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马车外左右各侍立一名官员,一着青衫、一着灰袍,马车里面毫无疑问就是杜延年本人了。
盛钧整理铠甲上前单膝跪地,叉手垂首:“臣东北军区大将军盛钧率麾下诸将恭迎钦使!圣上万福金安!”
车帘挑开,一身紫袍的杜延年缓步下车,踱着四方步来到盛钧面前站定:“圣躬安!盛大将军免礼,诸位将士免礼!”
盛钧这才站起身来将杜延年等人让至中军大帐,大帐中早布置好了香案,杜延年立于香案之下宣读了代天子督师的圣旨,众将叩拜并请杜延年上座。杜延年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主帅的位置上,两名侍从官员各执旗牌分列两侧,众将依官职站定。
杜延年环视众人一圈,缓缓道:“本督也不绕弯子,就直说了。奉上命来此,一是为了犒赏三军,二是为了督战。征东军此前作战还算顺利,这固然是宫中所制火铳、大炮等神兵利器之功,不过大将军指挥有方、诸将奋勇杀敌,也算有功,故而圣上赐下赏钱,又命平原商号送来酒肉,这些你们都收到了吧?”
盛钧忙道:“圣上厚爱,臣等感佩五内。将士们领了赏,皆感激涕零,愿以身许国、报效陛下!”
杜延年摆了摆手:“漂亮话就不用说了!陛下不想听你们说这些,只想看你们的战果!盛钧!我问你,大军抵达义州城下已有旬日,为何还不攻城?如此消极怠战,贻误战机,你意欲何为?”
杜延年突然拉下了脸,盛钧心中一惊,连忙解释:“督师明鉴,并非卑职等怯战,实在是扶余文保初到义州,士气正盛,义州城又坚固难攻。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卑职等欲围困扶余文保一月,待其士气减退、粮草见底再图攻城事宜。”
“围困一个月?你怎么知道一个月后扶余军士气一定会减退、粮草一定会见底?本督是文官,都尚且听说过扶余文保的威名,你会不知道?此人以擅守而闻名,当年老寿王跟他对峙那么多年都没能攻下他,你指望一个月就让他士气大减?盛钧,你这话糊弄鬼或许可以,想糊弄本督,可没那么容易!本督限你三日内出兵夺取义州!”杜延年手中折扇重重敲击桌面,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盛钧大为尴尬,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正不知该如何应答,身后一人站出来道:“督师此言差矣!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非朝中所能掌握。朝廷既委大将军以重任,准其便宜行事,便该以其所谋为谋,以其所断为断,何故疑之?天使虽有督师之权,然亦不能直接染指军事,又岂能自定出兵时日?”
此人此语铿锵有力,帐中不少将官都深以为然,纷纷在心中暗暗赞许,又侧目偷窥杜延年,看他如何反驳,就连盛钧脸色都缓和了不少。
杜延年冷笑数声,问道:“何人?何职?报上来!”
“卑职先锋营指挥使壹利寥!”
“壹景弘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原来是降将!哼!区区一个指挥使,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份儿上,恐怕连进中军大帐的资格都没有,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盛钧,这就是你的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