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便是一日朝暮。
第二天,凉月微收,寒露点点,李家村村口不远处,一夜之间便多了一处木屋。
而木屋之外多了一位衣着观之不凡的男子,李春秋握着手中的木雕,手中刻刀翻转如花。
一丝丝道法被他雕刻入木雕之中,与昭昭天道迥乎不同。
一滴寒露从李春秋身边滴落在地上,竟然不觉将大地烧了一个泛着烟气的黑色坑洞。
在这一方天地,法则已经被李春秋手中的木雕所改变,在小小一片天地之中,水如同火,火如同水。
阴阳有悖,却自得其法。
李春秋的法力一点点的增长起来,刻刀翻转之后停了下来,刀光收敛,木屑不再掉落。
那一块腐朽的木头已经变成了狰狞的饕餮,此时正张着大口,似乎要将一切吞入其中。
那面貌真的当得上栩栩如生。
李春秋看着手中的饕餮笑了,他已经找对了路子了。
只不过……一切还需要更多的尝试。
将手中的饕餮放在了门口的角落,李春秋重新拿起另一块朽木,手中的刻刀再次转了起来。
刀光成花,蜿蜒成画。
村口时常放牛的李老汉照常早起放牛去,临出家门的时候,他还念叨着昨日那个奇怪的异乡人。
那异乡人自远方而来,却不愿住他家的住处,非要自己盖一个房子,房子有那么好盖吗?
哪个乡里人不得花个十天半月?
念叨念叨着,李老汉便走到了村口,他一路上张望着也没有看到那位异乡人的身影,直到他顺着村口再往前走了一些。
却见到了一个木屋,那位异乡人就那么坐在门口,笑着跟他打着招呼。
“早!”
李老汉看着异乡人,呆呆地看着那崭新的木屋,半天才回道“早!”
李春秋对着他笑了笑,随即便低头继续雕刻了起来。
而李老汉骑着自己的大水牛,被牛带到了村外远处,整个人才回过神来。
“这还真一日……便起了一座屋子?”
李老汉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这一夜之间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劳作的声音,这木屋的梁木究竟从何处来的?
这如何施工的地基?
就算是自己的昨夜睡的死,也不至于整个李家村都睡着了吧?
想着想着,李老汉不由地拉住了手中的牛缰绳,倒吸了一口冷气道
“莫不是妖孽?”
低着头思索了片刻,李老汉觉得越发的有可能,他连忙将牛倒了过来,朝着村里跑去。
路过村口的时候,他再次看到了那白衣人在雕刻着手中的木雕,那手中的刀光就像是飞起来一样。
于是,李老汉越发的心寒,更加觉得这白衣人像是一个妖孽。
“怎么又回来了?”
“忘带了午饭!”
“牛脖子下面,不就是你的午饭吗?”
“其实老头子是有事回家!”
“哦,这样啊。”
李春秋的声音平平淡淡,手中的刻刀仍旧不停,直到李老汉走远了,他手中的刻刀才停了下来。
望着李老汉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
“可不能让你惹麻烦啊!”
李春秋手中的刻刀之上刀光一闪,然后继续快速翻转了起来。
远方,李老汉骑着牛越走越快,但是他却感觉平常的路似乎越发长了起来,甚至有些陌生了起来。
莫约半刻钟之后,李老汉双目瞪得老大,整个人如同魔怔的一般看着自己眼前的石碑。
石碑之上,印刻着“李家村”三个大字,对于已经在李家村放了半辈子牛的李老汉来说,这三个字是这样的醒目。
“这……这……又回来了。”
大白天明明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但是李老汉的牙齿却打起来颤来。
他连忙架起来牛,继续加速朝村里回去。
很快他便看到了那新建起来的木屋,那木屋依旧是那么新,李春秋依旧坐在门口静静地雕刻着手中的木雕。
见到李老汉到来,李春秋笑了笑,道
“又回来了?”
“嗯嗯!”李老汉的脑门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不是回家吗?”
“这就回,这就回!”像是被什么穷凶极恶的生物追着一般,李老汉飞也似的骑着牛离开。
李春秋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刻着自己的手中的木雕。
这个木雕就叫做“轮回”。
生而死,死而生,来而往,往而来,这就是轮回啊!
想到这里,李春秋手中的刻刀再次快了三分。
半刻钟之后,青色的健壮水牛再次驮着李老汉走了回来,远远地李老汉便望到了李春秋。
在李老汉再次路过李春秋的时候,李春秋继续抬起头笑了笑,道“不歇歇?”
“不……不了。”
李老汉这次直接用鞭子抽在了他从来不舍得抽的青牛身上,青牛受痛再次加速,不一会便消失在了李春秋的眼前。
李春秋见状无奈摇了摇头,只能继续低着头雕刻手中的“轮回”。
天道轮回,周而复始,你又能跑到何处呢?
这次李老汉的速度更快了,不到半刻钟,他就再次路过了李春秋的身边,这次李春秋没有打招呼,而李老汉也没有说话。
李老汉骑着青牛,人和牛身上都是汗水。
“何必呢?”李春秋就这么看来李老汉,来了又回,回了又来。
一次又一次,一圈又一圈………
也不知道第多少圈,李老汉的青牛身上已经遍布了一条条的血痕,而李老汉也似乎放弃了这一遍又一遍的轮回。
再次路过李春秋的木屋的时候,李老汉喘着粗气,主动从青牛之上跳了下来。
一人一牛都已经疲惫到了极致。
“不跑了?”李春秋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我………”李老汉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口的呼气与吸气。
“一切并非你想的那样,但是我却不能让你给我找麻烦,只能受累你了。”
李春秋放下了手中的轮回,那辗转在一方天地之间的轮回,就这样散开了。
站起身来,李春秋走到了青牛的身边,手指轻轻滑过青牛的鲜血淋漓的背部,那本来血淋淋的背部一瞬间血色退去,伤口部消失,就像是没有出现过一般。
青牛不禁用头蹭了蹭李春秋的手背示意亲昵。
李春秋拍了拍老青牛的头颅,转过身来看着不知所措的李老汉道
“去放牛吧,什么也不要管,我只是在这住一段时间。”
李老汉咬着牙齿,似乎是在怕什么,半天他才像是吐气一般,轻轻地说出一个好似中气不足般的字
“好。”
李春秋伸出手来,在李老汉肩膀之上拍了拍后,走回了自己木屋的门口,继续雕刻了起来。
而李老汉只觉得在李春秋拍他的肩膀的一刹那,他整个人的畏惧和疲劳一瞬间离他逐渐远去了。
身体之中一瞬间,好似涌出了说不出道不明的力量,筋骨之中的痛楚都不见了。
舒服的李老汉险些叫出声,就感觉似乎泡了温泉一般。
回过神来之后,李老汉看了看还在自己门口雕刻的李春秋,然后转身朝着放牛的路去了。
这次,他再也没有回到原地。
就像是那位异乡人能够看透他在想什么一般。
而李春秋依旧在静静刻着自己手中的木雕,在李老汉走远之后,他才缓缓停下了手中的雕刻,远远地看了一眼李老汉。
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