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这边有了内宦的提醒,在换官袍的功夫心中便有了定计,因此当这位相爷坐上官轿后,心中就想好了该如何应对,待来到御书房内见到赵构后,这老贼却又装的一无所知的向上拱手,“陛下,微臣在此,却不知陛下召微臣入宫,有何要事安排!”
赵构看看在那里躬身施礼的秦桧,当下微微摆摆手道:“秦相罢了,我听闻那沙丙在兵部一连忙了七日?却不知他都忙了些什么啊?”
“回陛下的话,沙大人在兵部的七天都是在查看岳家军历年旧档,核对粮草、甲帐、军饷、赏赐等账目,一共动用书吏五十名,账房四名,而且这七日内沙大人每日休息不过两三个时辰,真是勤勉可嘉,国之栋梁啊!”
赵构坐在桌案后听闻秦桧此言,也是连连点头,称赞道:“沙爱卿自南京起,就一直跟在朕的身边,这些年坐镇刑部,更是不闻一例冤假错案,可见其能啊,秦爱卿,待这次差事办妥,沙爱卿也该论功晋升,入三省听用了。”
秦桧闻言连连点头,“陛下言之有理,沙大人为我大宋架海紫金梁,自该拜相封侯,只是沙大人此举,似乎也印证了一些别的事啊?”
“哦?秦爱卿此言何意啊?”
“陛下,这沙大人查兵部账目,动用书吏五十名、账房四名,耗费整整七日时间,方才有了结果,而这之前何铸何大人查对账目时,怎么只用了书吏八名,用时甚至连十个时辰都不到啊?”
赵构一听这话,双目中闪过寒光一道,屈指在桌案上轻扣数下,随即正色道:“秦爱卿,你的皇城司该动一动了,每年十几万两的白银拿着,这次也该让朕看看他们的成效了,朕要见何铸,要见活的何铸,朕要好好问问他,朕有何处对不起他,他竟然敢擅自勾结外臣,行此欺上瞒下之事!”
秦桧一听这话,心头微微一喜,脸上却是面不改色,向上拱手道:“臣,领命!”
而赵构在心中确定何铸心怀不轨后,似乎也没了议事的兴致,当下挥挥手道:“好了,秦爱卿,你回去休息吧,咱们等等看,沙爱卿这次又会审出什么来!”
要说这赵构啊,他真的不算傻,但他也绝对谈不上是绝顶聪明之辈,有道是高处不胜寒,在这皇位上坐的久了,难免就有了偏听偏信的毛病,而秦桧也正是利用赵构的这个毛病,巧妙的帮他忽略了最关键的地方。
这何铸查账的时间的确要比沙丙短,可人家何铸去兵部是去找证据的,沙丙去兵部那相当于将兵部又查了一遍,一个只需要看总账上的数字有没有问题,一个却要看历年的细账有没有花样,其中耗费的功夫岂可同日而语。
但就在秦桧的这三言两语下,何铸可就从查案办差变成了勾结外臣,而这一条大罪落在何铸身上,害的这位御史大人身死族灭不说,这勾结案一旦坐实,那主犯可不只一人。
只这一句话,秦桧可是把岳飞也算在其中,也就是赵构现在还存了审审何铸的心思,不然一句话定了何铸的罪责,那岳飞也要受牵连之罪,定一个勾结内臣,意图不轨,要是那样的话,咱们沙尚书可就省事了。
不过这秦桧却也知道,对赵构不能逼得太紧,因此这老贼一看赵构兴致缺缺,当下也熄了再进谗言的心思,只拱手一礼后,便退出了御书房,可老贼的心里却是暗暗冷笑,“找何铸?找到了,你不就问清楚了。你放心,我连找都不会找。等吧,等的越久,岳飞这条勾结内臣的罪越实!”
当然,这些事沙丙可就一无所知了,咱们这位沙大人回到自己家中后,二次翻看过带回来的账本,又逐年核对了一遍数字后,只能是无奈的摇摇头,随即长叹道:“岳帅旁的事情不论,单说对待士卒一事来说,真称得上是问心无愧啊,这每年的俸禄除了维持家用温饱后,几乎都贴补到岳家军中了,这,这就是让我栽赃,我也说不出他贪污二字来啊!”
想到此,沙丙也只能是无奈的往后一靠,抬手轻揉这太阳穴,过了良久方才垂手起身,“罢了,罢了,自牛头山后,这些年也没再好好和岳帅聊聊天,我啊,明日还是去见见岳帅再说吧!顺便,也把这件事了去。”
沙丙说着吹灭了桌上的风灯,想着回屋和衣安眠,却不想这边烛灯一灭,窗外竟然撒入一缕晨曦来,见此情形沙丙也不由得摇头失笑,当下招呼下人打水洗漱,待收拾利落后沙丙换上一身官袍,系好玉带,随即招呼小厮捧好账册,乘官轿往大理寺而去。
待官轿来到大理寺门前,依旧是寺卿范洵,寺丞何彦猷、李若朴在大理寺外石阶上相迎,四人见面后范洵笑着上前拱手道:“沙大人,下官可算是将您盼来了,数日前您被陛下召回宫中,下官就在这大理寺内静候,只是不想大人今日才来。”
这范洵虽是九卿之职,但却是从三品的官身,与那御史中丞何铸是同级不同职,而沙丙身为六部尚书,又是赵构手下的近臣,却算是从二品官,因此范洵见沙丙前来,自然是口称下官。
沙丙见此当下用手虚扶,“范大人免礼,你我同朝为官,何必如此,况且今日本官来你这大理寺,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啊!”
“不敢,此次提审岳飞,乃是陛下亲设诏狱,下官自当全力配合!”
沙丙一听这话微微点头,随即问道:“如此,却不知大理寺内公堂可曾布置妥当?”
“万事俱备,就请大人升堂问案!”
范洵说完侧身抬手虚引,沙丙见此也不客气,迈步上台阶走入大理寺内,身后是范洵、何彦猷、李若朴三人相随,一行四人来到大堂上,却见堂上摆设陈列与前次何铸提审岳飞时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