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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河西岸,安西军大总管临时行辕内,弥漫着酒精和药材味道。明亮的灯火下,文职官员们小跑着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身体都像上了发条一般不知疲倦。

而武将们,则瞪着通红的眼睛围在一张巨大的桌案前,对着用碎米堆成的简易舆图指指点点。(注:古代原始沙盘,隋唐时期已经采用。)

“大总管,牛油炒面二十万斤,肉干五万斤,已经运入大营之内!”司仓参军陆明远匆匆忙忙来到帅案前,喘息着向牛师奖汇报,“此外,金创药两千斤,箭矢十万枝,投枪两万枝,明天辰时就能送到。”

“大总管,各部弟兄已经将战马检查完毕,迄今没有发现伤病。此外,王都尉派信使送来消息,从轮台送往龟兹的马料也已经启运,三日之后就可抵达。”另外一名参军顶着满头热气上前,声音嘶哑而又兴奋。

“大总管,火药(酒精)还剩下两千斤,刚好装满二十辆火龙车。后续还有三千斤,已经通知轮台那边,不要运往龟兹,直接运到行营交接。”

“大总管,暖帐已经竖好,铁皮炉子也安装完毕。冻伤的弟兄,一个时辰内,就会尽数转入暖帐……”

大军出征,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冬日的草原上,最大的敌人,未必是那些策马抡刀的部族武士,而是寒冷的天气和从不停歇的狂风。

因此,辎重补给重要性,不得不提高到与作战相等的地步,有时甚至超过作战。毕竟,以安西唐军目前的实力,草原上已经很难找到可以凭一次战斗,就令他们全军覆灭的对手。而老天爷想全歼他们,却只需要连续来上几天暴风雪。

“嗯,大伙辛苦了!”牛师奖满意地冲大伙点头,随即,哑着嗓子吩咐,“军粮、箭矢已经足够,通知龟兹城那边不要继续运了。但帐篷和铁皮炉子,让常书欣再加把劲儿,组织工匠尽快打造。至少保证弟兄们受伤之后,能有个暖和地方养着。此外,试试猛火油能不能灌进火龙车里,当火药(酒精)使用。那东西,我记得龟兹城里还有两三万斤,一直没有用完。眼下娑葛已经退兵,城里不用留那么多猛火油……”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感觉有些中气不继。低下头,小声咳嗽,蜡黄的面孔上,转眼间就涌满了汗珠。

旁边的亲兵见状,连忙上前帮他捶打脊背顺气。牛师奖却一把推开了亲兵,双手撑在帅案上,努力站直身体,继续吩咐,“如果能用,以后就让火龙车用猛火油。省下来的火药,也好给弟兄们伤口消毒。咳咳,咳咳,咳咳……”

“是!”

“大总管放心,卑职这就派人去通知常将军!”

“大总管,尽管放心。我等这就安排人手去试!”

……

众参军连声答应,看向牛师奖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老将军已经七十多岁了,连续一个半月来,他每天几乎都钉在城墙上,跟弟兄们并肩作战,体力已经被消耗到了极限。然而,发现并确认娑葛是真的退兵之后,老将军却没休息一下恢复体力,而是立刻带领将士们杀出了龟兹城。

“老夫不妨事,你们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老夫!”敏锐地察觉到了大伙的担忧,牛师奖皱着眉头,轻轻摆手。“老夫这个年龄,如果能马革裹尸而还,其实是一种荣耀。”

众人低头拱手,默默散去忙碌。谁也没勇气出言劝告牛师奖返回龟兹城中休养。

牛老将军说的是实话,作为武将,征战一生毫发无伤,并且没死于内部权力倾轧,在老得不能动弹之前马革裹尸,的确是一种幸运。而老将军之所以急着追杀娑葛,却不仅仅是为了取此人的首级,告慰无辜枉死者的在天之灵。同时,也是为了报答张潜的救命之恩。

如果没有张潜奔走数千里,联络周以悌和阿始那忠节两人进兵三河口,威胁娑葛的侧翼,大伙真的不敢保证,能否守到最后。而如果不是张潜在数日之前忽然抄了娑葛的后路,拿下了突骑施人存放粮草辎重姑墨城,娑葛也不会匆匆忙忙的退兵。

突骑施人原本隶属于突厥,各方面,都严重受到突厥人的影响。所以,作战能胜不能败。此番娑葛未如愿攻下龟兹,不得不退兵而去,对他的声望和影响力,绝对是一个沉重打击。短时间内,此人很难再召集起如此多的兵马,前来攻打大唐的城池。

而娑葛如果不及时将姑墨城夺回,或者不能及时打几个胜仗的话,那些追随娑葛的部族,也会陆续弃之而去。所以,从龟兹撤离的娑葛,眼下正处于最危险,最好战的状态。只要看到可以攻击的目标,他就将不惜代价地展开进攻,以此拯救自己的威望和颜面。

正因为看到这一点,周以悌和阿始那忠节,才毫不犹豫率部撤离了三河口。以免被娑葛临死之前狠咬一口。但是,张潜却缺乏与部族酋长打交道的经验,未必会选择果断抽身。所以,接下来他肯定会成为娑葛反咬地首选!

所以,安西军必须尽快追上去,咬住娑葛的尾巴,让他无法全力去追杀张潜。否则,龟兹城安稳了,西域没事了,张潜却死在了娑葛手里。那样的话,牛老将军这辈子,都会觉得负疚。

“捷报,大总管,孙将军从俱毗罗城送回捷报!我军前锋攻破俱毗罗城。全歼城内贼兵!”一名亲兵小跑着冲入,双手高高举起一支传信用的竹筒。

四周围,欢呼声响若雷动。曾经被娑葛堵在龟兹城内打了一个半月的将领们,全都兴奋得手舞足蹈。

“信使在哪,给老夫带进来!”牛师奖脸上,却依旧像先前一样平静。抬手接过竹筒,同时吩咐。

“是!”亲兵答应着退下,不多时,就将一名满身征尘的信使带了进来。后者是一名校尉,也是牛师奖的老部下之一,深知自家大帅不喜欢听人吹牛皮。所以,行过礼之后,就将安西军前锋部队收服俱毗罗城的经过,毫不注水地如实汇报。

俱毗罗城里,只有两千多突骑施人留守,并且不是娑葛的嫡系。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不怎么强悍。担任安西军前锋的孙良佐将军出于谨慎,先肃清了俱毗罗周围的敌军散兵游勇,然后向城头发起了试探性进攻。结果,弟兄们才在东侧竖起云梯,敌军就从西侧开了城门,集体逃遁。好在孙良佐准备充分,暗中在城西也布置了伏兵,才将敌军迎头拦住,然而尽数全歼于城西五里处的白驼山。

“逃了?没等我军的先登攀上城头就弃城而逃?莫非娑葛那边又出现了什么变故?还是周以悌又掉头杀了回来?”牛师奖身经百战,立刻从信使的汇报中,发现了情况不对,皱着眉头沉声追问。

“没!”信使想都不想,就用力摇头,“没等我军登上城头,敌军就跑了。周将军也没掉头回杀。孙将军连夜审问俘虏,得到了一个消息,但是还没经过验证,属下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消息?”牛师奖越听越觉得奇怪,皱着眉头吩咐,“你且说给我听,甭管是真是假!”

“遵命!”信使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振奋的表情,拱了拱手,回答得极为响亮,“禀大总管,据俘虏招供,两天之前,张潜火烧姑墨。将来不及运走的粮草辎重,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啥?”牛师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按在矮几上的手臂,微微颤抖。

“你说啥,此话当真?”正围拢在“沙盘”前的将领们,也一个个喜出望外。争先恐后冲到信使身边,七嘴八舌地追问,“真的烧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早不烧,晚不烧,怎么等到娑葛快到的时候才烧?”

“如果烧了,就太好了。娑葛搜刮了多少城池和部落,才搜刮出这点粮草。一把火烧个干净,饿死那群王八蛋!”

……

“我家将军正在派斥候确认!”信使被问得额头见汗,赶紧四下拱手,“没确认之前,不敢当真。但俱毗罗城的突骑施人主动逃走是真。俱毗罗距离姑墨州有点儿远,中间还隔着一个阿悉言城,我家将军怕耽误事,先派在下回来告捷,同时将传言带给大总管。”

“烧得好,烧得好。就是当着娑葛的面儿烧,才能让追随娑葛的那些部落,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牛师奖手指关节发白,脸色却变得异常红润。

从突骑施人弃城而逃的表现推算,他相信传言是真的。而早不烧,晚不烧,非要等到娑葛马上杀到姑墨城下之时,烧给此人看,也的确符合张潜的行事风格。

跟张潜一路从长安结伴走到蒲昌海,牛师奖已经多少了解了一些前者的禀性。此子虽然总是对弱者心怀悲悯,却不会轻易向强者低头。每当受到的威胁越大,他反击得也会越狠辣果决。而娑葛起兵造反以来,连屠数座大唐城池,气焰嚣张至极。所作所为,恐怕正触了张潜的逆鳞!

“报,孙将军从俱毗罗城送来第二份急报!”又一名亲兵举着竹筒快步冲到中军帐门口,高声叫嚷。

还没等牛师奖做出反应,另外四名亲兵扶着一个累脱了力的信使,已经出现在了他视线之内。后者顾不上失礼,扯开嗓子高声汇报,“大总管,烧了,姑墨城被行军长史给烧成了白地。娑葛军中缺粮,正在血洗思浑河两岸的各部族!”(注:思浑河,赤河的一条重要支流。流经姑墨城下)

“烧得好,烧得痛快!”牛师奖抬起手,兴奋地拍打桌案。“如此,娑葛再不灭亡,简直没有天理!”

突骑施人随身携带的粮食辎重,已经在龟兹城下消耗得七七八八。失去了姑墨城这个补给的希望,对军心的打击会非常沉重。

而血洗思浑沿岸的各部落,虽然能够让娑葛获得一些补给,解决燃眉之急。但是,洗劫一百个胡人部落所能获得的粮食,也不如洗劫一座大唐城池多。更何况,各部落都习惯逐水草而居,根本不会盖房子。发现娑葛的大军杀红了眼,肯定会主动拔起帐篷躲避,根本不会停在原地等着此人继续洗劫。

此外,那些追随娑葛的部落,也不会一直跟着他做强盗。发现大势已去,很快就会各寻出路。娑葛对思浑河两岸的部落洗劫得越狠,他的根基就越单薄。

“启禀大总管,孙将军请求,继续向阿悉言城发起进攻。牵制娑葛,不让他专心抢劫。同时逼迫那些追随娑葛的突骑施部落早做决断。”信使喘息了片刻,又仰起头,高声请示。

“善!”牛师奖用力挥手,随即,抓起一支令箭,交给自己的亲兵校尉,“牛胜,信使太累了,你替老夫去给孙将军传令。告诉他,老夫许他便宜行事。但只准袭扰,遇到大股敌军,立刻向老夫靠拢,不准跟人拼命。”

“是”亲兵校尉牛胜答应一声,接过令箭就走。

“张长史呢,你们可有他的消息?!”强忍住因为兴奋而引起的眩晕,牛师奖将目光再度落向累瘫在地上的信使,沉声追问。

“没,没有!”信使想了想,轻轻摇头。“孙将军一直派斥候试图联络行军长史,却一直跟他联络不上。而据抓回来的突骑施斥候招供,娑葛也一直在找他。但是,就是找不到他的踪影!”

“嗯?”牛师奖低声沉吟,眉头又皱了个紧紧。

“应该是奔疏勒去了,大宗不要担心!”周围的将领们见状,连忙出言安慰,“张长史是个聪明人,既然下得了狠心火烧姑墨,肯定不会再给娑葛咬住自己的机会。”

“从姑墨城出来,无论是向西还是向南,都有河岸可以当做道路。只要他不主动停下来,娑葛的人肯定追他不上!”

“接下来,不用打,娑葛也快亡了。张长史学究天人,分得出轻重。此刻要么循着赤河退向了疏勒,要么循着玉河退向于阗。无论走那条路,他在沿途都能得到自己人的接应!”

……

明知道众将的话,都出自好心。牛师奖却对这些话充耳不闻。迈开大步,三步两步来到舆图前,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作为开国老将牛进达的后人,即便远在西域,他能看到的东西,也比麾下众将多得多。早就从张潜只“借”了三千兵马从疏勒一路杀到姑墨的“疯狂”举动中,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因为与郭元振之间联系断绝,而张潜几次派人冒死送来的书信,都以汇报战况为主,只字没提具体“借兵”经过,牛师奖推测不住张潜与郭元振两人交涉的细节,然而,却本能地猜测出,即便这三千兵马,郭元振恐怕也“借”得不情不愿!

如此,张潜火烧姑墨之后,就不可能掉头向西。他不相信郭元振会派兵接应自己,也不屑让郭元振派兵接应。而向南的话,沿玉到于阗,要纵穿图伦碛。除非找到熟悉大漠的向导带路,否则,一场沙暴下来,就能将他和他麾下那三千弟兄直接活埋。

西边不会去,南边去不得,向东的话,有可能与娑葛迎面碰个正着!那样的话,留给张潜的只有两条路了,要么在姑墨附近找个地方藏起来,要么挥师向北!

“传令!”猛地打了个了哆嗦,牛师奖手拍舆图,高声吩咐,“一个时辰准备,一个时辰拔营,全军赶赴俱毗罗城!”

“大总管!”众将猝不及防,全都瞪圆了眼睛。

以目前的形势,安西军主力不与娑葛靠得太近,静等后者众叛亲离,才是最明智地选择。而全军进驻俱毗罗,却要时刻提防娑葛在临覆灭之前,冲过来跟大伙拼个玉石俱焚!

“进驻俱毗罗,接应孙将军!”牛师奖看了大伙一眼,继续缓缓补充,“大伙的命,都是张长史救的。在确定张长史脱险之前,老夫不能坐视娑葛为所欲为!”

……………………

“传令,斥候向大石城,三河口和济浊馆三个方向,加大搜索力度。得到张少监消息之后,立刻回报!”同一个时间,金山军的大总管行辕,郭元振面对着舆图,高声吩咐。

“是!”掌书记荀颍达答应一声,下去细化并且分派任务。其余文职幕僚们,则互相看了看,低头不语。

大总管心乱了。自打数日之前,他得知自家儿子张潜带领三千弟兄,拿下了姑墨城,他的心就乱了。而今天下午又得知张潜火烧姑墨城之后,他更是乱上加乱。

换了参军们当中任何一个,跟郭元振易位相处,恐怕也镇定不下来。眼前的情况变化实在太快,也太复杂了。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复杂得也令人无所适从。

从疏勒出发之时,大伙听到的消息,还是张潜成功拿下了姑墨城。而抵达孤石山之时,消息已经变成了张潜火焚姑墨,带着弟兄们不知所踪。

亲眼看到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粮草辎重被付之一炬,娑葛肯定会发了疯一般找张潜报仇。而张潜为了保证麾下弟兄们的行军速度,肯定也不会随军携带多少补给。两支都没多少粮食的军队,在思浑河沿岸捉迷藏,不用想,大伙就知道情况有多凶险。

而大总管唯一的儿子,却跟在张潜身边。如果张潜被娑葛的人马找到后围攻,郭鸿肯定也无法逃出生天。如果张潜不顾一切带领这队伍向孤石山这边逃遁,接下来,等待着金山军上下的,则是一场以前从没遇到过的恶战。

“大总管,有一路兵马正在向这边靠拢。”中军帐门口,一名斥候狂奔而入,喘息着,向郭元振汇报。

“今夜谁当值?立刻率部出去拦截!”郭元振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瞬间恢复了平素的镇定,“擂鼓聚将,准备应变!”

“是!”斥候高声答应,随即又快速补充,“今晚当值的是李都尉,刚才来不及请示,他已经点兵出营。”

“咚咚咚咚咚咚……”聚将鼓随即被敲响,震得人头皮发紧,脊梁骨处寒毛根根倒竖。

金山军中五品以上的将领,全都丢下手头事务,朝着中军帐狂奔。别将,校尉、旅率等低级军官,则迅速整理麾下队伍,随时准备接受调遣。正当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之际,军营的大门,却被人用力拉开,紧跟着,消失了多日的少将军郭鸿,在当值都尉李肃的陪伴下,纵马狂奔而入。

根本顾不上管军营里不得纵马的规矩,二人旋风一般冲到了中军帐门口,才双双跳下了坐骑。随即,在李肃的搀扶之下,已经累得快散架的郭鸿,跌跌撞撞向门内跑了几步,高声汇报:“父帅,我,我回来了。我,我带着突骑施拔悉部,一起回来了!”

“鸿儿,是你……”郭元振又惊又喜,眼泪差点儿直接从眼眶里滚出来。连忙迎上前,双手托住自家儿子的胳膊,“你怎么回来了?张潜呢?他借走的那些弟兄们呢?”

“弟兄们受伤和生病的,都跟着我一起回来了。拔悉部得罪了娑葛,不敢在济浊馆等死,也跟着我来了,他们请求您在疏勒城旁画一块草场,供他们安身!”郭鸿喘得像风箱一般,说出来的话,却条理分明,“我,我和张潜当时需要他们帮忙诈取姑墨城,就替您答应了他们。还请父帅勿怪我自作主张!”

“不怪,不怪!你能回来就好,为父不怪任何人!”郭元振终究未能忍住,抬手悄悄擦泪。

一刻钟之前,他还在怀疑,自己再也见不到儿子。现在,儿子却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眼前,虽然累得筋疲力尽,却浑身上下没带半点儿伤!这,如何不让他激动落泪?至于拔悉部的要求,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疏勒城旁边空地多的是,随便画一块出来,就够拔悉部修生养息。

“父帅,我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了孤石山!”能活着跟自家父亲相见,郭鸿心情也非常激动。然而,他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轻向自家父亲拱手,“既然来了,您能否带领弟兄们继续向东推进。不用太远,坐镇谒者馆即可。那座城池虽然小,但是足够容纳两万大军!”

“进驻谒者馆?为什么?是张潜的要求你跟为父提议的么?他人呢?怎么不来跟为父汇合?”郭元振楞了楞,心中顿时涌起了一丝警惕。皱着眉头,一连串追问的话脱口而出。

“牵制娑葛,让他无暇分心!”一改以往对父亲的唯唯诺诺,郭鸿收起笑容,正色回应,“您多虑了,不是张用昭要求的,是我期待您这样做。他本人,六天前就离开了姑墨。留下来放火烧城的,其实是我和拔悉德!”

“什么,在姑墨城放火的是你?!”比先前看到儿子活生生地归来还要吃惊,郭元振抬双手抓住了郭鸿的左右肩膀,一边摇晃一边上下打量。

他没看错,对方的确是他的儿子郭鸿。只是,比走之前,身上少了几分骄横,却多出了几分持重和镇定。

“是我!”郭鸿轻轻推开父亲的手,继续正色相告,“张用昭在拿下姑墨的第二天就走了。他让工匠连夜做了大量的雪橇!算时间,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到了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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