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时,严成锦会经过暖棚,不经意瞥一眼。
不知这两根地瓜种下去,能不能长出来。
暖棚中,朱厚照正蹲在地上仔细端详:“老高,此物究竟是什么?”
“臣也不知道。”
“又骗本宫,你不知道,会花银子买下来?”
老高给他的是欠条,等他当了皇帝,不怕老高不支给。
老高思虑缜密,岂会没考虑到这一点?
只有一种可能,老高知道此物的价值,值两百万,可老高未曾出过海,又怎知道?
严成锦被朱厚照问得心虚了,这厮的问题,只会越答越多:“殿下不如问谷伴伴?”
“你果然知道!本宫的借条还你,不卖了。”
朱厚照把欠条随手丢到一边,开始刨土。
卧~
严成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都快发芽了,你给我刨出来?
朱厚照却认真地道:“你不告诉本宫,本宫总觉得卖亏了。”
看周围没有锦衣卫,严成锦对着朱厚照小声道:“臣怀疑,此物或许可做主食,就像大米和玉米一般。”
玉米,用石磨碾成粉后煮粥,大受士绅追捧。
尤其是牙口不好的士绅,喜欢就着咸菜,吃那玩意儿。
“那禀告父皇吧?”
“不可,这只是臣的猜测,还不知能否种出来,也不知该如何种,更不知能否推广天下,若禀报陛下,岂不是被人说成误报祥瑞。”
严成锦知道,定会有言官跳出来问,你怎么知道?
朱厚照也觉得有道理,又把土埋了回去。
翌日,大清晨。
弘治皇帝心绪不宁地翻了翻疏奏。
据御医推算,太子妃分娩就在这两日,这一回,他想要皇孙,不想要皇孙女。
刘健抚须感慨:“黄御医的推算已过去一日,若算得准,太子妃今日就该生了吧?”
“不知道是皇孙还是皇女?”谢迁道。
严成锦不置一词,生下皇孙,意味着朱厚照之后的皇帝诞生了,百官自然当成头等大事。
其实,陛下曾偷偷让汪机诊脉,但汪机也断不出是男是女。
韩文抚须笑道:“若一卵双生,诞下两位皇子便好了。”
弘治皇帝笑意吟吟,像老来得子的男人般,笑得像个傻子。
此时,小太监神色慌乱地走进来:“陛下,太子妃今日起身,便说肚中疼得厉害,黄御医已经赶过去了。”
看来是要生了,弘治皇帝全无廷议的心思,只想知道太子妃生男还是生女。
严成锦也很想知道,毕竟,是皇孙还是皇孙女,不是他能掌控的。
若是生了皇孙女,皇位依旧会落到嘉靖头上。
弘治皇帝摆驾前往东宫,内阁和九卿紧随其后,走到宫墙外,听到一阵压抑着的痛呼声。
东宫中鸡飞狗跳,小太监端着铜盆往寝殿里送,产婆和医女等在门外。
砰地一声!
殿门又关上了。
曾鉴激动得声音颤抖:“陛……陛下,要生了啊。”
弘治皇帝看向一旁韦泰:“谁在里头?”
“是惠民药局的谈大夫和小黄御医。”韦泰道:“娘娘和太子殿下也在里头。”
不是汪机接生,弘治皇帝和刘健几人露出担忧的神色。
严成锦问道:“为何痛呼得如此厉害,可是难产了?”
“奴婢也不知道……”
此时,寝殿中。
太子妃脸色苍白,黄豆大的汗珠渐渐连在一起,宛如刚从水里上来,浑身湿透。
谈允贤看向张皇后道:“娘娘,难产了,需对太子妃用刀。”
宫中补物太多,尽管汪机告诫多次,可张皇后怕弱了身子,进补许多补品。
皇孙比预估,还要大一些。
张皇后生太平公主时也是如此,知道开刀要做什么,“传本宫旨意,将太子妃送去蚕室。”
寝殿外,弘治皇帝不时抬头张望,却见人将太子妃抬出来。
张皇后道:“陛下不必担忧,先回奉天殿等着吧。”
“太子妃难产了,儿臣要去陪她。”朱厚照的话,顿时让大臣提心吊胆。
难产常会被产婆问你是想保大还是保小?
故而,弘治皇帝和百官谈虎色变。
严成锦宽慰道:“陛下,先回东暖阁吧,有汪大夫在,应当无事。”
此子说无事,能让他心中安定许多,弘治皇帝吩咐道:“严卿家替朕守着,有消息派人禀报朕。”
萧敬偷偷白了严成锦一眼。
来到蚕室,朱厚照在蚕室外等候,严成锦搬来凳子坐下摆上棋盘:“殿下和臣下一盘棋?”
“好啊!”朱厚照喜滋滋的坐下。
叶准神情凝固,太子妃难产了,这两个家伙还有心思下棋。
严成锦不是真的想下棋,不过想平复朱厚照的心情罢了。
有汪机在一旁,自然不必担心,除非,太子妃生的是死胎。
蚕室中,太子妃喝过麻汤后,谈允贤拿起术刀,在肚皮上轻轻滑下去,破开第一层皮。
第二层
第三层
第四层
……
直至第七层!
周围的产婆吓得双腿发软,连连后退,张皇后面露不忍之色,掏出帕子,遮住太子妃的眼睛,“曾氏,你听本宫的,一会儿就不疼了。”
太子妃意识模糊,轻飘飘地应了一声:“嗯……”
谈允贤将手伸入腹中,托起小脑袋和身子,哭声传来了。
嘹亮和清脆的声音,有点刺耳,却令所有人心头大喜。
张皇后激动地接过来,左右看看,生怕遗漏某个部位,见孩子手脚齐全,才放下心来。
太子妃虚弱地问:“……是皇孙还是皇女?”
“皇孙!是皇孙啊!”张皇后笑容满面,比太平公主生出来时,还要重上许多。
产婆忙跑出去禀报。
此时,蚕室外,严成锦问道:“若是皇孙,殿下想取什么名?”
“朱威武!”
名字寄托着父母的期盼,朱厚照自封威武大将军,寓意显而易见……严成锦道:“太粗鄙,臣觉得不好听,皇孙长大会生气的。”
朱厚照冷哼一声道:“本宫觉得好听就成,父皇给本宫取名,也没问过本宫。”
倒是有道理,但老朱家的下一辈为载,严成锦问道:“朱载威武,如何?”
朱厚照眼前一亮,惊为天人:“老高你真聪明,既遵照了族谱,又遂了本宫的意。”
朱厚照没跟他开玩笑,真想取这名字,严成锦心下微动,要禀报陛下才行。
产婆推开蚕室的门,走出来禀报道:“殿下,严大人,太子妃生了个皇孙。”
丢过去十两赏钱,随即,朱厚照喜滋滋地走进蚕室。
严成锦心中一动,竟真是皇孙!
“叶大人在此守着,本官去给陛下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