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茵还不知道那厢宁确又去见薛夫人了。
她踏进魏王府,府中已然热闹起来。
“走不动路,有轿子吗?”薛清茵问。
宫人的表情裂了裂:“没、没有。”
薛清茵:“哎呀,肚子痛。”
宫人:“……”“奴婢去问问,兴许有呢。”
薛清茵赞赏地看着她:“是个机灵的。”
宫人麻木地在心头叹气,她宁愿不要这份机灵。要是让魏王妃知道了,肯定恨不得扒她的皮。
那厢柳月蓉早早就坐在了主位上,接受各家的姑娘拜见。
随后乔心玉和江侧妃都来了。
两个侧妃当着众人的面向柳月蓉行了礼。
尤其是江侧妃,甚至还站到了柳月蓉身边,为她倒茶,为她剥葡萄,俨然一副奴仆姿态。
这让柳月蓉在众人面前做足了脸,虚荣心得到了充分满足。
“你啊,就是贴心。也别忙了,坐下来说话吧。”柳月蓉像模像样地对着江侧妃道。
众人见状,暗道柳月蓉还是有点本事的。府上的侧妃也好,其他小妾也罢,像是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
现如今这子嗣也有了……该是最风光的时候了。
“姐姐,过来见过魏王妃。”江侧妃忽地转头,将一个美艳女子引了过来。
女子朝柳月蓉行了大礼:“江慧见过魏王妃。”
柳月蓉道:“起来吧。”她想挤出来一点温柔之色,奈何没能挤得出来。
柳月蓉想起前日和江侧妃说话时的场景——
江侧妃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只道:“我有个姐姐,长得很是美艳,有几分肖似薛清茵。殿下见了一面之后,竟有几分念念不忘。
“好在我姐姐已经嫁做人妇。也该断了魏王殿下的念头。可是,……我那姐夫不知何故遭人诬陷,说是涉嫌科举舞弊,下了大狱。我姐姐的意思,是想亲自来求魏王殿下施以援手。
“但我想着若是这样做,只怕殿下要借机纳她为外室。可我姐姐对殿下并无此意。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求到王妃这里来更好。”
如今见了江侧妃的姐姐的面,柳月蓉心道幸好是来找了她!
这江慧确实有两分像薛清茵。
薛清茵艳中带娇,娇中带媚。心动之余还令人怜惜。
而江慧容颜更为艳丽,很容易令男子一见便想到那档子事上去。
若她真成了魏王的外室,和江侧妃二人联手分宠,只怕真要逼得她无立锥之地!
柳月蓉压下心中对这张脸的厌恶,命人搬了张椅子来,好叫江慧就在她近前落座。
“宣王侧妃到了吗?”柳月蓉问。
“来了。”宫人道。
柳月蓉抿起唇:“就等她了。”
其余人窥了窥她的脸色,迎合道:“宣王侧妃怎么来得这样迟?竟是叫我们等她一个。”
“是啊,是有些没规矩。”
柳月蓉端起茶盏,掩住勾起的唇角,道:“一会儿到了罚她杯酒就是。”
这厢话音落下。
却听得一阵脚步声近了。
众人已经许久不曾见薛清茵,但隐约还有点阴影在心头盘旋,挥之不去。
心道她来魏王府,不会还摆出她从前那番大摇大摆带上十几个人的阵仗吧?
他们转头看去,却见一顶软轿近了。
那轿子不带顶篷,薛清茵坐在其中,是何等的姿态懒散,妩媚娇弱,顿时尽收众人眼底。
柳月蓉口中的茶“噗”一声喷了出来,差点当场捏碎茶杯。
“她怎么是乘轿子来的?”柳月蓉冷声问。
其余人也面面相觑。
她这阵仗,怎么一回比一回大?
“哎呀,好多人……”薛清茵坐在轿子上感叹道。
这一下又勾起了柳月蓉那日在城郊的糟糕的记忆。
“宣王侧妃着实无礼。”魏王妃冷声道。
薛清茵伸出手去,由弄夏扶着慢吞吞地下了轿子,道:“身子不便,王妃宽恕则个。”
柳月蓉冷淡道:“宣王侧妃十日里有九日都身子不适,怎么?宣王府的御医也不过如此吗?”
薛清茵惊讶道:“谁说我是病了?”
柳月蓉拧眉:“你自己说你身子不便……”
薛清茵面上更惊讶了。
这次是真的惊讶。
她没想到竟然没有一个人和柳月蓉提起……
“王妃应当与我感同身受才是,这身子弱了啊,一旦有身孕后,可不是万般不便吗?”薛清茵象征性地摸了两下自己啥也没有的肚皮。
柳月蓉的表情顿时定格了。
她眼看着薛清茵在丫鬟的搀扶下越走越近。
那一刹,柳月蓉睚眦欲裂。
“王妃……”身边的宫人弱弱出声提醒她,“身子要紧。”
“我知道。”柳月蓉咬牙道。
今日什么样的场合?她万不能露出狼狈之态。
“王妃心善,推己及人,想必也不会让我行礼了。”薛清茵走到面前站定道。
其他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心说哪有自个儿免了自己的礼的?
“宣王侧妃实在恃宠而骄!”柳月蓉斥道,一点没给留面子。
薛清茵:“……那你去告我啊?”
柳月蓉:“……”
还告?
她都已经留下一次严重的心理阴影了。
薛清茵蹙眉:“哎呀,肚子又有点痛。”
柳月蓉都震惊了。
我才是有滑胎之相的那个人!我还没有装,你倒是先装上了。
“我得坐下,快快,椅子呢?”薛清茵问。
旁边的宫人哪里敢耽搁?连忙搬了椅子来给她。
柳月蓉想骂她不过是个侧妃,怎敢如此嚣张?
但到底没能骂出来。
她腹中的孩子何其重要,同理,薛清茵肚子里的,也是宣王的第一个孩子……柳月蓉胆子再大,也不敢冒这个谋害皇嗣的风险。
眼见着气氛越发怪异。
一旁的宫人悄然对视一眼,然后有一个悄悄退了下去,直奔府外。
这得找魏王殿下回来才行……
宫人奔出府去,没等找到魏王,倒是先撞上了宣王一行人。
宫人吓得双膝一软:“拜、拜见宣王殿下。”
宣王殿下怎么会在此?他不应当是在关内道?
宣王方才从军中返回,身上还萦绕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颤抖不已的宫女,问:“本王的侧妃可在府上?”
“在、在……”
宣王没有再开口。
宫女小心翼翼地道:“殿下……”
“本王在此地等候她。”
“那、那奴婢这就去通报……”
“让她再玩会儿。”
宫女惊愕地抬起头,看了看宣王的模样,又觉得害怕,便连忙又重新低下了头。
不过她一下福至心灵,心道魏王不在,宣王也能主持大局啊,总之只要今日诗会不闹出“人命”就好了。
宫女连忙道:“侧妃方才说肚子痛……”
宣王皱了下眉。
身上的肃杀之气似乎更浓了。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一抬头。
宣王已然从她身边走过,大步跨入了魏王府中。
这厢薛清茵扭了扭屁股,还觉得不舒坦。
“再拿个垫子来,这椅子坐着多硬啊。”薛清茵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
柳月蓉:“……”
柳月蓉压着怒火道:“宣王侧妃实在娇气。”
薛清茵点点头:“是啊是啊,所以再给我取个腰枕来吧。
“毯子也可以拿一条。
“唔,今日有什么点心吃啊?我也挑挑。”
柳月蓉简直忍无可忍。
“宣王侧妃倒不如先抽一道题目,提早想想一会儿的诗怎么作。”
“殿下。”
“拜见殿下!”
门廊外宫人们慌乱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
柳月蓉面一沉。
魏王还是赶着回来见薛清茵来了?
众人也这么想。
他们都一致起身,并朝门口望去。
却见一个身披盔甲,身形高大,冷硬如铁的男人疾步走了进来。
他们既畏惧又惊愕。
行礼道:“拜见……宣王殿下。”
薛清茵:“……?”
她这才慢吞吞地回过头,还没定睛细看,来人已经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抄了起来。
“肚子疼?”宣王沉声问。
薛清茵尴尬又心虚。
不是,我就装一下……怎么还真把宣王给招回来了?您老人家不是应该在战场上吗?
薛清茵动了动唇,慢吞吞地挤出来声音:“……见到你,我一下就不疼了。”
宣王:“……”
行了,他知道了,她什么事也没有,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