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要在七皇子身上做文章……
或者说……宣王早就在七皇子身上做了文章?
薛清茵恍惚了一下。
和原着真是全然不同了。
她记得原着中到了后期,是宣王突然发疯夺位,贺松宁清君侧。
如今……却要反过来了?
“皇帝越是留他在身边,越会令他滋长不该有的野心。就在他以为皇位该是他囊中之物的时候,却骤然得知他的野心注定只能是妄想……”宣王不疾不徐道。
薛清茵怔怔盯着他的下巴。
心道难怪他从来也不急。
“这……算是你的机密吗?”
“是。”宣王动作温柔地托住她的后脑勺,“你何时才会明白……”
“什么?”薛清茵抬眸看他。
“宣王府上下于你来说,哪有机密之事?”
薛清茵心虚心道是是,这不习惯了还没这么快改过来吗?
但嘴上她还是要倒打一耙的:“那说不好,你嘴里太能藏事了。”
宣王一本正经地俯身下来,亲了她一下。
“没藏。”他道。
薛清茵登时心情好了许多,试图和宣王商量:“咱们再走慢一些吧。”
宣王看着她,不说话。
薛清茵勾着他的脖颈,噘嘴亲了下他:“好吧?”
宣王眉心跳了下,还是没说话。
薛清茵吧嗒吧嗒多亲了几口:“好吗好吗?”
“殿下。”杜鸿雪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这个热忱的年轻人口吻里透出焦灼,“不知王妃如何了?我等可还须继续向前?还是先掉头回去,寻一处更大的城镇安置?”
薛清茵连忙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宣王。
她见他不为所动的模样,噘嘴又去亲宣王的喉结。
宣王一把按住了她,顺势将嘴也捂上了,道:“继续向前。”
“是。”
“再走慢些。”宣王又道。
“啊……是!”
他们向来都是跟着宣王急行军,如今慢得跟蜗牛爬,也算头一回了。
这一走便是近三个月。
走一处,薛清茵便要停下来小住几日,且看一看当地风景,听一听人文故事。权当蜜月游了。
她的心情愈发平静,孕吐便也随之减轻许多。
京城。
梁德帝放下手中的茶盏。
内侍颤抖着抬起头:“奴婢今日煮的茶也不够好,奴婢听闻宫外有一庄子,擅烹茶。奴婢实在该去仔细学一学……”
梁德帝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宫中自有宫中的味道,何苦处处学人家?”
内侍一下不敢说话了。
梁德帝心有不快。此人比之吴少监实在不够伶俐,总是这样心惊胆战,马屁还总拍在马蹄上。
但人又是他特地选的……
蠢东西虽然使人安心,但却不能使人心欢喜啊。
就如那盏茶一样,几个月过去了,仍不能令人喜欢。
梁德帝按了按眉心。
这次没等贺松宁来问,他先按不住问了起来:“宣王夫妻行至何处了?怎的还未抵京?”
正巧此时贺松宁来拜见他。
一进门,梁德帝便不冷不热地道:“看来你的法子不灵,并不能使薛清茵紧赶着回来。”
贺松宁垂着头:“不是不灵,是她太聪明了。她知道杀手锏这个东西,唯有没用上的时候,才叫杀手锏。一旦提前使了出来,便失去了价值,她大可破罐子破摔。她知道无论她走上多慢,只要离开了益州,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是半年,我都得耐着性子等她,等她走到我面前,我的杀手锏方才能有用。”
“你倒了解她。”梁德帝道。
贺松宁露出点笑容。
梁德帝又道:“你这样了解她,却还同她闹到今日的地步。”
贺松宁的笑容一下凝固住了。
“陛下。”有内侍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等见到里面还有个贺松宁,连忙又顿住了步子。
“何事?”梁德帝问。
内侍低下头道:“七皇子……病了。”
梁德帝淡淡道:“那便请御医。”
内侍颤声道:“御医说、说……说,怕有性命之忧。”
梁德帝皱眉,但脸色还是没有变,他不悦道:“怎么回事?染了风寒?还是吃错了东西?有话便一气说完。”
贺松宁听到这句话,极其隐晦地冰冷地看了内侍一眼。
他知道,是因为他在这里,那内侍才会支吾不言。
贺松宁按捺住了翻涌的心绪。
这不过是开始……他们总会渐渐会发觉,他在这皇宫之中是独特的。
“似是吃错了东西,如今上下正排查着,还未寻着源头。”内侍露出恐惧之色。
梁德帝也察觉到此事不对了,他当即起身:“带路。”
贺松宁自然而然便被留在了殿中。
他在原地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有人来接引他出宫。
“七皇子是董贤妃之子?”贺松宁问起宫人。
“是。”
“不知现下如何了?可还病得厉害?”
“这……奴婢也不知。”
“陛下还在七皇子身边吗?”
那宫人一激灵,用怪异的目光看了一眼贺松宁。像是在疑惑这薛公子怎的这样不知分寸,竟敢擅自打探起陛下的事……
而贺松宁看着宫人的目光,也有了变化。
贺松宁皮笑肉不笑:“多谢,我到了。”
宫人这才压下心头的疑惑,点头走远。
在他走后,贺松宁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
董贤妃,他听过。出身平平,也并非是什么美人。她不得宠,因而连自己生的一双儿女也被养在一旁,常年不得见生母。
但就这样出身的七皇子,却可贵地能得到一点皇帝的温情。
不,甚至不止是一点了。
是两个时辰的温情。
太子吐血三回,皇帝去看过一次吗?
贺松宁骤然攥紧了手指,胸中情绪汹涌,仿佛将要化作那噬人的野兽。
另一厢。
梁德帝无奈地看了看董贤妃。
董贤妃跪在地上,面露惶恐之色。
这都是因为七皇子抓住了梁德帝的袖子,口中呼喊着:“父皇。”怎么也不肯放。
七皇子似是烧得糊涂了。
蜷在被子里,身躯也显得瘦小了些。
梁德帝没有几个儿子是养在膝下的,要说小时候跟着他最多的,只一个宣王。但宣王性情冷僻,自幼时便是如此。他疼了病了,也从不会抓着梁德帝的袖子撒娇。
他一点也不像章太子的性情,以至于梁德帝曾真挚地希望过他是自己的儿子就好了。
如今这还是头一回有孩子在他跟前如此。
难得唤起了梁德帝心中的几分父子温情。
“起来吧。”他对董贤妃道,“跪着作甚?”
这厢檐下显得温情许多。
另一厢的许家,许芪听了底下人的禀报,惊喜道:“什么?茜茹来京了?这丫头,怎么也不提前写信知会一声?”
茜茹是许芪的女儿,先前与颍州纪家的公子谈婚论嫁了。却因为纪家瞧不上许家,屡屡未能成事。
后来薛成栋为了将许芷哄回去,便主动提出要想法子让纪家做官的叔伯,更上一层楼。好让纪家松口。
可后头,许芷和薛成栋到底是和离了,纪家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许芪心疼女儿,可紧跟着先是薛清茵赏花宴上中毒,又是远赴益州,跟着又战事起……
许芪也没顾得上再为女儿相看人家,这下听人来了京城,他心头一下活泛许多。
“咱女儿也是个知书达理,美丽动人的姑娘,怎的就不能嫁个好男儿呢?”许芪愤愤道。
他当即招呼道:“快,快快去城门口接人。”
许茜茹常年跟着祖父祖母,年纪不大,却已经被养得有几分老气。
许芷也心疼她婚事告吹,听闻她来京,便特地带着丫鬟出门去买了些礼物回来。
进门时,许芪夫妻正围着许茜茹说话。
“女儿幸得他携奴仆相助,否则恐怕要被那些个山匪掳走了……”
许芪听到这里顿时惊呼了一声:“真是该死!匪徒怎的这样猖狂?不成不成,此事定要去官府报案的!”
许茜茹一把拉住了自己的父亲:“不成。我与那方公子同行,到底不好对外人道也,若是报案,难免提到此事……”
许芷听罢,脸色也是一变,连忙上前问怎么回事。
这才知许茜茹来京途中遇见了歹徒,幸好有打马路过一位方公子,那方公子携三个奴仆,轻而易举便打走了歹徒,随后一路护送许茜茹到了京城。
许茜茹面上微红,道:“想必过两日,父亲母亲也能见到那位方公子了。”
许芪这才明白过味儿来:“他……他可是倾慕于你?”
许茜茹与纪家婚事不成,如今杀出来个英雄救美的方公子,君子做派,落落大方,比颍州的纪公子举手投足还要见贵气。
许茜茹哪有不心动的道理?
许芷惊讶道:“姓方?京城里姓方的人家有些多。不知是哪个方家?”
许芪一听,想起来妹妹许芷今时不同往日了。自打那赏花宴过后,京中的贵妇人们便不再拿她当寻常弃妇看待了。若是许芷出马……
“是啊是啊,还须得弄清楚他的家世人品才是。”许芪道。
“他说……他家在怀贞坊附近。”
许芪是生意人,对京中大小坊市了解得很,他一拍大腿:“那不就是濮阳侯吗?濮阳侯姓方,正是住在怀贞坊附近。”
许芪震惊道:“倒是攀了个高枝儿啊!”
正如许茜茹所说,没两日那个方公子就登门了,自称正是濮阳侯的小儿子。
许芪心动万分,恨不能当场替女儿答应下来,还是许芷拦住了。
“当年薛成栋求娶我时,也诚心得很呢。”许芷说罢,又觉得自己这话不大中听,忙道:“我并非是说茜茹也和我一样,只是婚嫁之事,须再三谨慎!”
许茜茹也是个懂事的,连忙宽慰许芷,说知道姑姑也是为她好。
许家的喜事却不止这一桩。
没两日,有媒婆登门欲为许家几个公子说亲,最差的也是县令女儿。
许芪听得咋舌,喃喃与许芷道:“哥哥我就是做梦也不敢这样梦啊!咱们商贾之家,出了一个你与薛家结了亲也就罢了。清茵不说,她也不算许家的人。可这、这如今……这一个个的都要鸡犬升天啦!”
许芪的夫人桂氏还冷静些,道:“恐怕都是奔着宣王来的。”
许芪嘿嘿笑道:“谁管这个?总归是冲许家来的,不是什么李家也不是王家。这大好的运气只落在咱们头上……”
许芷就算再没有那个七窍玲珑心,也隐隐觉得不对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和嫂嫂……只觉得没一个脑子够用的。想来想去……
“取我私印来。”
丫鬟连忙依言捧到她跟前。
许芷摊开信纸,没在上面写一个字,只落下一个印,然后飞快地一叠,道:“送去……”她舌尖含糊了下,还是吐出来了那几个字:“去宁家。”
丫鬟惊讶回头看她。
许芷嗔道:“瞧什么?快去!”
许芷心道也就宁确脑子还能用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