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不鸣,如之奈何?”高师盛听闻妻子所言,举杯相邀明月,回想起主公今川氏真与妻弟姊小路公景的两首《杜鹃哀》,不由得黯然垂泪:“杀之、诱之、静待之,亦或替其哀之?霍公燕雀,绕枳三匝,何藤可依?唯有哀鸣泣心血。”
杜鹃不鸣,织田信长杀之不足惜,丰臣秀吉诱之自然啼,德川家康待之莫须急。
战国三英所给出的给处的结论各不相同,但却都体现出了不同的心性,后来亦成为君临五畿七道的天下人。
今川氏真待到杜鹃来时,会如何相待霍公燕雀?又能否将之伸手捕获,使其高声鸣啼。
骏府如今之威势,正如日中天,可隐患亦有不少。远江水患频发,纵然今川氏几乎年年颁布德政令,可百姓仍旧难得休息。国中五姓恣意横行,民怨沸腾四起,豪右愤恨已久。
三河国松平、吉良二姓为首的诸多豪族虽董之以严刑,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心不服。
武田、北条两家友盟心意叵测,久有窥视东海之意······
殷殷劝诫之言,发自肺腑,唯恐今川氏轻敌冒进,沿着尼子家的前车之鉴,赶奔后尘,以至于牵连远江高氏。
今川氏真才器堪足,亦是英武之主,对此老生常谈的谏言,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觉得这位旧友年岁未老,锐意先衰,於是改而攀谈风月闲话,迫切想要在父殿今川义元的面前做出一番功绩的心思,根本瞒不住旁人。
今川义元这位深居简出骏府大殿的所思所想,终非寻常人等所能揣度。
自三宿老先后去位,已经少有人敢在评定会中仗义执言,驳斥家督、大殿的不妥之举,能够委婉反对已然是胆气不小。
即便是高师国这样的谱代老臣,也多数心怀私益小利,枉顾忠义,视郡乡为自家所有訾产,勇于私斗而怯懦征战。
不然他这个骤然取胜的年轻武士,何以会被家督青睐有加,否则就算他与今川氏真的感情再好,也不会引为臂助。
‘本家三河新得之地,镇抚十载犹难得平稳,若只为些许虚名,而冒然竖三筑这般强敌,外臣以为殊为不智,此时正该内实仓禀,使得百姓丰足;外行方略,以远交近攻之法,同斋藤氏达成盟约,徐图尾张十郡,再讨斋藤义龙,吊民伐罪,仰五州户口,取三河兵库,进足可以与三筑逐鹿关原,挟公方以虎视天下;退也可闭守东海,同列国诸侯争雄决胜,何必急于一时长短?’
此方略,乃是他结合前世斋藤义龙、三好长庆早亡所得出的结论,只要先徐徐铲除织田氏,剩下的就是等此二者先后病故,那时天下恐难在有挡今川兵锋。
莫说五州太守,管领亦大可做得,时运相济未必不能行曲沃代翼之事。
高师盛现在不正是宛如大伴家持哀诗中的霍公杜鹃一般,徘徊在橘、藤之间,无有枝丫可依存。
今川氏的盛时或许即将过去,待到天下布武之时,却未见得还会有今川氏与高氏君臣二姓的容身之处,纵然能够寄人篱下,苟全性命,难道还有比这更为可悲的事情不成?何不惹人叹惜?
高师盛心中矛盾,他到目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希望能够在今川氏衰败甚至覆亡后存身立命,但若论凭心际,却是根本不希望今川氏受制於灾厄,武运崩毁。
不止是他个人,整个高氏一门日后的兴衰,可谓都早就同骏府牢牢的联结一处,如水中行舟,舟楫倾覆,乘船之人又能够多少机会侥幸身免。
可心底又明白,桶狭间之败或许是有武运不佳的原因,但未必没有人心不齐,麾下军势各自为战,不听调遣指挥,甚至在今川义元遇袭之时,故意放开门户,坐观壁上,才让织田军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就顺利得杀入中军本阵内,将今川义元讨取当场。
过去身处低微,只觉得骏府之败不过时运不济,当祖父公器私有,而骏府却不严惩之时,心中得哀叹可想而知。
“何须在意杜鹃鸣否,燕雀岂可能明鸿鹄之志?夫君源氏名门之后,幕府执权家格,有才干而屈就乡里,不顾世人非议,收揽民意;坐居地方州郡,抬高声价。今日归家悍勇武士侍从,恩威并施,欲求彼辈死力亡命,使其乐于效死。”
杜鹃之问,虽然名出后世轶话,但其中得意思却并不难理解。
姊小路千花院,独立月光之下,目光清澈凌冽,直视高师盛:“我一深闺妇人,亦知今夫君之名已入骏府,夫君之爪牙列布州郡,妾身纵不知夫君之志在何方,终於何为?但想来绝非杜鹃燕雀可比,既以庶流之身,登临高位名爵,正该施展胸怀野望,又何必如此垂泪悲泣。”
高师盛悚然抬头,却是未想到最为亲近的妻子,竟然也是以貌恭实逆的权贰佞臣一流来看待自己,心意侧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扣心自问:‘若於为忠良当整军死战,不负家声门迹;若有心效仿三筑,威凌主家,那就更该广布党羽,侵吞州郡为己有才对。’
他刚才尚触情泪流,转眼间就又复欢颜,变化的很突然,却让人并不觉得奇怪,似乎本就该如此。
踉踉跄跄起身,姊小路千花院怕他摔倒,忙上去扶。醉眼看去,见枕边人弯眉秀目,此时看去更显得万种风情,倒是将方才想要脱口而出的言辞,全数抛诸於后,心中只剩眼前的这位女菩萨。
伸手便揽住佳人的腰肢,在身上一阵摸索,却把她弄得浑身酥软,加上耳鬓厮磨间那种十分醉人的气息阵阵传来,让两人不禁温熏之中。
“如今亦开辟傍流分家,却仍无子嗣可传,回家之时,可是被被祖父多加责备,今晚我这位执事门郎,说不得要劳烦尼将军了。”为不使她在继续追问,免不了要用些手段。
高师盛说这话便将罗裙溜退,挂掉在足踝上,露出一大截华雪雪的玉腿出来,让姊小路千花院吴服散解,半掩遮住抹酥胸,不禁羞得无处可容,生怕突然有人进来看到,不由贴上前去,想躲入他怀中。
高师盛哈哈大笑,将妻子横抱在怀,推门入室内,只闻得屋中先是一声女子惊呼,不多时细细喘息,而后音转沉闷,良久室内放悄然转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