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次的沉睡之中,林天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在梦中,他并没有成为搅动天下风云的修仙高手,反而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在曾经的大河剑宗山脚之下,他与月如霜一起平静地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男耕女织的生活。
在他们的努力之下,岁月是如此的悠闲,抚养着一对聪慧伶俐的儿女,令人羡慕不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如此过了一世又一世。
然而在某一天,他却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失落,似乎这样的生活只是一场谎言。
而引起他如此想法的,正是一个来自远方的人影。
此人就像是从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侠客一样,身形挺拔而有力量,身上天然就带着一股锐利的剑气。
而在他的头上,则戴着一顶破斗笠,让人根本就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然而当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林天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在很多年前就曾见过他,灵蛇彼此之间很熟悉。
那一日,他没有再进行日复一日的劳作,反而是一直跟在对方的身后,一直来到一处悬崖之上。
直到这时,对方才停下脚步,平静地问道:
“你跟着我做什么?”
被对方这么一问,林天顿时便有些紧张,不过还是忍不住开口回道:
“我感觉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双脚也不听使唤地就跟了过来,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听到这个答案,那人便是发出一阵大笑,让林天感到莫名其妙,但又并不害怕。
“看来你还并没有忘记这一切,如此也是天意。”
那人说了一句林天听不懂的话,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因为总感觉对方还有后文。
“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吗?”
“嗯!”
就在林天点头同意之时,对方却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跳下去!”
“什么?”
林天似乎不敢相信对方说的话,不太明白这个“跳下去”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
对方就像是他心里的蛔虫一样,声音之中带着自信的笑容。
思考了几秒以后,林天竟然真的站在了悬崖边,即便直到此刻他也没有看到对方究竟长什么样,却天然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然而就在他准备跳下去之时,身后却传来了月如霜的声音:
“小飞,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想要抛弃我们母子吗?”
听到这话,林天顿时有些犹豫,目光落在自己的几个妻儿身上,他们的眼神就是世间最坚韧的绳索,将他牢牢的捆绑!
不过一旦做出选择,林天便不会再过多犹豫,在身旁这个神秘人出现之前,他就已经越发预感不对劲,因此直接纵身而下!
随着一阵让人心惊的下坠感之后,林天重新睁开双眼,然而这一次他却已经再次站在了山崖之上,只不过这里只剩下他与神秘人。
随着一阵清凉的山风吹来,所有的记忆便重新回到了林天的脑海里。
当他知晓一切之时,双目便突然失去了所有视觉,分不清此刻究竟是幻觉还是处在真正的世界。
“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吗?真是新奇啊!”
林天默默地感叹着,自己的双眼之上仿佛有一层来自天道的诅咒,让他无法再轻易重新看到这个世界。
“这是你修行的一部分,这个结果还不够!”
剑魂的声音缓缓响起,而林天那朦胧地视野也彻底变得黑暗,就连一点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到。
深处幽静的黑暗,这让他也沉默下来。
“老师,我没能赢过古葬如来佛,让你失望了!”
林天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正如剑魂所言,这是他修行的一部分。
之前的经历虽然凶险无数,不过对他而言依旧太顺利了,无法与他所得到的天道眷顾成正比!
以轻微的代价获得太大的好处,最后终究是会还回去的。
此刻让他失去视觉,这样反而更加公平。
他也没有去问自己何时能够重见光明,等到自己的修行够了,自然能够重见光明!
“不,你已经赢了,即便是这些神王,在你这般境界之时也没有一人做得比你更好,这其中也包括我!”
剑魂给了他极高的评价,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子,他是如此的偏爱,以至于为了他能够放弃自己坚持了无数岁月的执念!
“我明白了!”
林天静静地回答,这次之后他再度脱胎换骨,整个人的气质都跟着改变,隐约之间已经有股王者的气度。
随着他的回应,剑魂的气息也开始消散,林天感觉自己又从另一种幻觉之中清醒。
他的身体躺在冰凉的石板上,而眼中什么也看不见,但听觉却异常敏锐!
“你醒啦!”
耳边传来冷芷嫣的声音,透露着几分欣喜之色,少了平日里的那种乖张!
“嗯,谢谢!”
林天依旧是平静地回应,朦胧的意识里能够感受到这段时间里她那温柔真挚的照顾。
“跟我给如此客气,看来咱俩终究是打破不了这一层边界了!”
冷芷嫣半开着玩笑,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我沉睡了多久了?”
林天问出最关键地问题,因为他感觉自己这一场梦境做了太久太久,已经有种与现实脱离的错觉。
“十年!”
当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林天忍不住露出了苦笑,没想到这一场变故竟然如此夸张。
在自己看不见之后,林天对于自己的力量也难以适应,甚至感知不清楚,就像是一个盲人。
接下来,冷芷嫣便将那一日林天与古葬如来佛交战昏迷之后的事说了一遍。
随着他的晕倒,青团与天一都想要抓住他,而冷芷嫣为了保护他更是献祭掉自己的一切,从魔胎之中换取前所未有的力量,直接将其余二人击伤打退!
只不过如此一来,她就已经迅速衰老,彻底沦为了一个普通人。
这十年里,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而林天却一直没有清醒,她便在此照顾了林天整整十年。
“还好你现在看不见,否则肯定会被我现在这幅衰残的模样给吓到。
现在的我不仅又老又丑,肚子还比我自己都大,稍微挪动一下都费劲。
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可就照顾不了你了!”
冷芷嫣笑呵呵地讲述着这一切,如此凄惨的经历却显得如此云淡风轻,非历经岁月的沧桑而无法做到。
林天听着这一切,内心也是极为震动,眼眶忍不住湿润,流下两行热泪。
“能看到你为我落泪,此生足矣!”
冷芷嫣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衰残,开始不断地咳嗽!
林天摸索过去,随即伸出双手去触摸她的脸庞。
冷芷嫣没有阻止,任由他抚摸着自己那干枯发皱的皮肤,还有那没有丝毫生机的白发。
林天感觉自己像是在触摸最粗糙的石头表面,然而对他而言又是如此的珍贵,此刻的记忆将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你为我付出了太多,让我该怎么去偿还!”
林天的声音有些发颤,完全没想到冷芷嫣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自己沉睡这十年,不时便会有种被温柔双手拂过脸庞的感觉,否则也不会去怀疑梦境的真实性,不会如此轻易就醒来。
冷芷嫣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
“有些付出并不需要回报,在我做这些事之时便已经收获了最大的快乐。
你不知道这十年对我而言有多么幸福,每日将你擦拭得干干净净地。
看着你的气息变得更加厚重,一点点变强,已是最美好的事!”
说到这里,冷芷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林天想要帮忙,却不知该怎么做。
“你的气息衰弱得太快,如何才能够救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把你救回来!”
在这一刻,林天已经将她当做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这份恩情根本就没法偿还。
冷芷嫣笑着摇了摇头,将身体挪在旁边的巨石边靠着,这才呼吸顺畅点。
“没用的,我早就该去了,活这么久已经让孩子有些不耐烦了。
林天,这一世我杀了无数的人,这是我的劫数,并不后悔。
你能够陪着我走完这最后十年,和我一起孕育着我的孩子十年,已经足够了。
在我死后,替我照顾好我的孩子。没能给他足够的养料,是我亏欠了他!”
林天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感觉喉咙里堵得慌,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
“我知道你这一场劫难还没有度过去,这是我为你一针一线缝的眼纱,以后就戴着吧,看起来显得颇有种神秘感!”
冷芷嫣将自己手中的一条黑丝巾系在林天的头上,将他的双眼遮住,令他多了几分高冷神秘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的指尖刻意在林天的脸颊停留了片刻,这才念念不舍地收了回来。
“你先出去吧,一会儿再进来将我的孩子带走,她肯定会很乖的,不会让你感到麻烦!”
“嗯,我会照顾好她的,用尽全力!”
林天郑重地向她做出承诺,随即站起来往外走去。
此刻的往生殿乃至整个千佛域都已经化作了废墟,都是曾经那一场大战的结果。
凭借着超强的听力,林天步履坚定地走在一条被冷芷嫣清理出来的小道上。
也许对方早就替他考虑到了现在的情形,在清理出的小道两侧已经种满了鲜花,随着林天的不断往外走,这些花儿也次第而开,一路花开!
等到他走到小道的尽头,所有的花朵也随即在微风之中不断摇曳。
听着耳旁的风声,林天的脑海之中也随之勾勒出此刻千佛域的景象,早已是一片破败之境。
风吹过的每一处位置,都能够被他精准地捕捉,对于他而言是否看得见已经没那么重要,相反,时刻处在黑暗之中反而让他更能保持内心的宁静!
“十年大梦今方醒,命运难以眷故人!”
在这一场戚风之中,他的一颗心反而慢慢的变得平静!
曾经的他总是太天真,以为自己得到了大命运术便真的掌控了命运,实则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还自以为看透了尘世。
越是站在高位,眼界就越开阔。
越是跌落深谷,理解就越深沉!
千佛域内发生的这一切,让他的思绪久久难静!
想不到青团也与天一一起算计他,更想不到冷芷嫣会为他舍弃一切。
世人皆言魔女无情,然而漫天神佛比起魔更加可怕!
“天一,青团,你们可千万别落到我的手上!”
林天的身上骤然涌动一股前所未见的杀气,无尘剑爆发出震天吟啸,瞬间刺破苍穹,随即爆发出万道金光,将百万里空间扫荡干净!
下一刻,林天伸手往头顶一抓,空旷的天穹上顿时轰下两道炸雷,恐怖的力量直接将整个千佛域废墟泯灭成虚无,化作干净的荒野!
经过十年的沉淀,他体内的各种神术法则已自行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现在的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已经达到了大至神后期,对付七转天逆者也是轻而易举!
许久不用的虚空剑匣重新出现在他的背上,无尘剑精准地回到剑鞘之中。
在失去视觉的日子里,其余感官的刺激对他尤为重要,而这种背负法剑的感觉也让他时刻不忘自己是个剑客,所要背负的使命!
在风中站了一会,对身体的掌控感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体内奔涌的龙血让他身体微微发烫,光是这幅身躯就足以让他震破一切荆棘!
随着他的回归,整个化古仙洲内的法则也随之一变,高手们都感觉到风中的气息变了,似乎有一尊了不得的大神正在不受控制地崛起,要将他们都踩在脚下!
这样气息,让他们感到战栗!
神秘的角落之中,天一和青团同时有了感应,都抬起头看向天空。
然而命运紊乱,天机朦胧,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看得透的。
“醒了吗,真是够快的!”
青团咧嘴一笑,身上最后的伤势也才刚刚愈合。
在林天倒下的那一刻,本是她打破命运枷锁的最佳时机。
春秋渧让她跳出三界五行之外,但唯独摆脱不了命运的操纵,与命运为敌是她的宿命。
而天一遵循因果,同样需要破灭命运以证道!
然而她们都没想到,魔女居然会在如此关键时刻发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护住林天!
只要冷芷嫣与他们为伍,让那先天原始魔胎吸收掉部分命运的力量和永恒法则,那么她也绝对有资格站在神界的巅峰。
奈何这家伙就像是吃错了药一样,差点就是拉着他们一起同归于尽了!
“这个疯子!”
每当青团想到这一点之时,就恨得要闹个天翻地覆才能平复心中的魔性!
只不过天一却要平静得多,任谁都想不到他的算计,当初古葬如来佛看似将他轰飞,实则已将毕生绝学都留给了他。
自己毕竟是他的徒孙,又对大因果术有着非凡的理解,对于古葬如来佛来说他就是佛门的希望。
古葬如来佛确实对林天留手了,但却是想要让天一光明正大飞将他击败!
命运与因果终有一战,他还不至于亲自抹杀林天,那让他得不到痛快。
在林天沉睡的这十年,天一则是拼尽全力苦心修炼,境界已经达到了大至神巅峰,已经具备冲击神尊的资格。
“林天,你我会有一战的时候,只不过不是现在!”
说完这句话,他便直接离开了化古仙洲,此刻突破神尊才是头等大事。
等到了那一步,三千大道神术和至高法则的力量才能够被真正地施展出来。
神尊一出手,瞬间便可抹灭三千星域!
等到风声停下之时,林天的心中也莫名多了一些失落感!
他已经知道结果,随即转身朝往生殿走去。
这一次他走得尤其缓慢,路上所有的鲜花都迅速枯萎,去往冥府继续为魔女盛开!
当林天走到冷芷嫣面前之时,她已经没有了气息,身上的温度正在迅速消散,瞳孔在闭上的瞬间将林天的身影映了上去。
一个干净可爱的婴儿正安静地被包裹在她的身旁,这孩子身上竟然没有丝毫魔气,甚至对着林天发出笑声,声音是那么的治愈。
林天的内心一颤,伸手将他抱了起来,立刻就感知到这是一个女婴,她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种被冷芷嫣注视的错觉。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谁也伤害不了你!”
林天将她抱在自己脸庞,用自己的脸颊去碰了碰她的小脸,而女婴也不哭闹,反而不断地笑着,甚至用小手摸了摸他的脸!
林天将所有的枯萎的鲜花都收了进来,将冷芷嫣放在花团中央,本准备将她焚烧带回骨灰。
然而他的指尖才让出现虚空之焰,冷芷嫣和这些花朵就自动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点消失不见。
“一路走好!”
林天抱着女婴站了一会儿,随即便离开了此地!
茫茫的荒野之上,一个盲眼剑客抱着一个婴儿步履坚定地走着,一直朝着埋葬百花羞的方向走去。
无论复仇的心有多么急迫,林天也要先将自己的承诺完成。
等完成了此事,他便要去将天一与青团扒出来,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