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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再漫长,终究有天亮的时候,可由李察所引起的纷乱,却不会因为天亮而结束。

大概也就是在李察和爱珞琳离开后,一刻钟的样子,就有人摸到了这里,他在这里看又看,找了找,最后缩着脑袋离开了,跑得很快,生怕撞见人的样子。

当然,他还是撞见了,但只是当没看见,快速离开。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五六七八个,越来越多,各种暗戳戳的信息和流言蜚语,也开始在暗地里传播。

于是,当天微亮,德肯特尔的执法队就出动了,七八个人顶着清晨的寒风,骑着马,飞也似的冲出了德肯特尔。

他们来到了这一处战场,看到了布满伤害的‘大地’,又找到了失火的矿区,最后在数里之外,发现了爱珞琳的无头尸体。

于是,当场哗然!

作为奥术文明,在耐瑟瑞尔的律法中,奥术师有着超然的地位,至少比所谓的贵族更加超然。

他们,哪怕是犯了错误,都不会接受凡人律法的处罚,必须报备奥术协会,再由奥术协会进行审判。

可耐瑟瑞尔存在了无数年,也从没有一本适用于奥术师的律法,所谓奥术协会的审判,大部分都带着偏僻,且有很强大操作空间。

甚至,只要不牵扯到其他奥术师的利益,很多事情都可以轻拿轻放。

可现在,一位奥术师,就这么死了,死在德肯特尔外的荒野中,还死的这么惨!

这不是小事!

且不说主管城市安全和刑侦的治安官得头大无比,就连奥术协会也必然会派出黑袍裁决者。

不给了准确的结果,这些黑袍裁决者可不会给任何人留面子。

当然,到此为止,也就结束了。

毕竟,只是一位奥术师而已,奥术塔珍惜每一位奥术师,但也从不缺乏奥术师。

死了就死了,不算什么。

可随着事情的深入调查,当爱珞琳的身份被揭晓,当家中秘库内的那份‘遗书’被找出来,公布。

于是,整个德肯特尔一片哗然。

因为这份遗书,且不说那些新晋的奥术师们,就是那些守旧派贵族,都觉得是不是其他贵族下的黑手。

于是,原本经过一个月的僵持,已经有些缓和的‘新老’冲突,在这一次直接被推向了高潮。

这一次,可不再是只动口,不动手了。

这一次,这座城市掀起的波澜,哪怕是这座城的大奥术师,那位德肯特尔·劳艾伯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

第三日,午后。

道路旁的战场再次迎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名做执法官打扮的中年人,他身材壮硕,目光锐利,总是警惕的扫视四周,看谁都像是在看犯人,有很强的压迫感。

当然,一行人中,他不是最显眼的,最显眼的是他身后的一名男子。

他有一头乱糟糟的黑发,消瘦的脸型,嘴里叼着一枚烟斗,哪怕是骑马途中,依旧不断的闪着火星,时不时的更喷出一道烟圈。

他的鼻头通红,看起来很怪异,好似泡在酒缸里时间太久了,养成的酒糟鼻。

但若是遇到真正了解的人大概会猜到,这男人应该是兽人混血,还是道格狗族的兽人混血。

而他最奇特的是双眼,狭长的眼眸有厚重的眼袋,时不时的还直愣愣的盯着某个方向,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索。

他更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绅士装,原本应该能体现身材气质的服饰,却略小了一号,绑着在本就干瘦的身上,就显得更加怪异了。

而这样的人,处在一群执法官中,本就无比的扎眼。

他们通过了外围的封锁,又经过驻守人员的盘查,再次来到了这一处战场。

众人下马,那怪异男子向四周看了又看,表情有些兴奋,又很拙略的压抑自己的激动,问着一旁明显是执法队首领的中年男子:“奎恩,你把我带这里干嘛?你不是觉得我所说的推理都是无稽之谈吗?

一个‘回溯术’能解决的的问题,根本不需要用我这种耗时耗力的办法?”

奎恩看着怪异男子,表情好奇又好笑:“摩斯,说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肯帮忙?”

摩斯毫不犹豫的竖起了一根手指:“我现在租住的那套房子,快到期了,我要续租一年!”

奎恩有些肉疼,但还是道:“我知道了,这笔费由我们执法队出了。”

摩斯再次竖起第二根手指:“我想知道这一次,我会获得多少报酬?

我觉得,少了一百枚金盾,就不要提了。”

“你打劫啊?”

“嘿嘿,机会难得,机会难得,你也知道,我很穷的。”

“八十,不能再多了。”

“好!”摩斯一口答应了,然后,悄然的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只是,这一次,迎着奎因那吃人的眼神,他缩着脖子,干笑着又把手指给收了回来。

奎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又道:“摩斯,条件我答应了,但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这一次的事情牵扯到了我的顶头上司,那位首席治安官。

情况对他很不利,所以,我们必须得快。”

“放心吧!”

摩斯自信的点了点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对了,问一句,你们怎么没找奥术师来使用‘回溯术’?”

这话一出,奎恩的眼神就变了变,他顿了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找过?

事实上,我们不仅仅找了,还不止一位,最后来的那位更是一名精通预言学派的传奇奥术师。

他用的可不是‘回溯术’,而是八环奥术,‘时光重现’。”

摩斯似乎猜到了什么,笑着道:“呵呵,那是不是此处已经被人干扰了?

是他们的同行出手了吧,不想让他们看到某些过去的景象?

否则,你们也不用找我了。”

“不,这一次你猜错了,事实上,并不是有哪位奥术师在干扰法术,而是,那位预言学派的传奇奥术师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遭受了法术反噬?”

“不该看的东西?啥东西?”

“比如说浮空城内的某位大奥术师,再比如说那些高高在上,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伟大神只,又或者某些超出他承受范围的恐怖存在。

呵呵,这些都有可能,谁知道呢?

反正,那位传奇奥术师的魔力,暴走了。”

“握草,握草,这,这,你说的是真的?那个,那位传奇奥术师死了没?”

“当然没死,但眼睛瞎了,现在还躺在奥术塔内。”

“那啥,这任务我不接了,行不行?”

“你说呢?”

“总感觉八十个金盾,亏大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给你一百二十,但是,我要二十。且我只给你两天时间,就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的结果!”

“好!”

……

德肯特尔的金盾,是要奥术塔独家铸造并发行,且由纯度极高的黄金铸造而成,价值极高。

就以德肯特尔的物价而言,中等的自由民三口之家每月能有三枚金盾收获,就已经很不错了。

开销的话,两枚金盾已经能每天大鱼大肉,衣食住行都不愁了,从这一点来看,摩斯的要价是很高的。

但,也得承认术业有专攻,在探案方面,摩斯是专业的。

作为近乎纯血的人类,他有不俗的施法天赋,本身也是一阶奥术师。

但他这个奥术师却是不务正业,不喜欢钻研知识和真理,反而喜欢上了探案解密,在外人看来,这自然是不务正业,但真应了那句话——有钱难买我乐意!

他,还就真的和治安队的一群执法官混到了一起,几次之后,大家反而对他都很信服。

这也是奎恩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居然把他找来的原因,并愿意为此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而摩斯也并没有让奎恩失望,他疯魔了一般在整个战场转了一圈又一圈,时而伏地,时而跃起,时而蹲着深坑看了又看,时而跃到高空,闻了又闻。

时不时的,他嘴里还模仿着什么,似是不同人在交谈,又似是手舞足蹈,一通比划。

那状况,和疯子也没什么区别了,但奎恩看的很仔细,他很明白这个人的本事。

而若是阿蒙在此,也得惊叹,因为,摩斯在还原那场战斗,以各种细节模拟那场战斗的过程,虽不可能完全还原,但已经有了五六层相似了。

然后,沿着这条线索,摩斯又向上和向下延伸,去了矿场,又去了无头尸体的案发现场。

因为矿场被烧,此时已经是所有的线索都没了,摩斯只能走访那些兽人矿奴,一个个的盘问。

这并不容易,工作量也大,耽搁了不少时间。

而当这一切被串联,并由此延伸,摩斯居然真的有所发现!

他,找到了本案最重要的物证,在那小树林中,发掘出了爱珞琳和伊万的头颅。

是的,在小树林中,李察焚烧了自己母亲的尸体,又把两人的头颅带到此处,作为祭品。

然后,至此,一条完整的线,已经在摩斯的眼前连上了。

到此,已经是两天后了,奎恩给的时间也快到了,摩斯几乎是抱着两颗头颅就往治安所跑。

然后,在治安所内,在奎恩大队长的房间中,摩斯兴奋的将两颗头颅放了下来,并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根本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太仓促了。

这其实是复仇,一位兽人勇士对奥术师爱珞琳的复仇之战,仅此而已。”

摩斯说的斩钉截铁,奎恩却反问:“有证据吗?”

摩斯:“这就是证据啊,头颅就是,这不是很明显嘛?”

“这哪里明显了,我要的是铁证,是那种无法被推翻的事实铁证,而不是推理。”

“你说的那种,根本不可能,奎恩,咦……”

摩斯终于察觉了不妥,他看着此时的奎恩,只见他双眼通红,眼神暗淡,整个人显得极为疲惫,似乎几天几夜都没睡了。

“奎恩,你,怎么了?”

奎恩苦笑:“已经,没用了,都没用了!

摩斯,回去吧,不用调查了,你的报酬我会如数付给你,但不用调查了。”

摩斯很是不解:“为什么啊?”

奎恩:“摩斯,你知道吗?就这两天时间,我已经经手了五次暗杀,三次斗殴,七次哄抢店铺,又有两次奥术师当街伤人。”

摩斯眨眨眼,更加不解:“这什么意思?和我们这案件有关系吗?”

奎恩:“当然有关系,这些都是报复和冲突啊!

奥术协会的那些新晋奥术师们已经不在忍耐了,而贵族这方,自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已经打起来,就以这德肯特尔为战场。

摩斯,就这两天,真的就两天,经我手接收的死人,已经不下二十了。

而这,仅仅是开始。”

说到最后,奎恩那健硕的身体都有些颤抖:“摩斯,德肯特尔要乱了。”

摩斯已经听到呆了,他脑袋空荡荡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立刻就尖叫着道:“那更要把案件搞清楚,再报上去啊!

我们现在就去奥术协会,把这两颗头颅呈上去,告诉他们真相,告诉他们,这不是蓄意行刺,而是复仇。

这些,都是误会!”

奎恩无奈的笑了笑:“摩斯,你还是那么天真啊!

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吗?

呵呵,他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而你说的,就算是真相,他们不愿意相信,就不再是真相。”

顿了顿,奎恩又说了一个谚语:“你永远叫不醒那个装睡的人!”

摩斯瞠目结舌,再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连嘴里的烟斗掉在地上都好似没有察觉。

奎恩则将烟斗捡起,擦了擦,又添了些烟叶,点燃,再抽了一口。

他不是爱抽烟的人,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应该搞那么一口。

片刻,他终于再次开口:“刚刚,嗯,也就是你进来之前,我收到消息,我的顶头上司,那位德肯特尔首席治安官,已经死了,被暗杀了。

不用说,这必然是那些新晋奥术师的手笔,是谁不知道,但肯定是他们的报复。

然后,贵族一方无比的愤怒,已经准备向大奥术师提交审判法案了,他们要将对奥术师的审判权归为城市管理系统。

并喊出了口号,奥术师犯法,与凡人同罪。

哦,还有,听说,在此之前,奥术师协会这边已经在起草《罢免法案》了,对,就是历史上很有名的那个提案。

只要奥术塔内半数以上的奥术师同意,整个德肯特尔城的统治阶层,都得下岗,换个工作啊!”

摩斯被吓到了,其实今天他已经被吓到很多次了,但他还是犹豫着开口,道:“已经这么严重了,可是,我们也不能知情不报啊,要不,要不,把线索提交上去吧,看看那些老爷们的反应?”

奎恩有些无奈,却只得把话说的更直白:“摩斯,你还不明白吗?或者,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它只是借口,某些人等待着的借口。

然后,借口有了,我们,就算是把事情报上去,就算是告诉所有人说,这借口是错的,你觉得会怎么样?

以及,你觉得我们会面临什么,结果又会如何?”

顿了顿,奎恩又无比坦诚道:“摩斯,有那么一句话,当风暴已经掀起,就无法阻拦。

而我,有妻子也有孩子,我爱他们,所以,我不想被风暴波及,被绞的粉身碎骨。

摩斯,我的朋友,回去吧,多储备些食物饮水,再减少出门的的次数。”

说到这,奎恩再次抬头,看着摩斯,说出了刚刚已经说过的一句话:“德肯特尔,真的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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