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远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僵硬地抱着坐在地上的沈晚。
两个人的身上，都没有一点温度，他却想尽可能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感觉到温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晚在昏暗的楼道里，仰起她的头，盯着他的眼睛，“顾修远，我再也没有爸爸，没有亲人，没有家了。”
她不再哭了，又恢复了那淡淡的微笑。
沈晚知道，她不能倒下。
不能任由自己陷入无尽的悲伤，是她自己开口要了她爸的命，换了两个孩子活下去的机会。
她扶着墙站起来，“走吧。”
沈晚没有一步迟疑，踏着已经分不清是冻得钝疼的脚，还是磨破皮刺痛的脚，一步步坚定地朝楼下走去。
秦陌早就把车，开到了单元门口。
看到沈晚赶紧上前，打开车门站到车门边，嗓音有些更咽，“晚姐。”
“小陌，这两天可能要麻烦你一下，帮晚姐去你叔那边，整理一下他的遗物。”
她拍了拍秦陌的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和你一样成了孤儿，这些年其实过得也和孤儿差不多。”
秦陌还想说些什么劝慰的话，看到顾总摇摇头，也就没有开口。
顾修远跟在沈晚后面上了车。
一路上，沈晚都没有开口讲话，任由顾修远拉着她的手。
她知道沈万山的死，属于刑事案件。
在破案之前，她也不可能把他的遗体接出来，所以她没有开口提这件事。
而且她也知道，就算立案也不可能有人能定她的罪，最多就是把江清浅收押起来。
别人的故事里绑架这种事，都是女主会全身而退，甚至连点皮外伤都没有。
怎么到了自己的故事里，沈晚却成了受到伤害最重的那个。
她冷静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疑问。
以江清浅自己的实力，就算要绑架，也最多只能绑了沈晚，或者沈万山一个。
为什么连出租车，烂尾楼，医院这些事情，她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而且没有一个环节出现问题。
进了公寓门。
沈晚回过头，盯着顾修远，“江清浅进的那家医院，是谁让她进的手术室。”
她也没等顾修远回答，就直接走进了浴室。
沈晚很明白，和江清浅能有这样交情的，还能在东江调动资源，还刚好看她不顺眼的。
只有一个苏芊芊。
所以她不需要顾修远回答，她只需要顾修远给她想要的结果。
沈万山的命虽然不值钱。
沈晚这辈子也注定要为他的死，背上一辈子的良心债。
但是那些真正逼死沈万山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如果顾修远放过了苏芊芊，那她就要让顾修远，帮苏芊芊来还这条人命债。
等顾修远打完电话，处理完事情。
把该通知的人都通知了，然后确定了江清浅已经被收押之后。
他才在床上躺下，看到沈晚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他把人拉到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
比以往抱得更紧，像是想要把沈晚溶进他的身体，“沈晚，先好好睡一觉。”
“爸的葬礼，我会让秦陌好好操办的，一定让他老人家风风光光的走。”
“不用了，等案子办完，我到时候带着秦陌和贺聿怀，把人接出来直接去火化了就行。”
他开口叫了沈万山爸，但是沈晚内心没有一点波澜。
“他这辈子也没什么好风风光光的。造了那么多孽，欠了那么多的债，现在也算用他不值钱的命还清了。”
说到底，沈万山还是因为顾修远而死，如果不是江清浅对他有恨，怎么会牵扯到沈晚和沈万山身上。
所以他明白，沈晚那句用命还清了债。
顾修远没法反驳，他这些年的表现，的确更像一个慷慨的债主，而不像一个体贴的女婿。
他其实希望沈晚能和以前一样，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一顿，哪怕打他一顿也行。
沈晚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他的一句不是。
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而她开出了一个，顾修远现在没法办到的条件。
怎么开口和沈晚说。
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能把苏芊芊送进去给她爸赎罪。
不是他不想，他比任何人都想。
可只要他动了苏芊芊，苏家人真的会把沈晚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捏得粉碎。
顾修远敢赌吗？
在他不觉得自己在意沈晚的时候，他敢赌。
而今天看到沈晚一个人在雨里的时候，他突然很害怕，下车之后沈晚会说，她要离开他。
顾修远知道了，他是在意沈晚的。
那份觉得这辈子，他唯一能控制的只有沈晚的那种控制欲，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改变了。
所以现在，他不敢赌了。
甚至他现在都还没有想到，要怎么样才能不放弃沈晚，也不让沈晚失去孩子的办法。
顾修远很自私，虽然沈万山的死，也让他心里有一点伤心。
但是这种伤心，比起失去沈晚。
他并没有那么在乎。
很多话埋在他的心里，梗在他的喉咙里，最后他只是像以前一样，抱着她然后用手摸着她的腹部。
“就算再伤心，孩子也需要休息，他们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他的语气带着不常有的温柔，“先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情等我来想办法解决。”
听到他的话，沈晚真的乖乖闭上了眼睛。
不哭不闹，却比哭闹更让人感到难受。
他们躺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如果换了平时，顾修远直接一觉就能睡到早上七点。
但是这一夜，他几乎是一刻钟就会惊醒一次。
确认了沈晚还在他身边好好躺着，他才能再睡上一会儿。
沈晚虽然一直紧锁眉头，一张脸也苦大仇深的，但是好在一直都睡得很沉。
天亮之后。
顾修远一直在房间里，等到沈晚洗漱完换好衣服，才牵着她一起去了客厅。
家里的阿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先生和太太都是一身黑衣，太太的精神也不太好。
摆放早餐的时候，阿姨也没敢吱声。
沈晚低头喝着粥，比平时吃得更认真，也比平时吃得多。
等顾修远站起来的时候，沈晚也跟着站起来。
他转过身抱了抱她，“你在家里休息，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她还是跟在他的身后，“我要和你一起去见江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