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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植宫里火势渐起,可处在大火之中的周雅植和李太医都仿佛置若罔闻。

李太医一脸视死如归,“就算殿下今日杀了臣,臣也不会看着殿下放下大业,耽于情爱!”

见周雅植面露动摇,松开了自己,李太医一扣到底,语重心长地劝阻道,“臣跟了殿下二十年,不求殿下看在这二十年的情分上饶臣一命,但求殿下不要忘了当年的灭国之仇!”

周雅植倒退两步,跌坐在地,“这二十年来,我知你们舍命相护,对我寄予厚望,我亦没有一日忘记过灭国之仇,只是,当年城破之时,艾草他尚未出生,何其无辜!你所谓的大业,难道靠的就是毒害这样的无辜之人来完成吗?”

李太医仰头,身形佝偻,但却掷地有声,满目泣血,“他既已坐在那个位子上,又何谈无辜!若是无辜,那我周氏皇族不无辜?城破那日死去的无数太监宫娥不无辜?我那可怜的一双儿女又有谁想过他们无辜不无辜!”

周雅植犹如当头棒喝,一时失语,他不知道如何劝李太医放下仇恨,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能放弃,可如果这样,艾草怎么办?

就在周雅植呆坐之时,头顶的房梁因为大火摇摇欲坠,李太医猛地起身,将周雅植推了出去,自己却压在了废墟之下。

大火因为有了新的燃料烧得更旺,而李太医却仿若未觉,他死死地看着周雅植,只留下最后一句:“殿下,别忘了报仇!”

火光冲天,烧了一夜,周雅植木讷地被暗卫救出来,默默地盯着那烧成废墟的木植宫,恍惚间仿佛记起了二十年前,他也曾经见过一场大火,那场大火他失去了所有珍爱之人,如今又是一场大火,仿佛在提醒他,你活着是为了给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可这仇,他究竟该找谁报呢?

与此同时,寿康宫里。

太后一下子掀翻了送来的馊饭,气急败坏地大喊道,“你!你们这群狗奴才!居然敢给哀家吃这些!”

“去,去叫皇上来见哀家,否则哀家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面前的霏霏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只是吩咐别的宫人将地上的残羹冷炙打扫干净,“既然太后不吃,那就饿着吧。”

太后没想到这陌生的宫娥居然真的敢这么对自己,指尖颤抖地指着,神情近乎疯狂。

“你,你……”

她话没说完,就气得晕了过去。

霏霏是跟着思思一起进宫的,都是跟着柳如晦身边长大的,思思靠着南风馆小倌的身份打听三教九流的情报,而霏霏则习得了一身好武艺,因此被送进宫保护皇上,从这两个身边亲信的手段来说,柳如晦的心思显然不止贤相而已。

没有霏霏的吩咐,其他宫娥也不敢动作。

就这样,昔日高高在上,出行都要七八个宫女服侍的太后如今躺在寿康宫的地板上过了一夜。

夏夜燥热,蚊虫叮咬,太后中途醒过来一次,看着空荡荡的寿康宫,神情恍惚,她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一朝之间,那个草包皇帝居然有了如此大的能力,他凭什么能斗得过自己,难道他不怕死吗!

这些纷繁的思绪就像恼人的蚊虫,赶走了又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头上繁重的金簪压得她头疼,宫门紧闭,她不顾颜面地疯狂抓挠起身上被叮咬的地方,但是越抓越痒,越痒越想抓,锋利的指甲划破了皮肤,血渗进指甲里,看上去哪里还有一国之母垂帘听政的仪态万千,只像一个疯婆子一般。

到了第二天白天,太后终于忍不住了,她疯狂地敲打宫门,痛骂着,骂得累了又开始卑微地乞求。

“随便什么人,给哀家送点饭,等哀家重掌后宫,给你加官进爵,不不,封侯拜相……”

“什么都行……给点饭吧……”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饿到极致的时候,什么尊严什么威仪都可以抛之脑后,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

门外鸦雀无声,只有夏风习习吹来,好像看惯了这座皇城里的一切悲喜。

霏霏早将附近的宫娥侍卫早早地调远了,即使有人隐约能听到两句,也没人敢靠近。

到了第三天,太后逐渐有些疯癫,她将头上的发钗,身上的首饰从门缝里扔出去,嘴唇干裂地扒拉着门缝,声音嘶哑,“来人啊,求求了,给点水喝吧……”

到了后半夜,她连喊都喊不动了,只能躺在地上,意识模糊的喃喃道。

“求皇上来看看哀家,哀家可以给他解药,哀家还可以告诉他一个惊天的秘密,只要给一口水,哀家什么都可以给他……”

门外的霏霏听力极好,听到这一句正奇怪,刚要问“什么解药”……

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连忙转过身,她瞥了一眼顿时低下头,忍不住心头一惊,皇上怎么如此消瘦了?

德胜扶着艾草缓缓走来。

夏夜凉爽的风吹在艾草身上就像割人的刀刃一般,刺骨严寒,即使有止疼药,这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艾草淡淡地注视着那道金碧辉煌的宫门,寿康宫曾经是这座皇城最耀眼的地方,如今却门庭冷落。

不知道那个一生把持着权柄,高高在上的太后面对如今的境况,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把门打开。”艾草站直身子,挥退德胜,“不必跟进来。”

霏霏听话地打开门,艾草迈步而入,德胜的目光在身后紧紧跟随。

上一次进这寿康宫,还是来请安,小心谨慎地陪着太后吃了一顿午膳,弄得自己消化不良,没想到再来,地位已经完全颠倒了。

艾草当然还记得太后当日扇了他一巴掌。

虽然有自己故意设计激怒的成分在,但打人脸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尤其是他这么好的一副皮相,打坏了可怎么办?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艾草不必再装作虚弱的样子,他缓步走到太后跟前,如今的太后就像一滩烂泥躺在地上,头发散乱如鸟窝,身上的衣服也因为几天没洗发出馊味。

“母后,朕来看你了。”艾草亲切地蹲下,声音温柔。

可这一声落在太后眼里却仿佛恶魔,她挣扎着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了艾草。

“你!你怎么可能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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