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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草坐在服装店的圆凳上,面前就是一个试衣镜,可他看不见,于是黄姐从状似无意地瞥两眼,逐渐发展成盯着镜子仔细端详。

见艾草一直捧着茶,也不喝,黄姐凑过来单手撑着衣架道,“你再不喝,茶都凉了。”

“谢谢。”艾草小声地道谢,然后捧着茶凑到嘴边,许是因为看不见,他喝得时候小心翼翼,看得人着急,好半天才抿了一口。

“你不是天生的瞎子吧?”反正店里没生意,黄姐拉了自己的转椅坐到艾草身边打听。

艾草好脾气地摇摇头,“我能看见您。”

黄姐伸出五指在艾草面前晃了晃,眼睛确实没有焦距,可看着艾草眉目低垂,温柔含笑的样子又觉得不似作假,转念一想猜到,“你是精神系能力者?”

艾草点点头。

黄姐用手指卷了卷发梢,好奇地想捏糖人一样捏一捏艾草才好,可终究是忍住了,她假咳两声,继续问道,“你和二狗那家伙什么关系?他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他……”艾草愣了一下,“原来不好相处吗?”

心里想的是,这家伙在他跟前都是一副讨好的呆样,从来看不出不好相处啊。

聊到这里555也很好奇,【对呀,宿主,为什么这些人对其他人都是不假辞色,但对你每次都很特别,不管是之前的金裘一也好,还是现在的二狗,好奇怪啊?】

艾草的眼睫颤了颤,【以后不用提过去的那些名字了。】

【哦】555察觉到艾草语气里的生硬,乖巧地应了一声,本打算乖乖闭嘴,却听见艾草居然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

【人总是犯贱,你死乞白赖地跟着他,掏心掏肺对他好的时候,反而看不见你,但你若即若离,一会儿好一会儿又疏远,还要让他知道你疏远他只是不想添麻烦,那他就会脑补很多,感情这种东西,表露在外的是最浅显的,深刻的从来都是不曾说出口的那些话。】

555若有所思,【可是宿主,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舍不得让他猜疑难过,有什么说什么,不好吗?】

艾草捧着那杯已经凉掉的茶却分明感受到了暖意,眉眼一弯,【这样当然好,可是你也会喜欢人吗?】

【对啊,我喜欢宿主!】

555只是一个系统,他说的话都是数据安排好的,艾草免不了提醒自己,果然,他这种人最招架不来的就是直球了。

黄姐却好像从艾草这个表情里读懂了很多,凑得更近了,八卦都写在了脸上,“你给姐讲讲你们的故事呗?”

“姐姐这么好看的人,也会打听这样的小事吗?”艾草把问题抛回去。

黄姐撇了撇嘴,“八卦可是人类几千年进化都没有舍弃的宝贵财富!诶,等等,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很好看?不会是随口胡诌吧?”

女人天性爱美,尤其是黄姐,据说她曾有有一次领了一个刺杀任务,要去杀一个女明星,结果非等那个明星化完妆穿好衣服才动手,说是不能破坏美的事物!

“我说了,我能看见姐姐。”艾草的音色很干净,他即使眼睛瞎着,可“看着”你的时候也让人觉得满脸真诚。

黄姐慎重地追问,“你是说你不止能看到我的轮廓,甚至可以看见我长什么样?”

这可不是一般的精神系能力者能做到的,至少她没听说过。

“是,不过只对美人有效。”艾草嘴角上扬,他说这种奉承话的时候并不谄媚,反倒是信手拈来一般,让人如沐春风。

黄姐三两句就被逗得眉开眼笑,“那你倒是说说我长什么样儿啊?”

“姐姐的眼睛很大,头发像海藻一般,口红的色号很好看,不过我最喜欢姐姐的发卡。”

黄姐摸了摸自己头发上的那枚珍珠发卡,愣住了一瞬,这是她藏得手段,每一颗珍珠都可以抠下来,或是烟雾弹或是炸弹。

组里跟自己搭档过的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可这个瞎子就这么说了出来。要说对方只是随口一提,她可不信。

不过,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艾草之所以点出来也是看出了她的试探,所以说出这些只不过告诉她,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且对他们没有敌意。

摸着珍珠发卡的手顿了顿,黄姐又笑了起来,“你长得很好看,而且嘴还甜,我喜欢。”

【宿主,黄灵的好感度有所波动!】555惊讶道。

【不用管,我可不会攻略女孩子。】艾草很快回复。

555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有些疑惑,【是因为不喜欢女孩子吗?】

艾草认真道,【女孩子当然是每个世界最可爱的生物,不过我这样的就别去嚯嚯人,反正没法在这个世界久留,迟早要走的话给她们这些无望的希望干什么?我可舍不得让女孩子难过。】

看过上个世界结局的555心里一颤,分明艾草说这话的语气无比的温柔,可他却觉得无比残忍。

不过,宿主好像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他太懂得怎么利用感情,也太知道何时该抽身离去,从不拖沓,从不沉湎,看似多情实则无情。幸好,他只是一个系统,可以一直跟着宿主,那些世界里路过的男人就惨咯,想到这里555嘿嘿一笑。

黄姐说着喜欢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她站起身开始在店里来回地找着,“你随便挑,这个店里有看得上的,我送给你!”

这回轮到艾草愣住了:姐,你这是一家女装店啊?

看着艾草终于露出除了淡定和温柔之外的第三种表情,黄姐心情大好,于是手上顺手就拿过一条长裙,介绍道,“这件,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据说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马面裙!你看这个黑金配色,多衬你。”

“还有这件,也不知道叫什么,但也是本店的不卖样品!另一件可是在帝国博物馆里收藏着呢,你穿上铁定好看!”黄姐又拿了一件大红的裙子。

艾草知道这是飞鱼服,很快,什么lo群,吊带裙都被摆到艾草面前,每一件黄姐都能给它编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加上一句“你穿上肯定好看!”

因为中途经过一次文明裂缝,很多上古的文明都未曾流传下来,就比如服饰,因此这个世界的星际人类只知道裙子的大概样子,并不知道裙子具体怎么穿。

二狗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艾草站在试衣镜前,黄姐拉着他把裙子搭在他身前,像是一个殷勤的销售喋喋不休地宣传着,“你看,我说好看吧?”

艾草试穿的是一件明红地飞鱼纹纱服,他的眼睛已经逐渐可以看见了,低头慢条斯理地打着结。

抬起头的时候,眼里的浑浊逐渐褪去,一眼就看见了二狗。

“你,你们在干什么?”二狗心里升起一股醋意,黄姐凑在艾草身边,两个人居然还有些般配。

“试衣服啊!”黄姐大大方方地回复。

艾草也冲他笑了笑:“好看吗?”

二狗很想违心地说一句不好看!可穿着裙子朝他笑的艾草实在太美了!又纯又欲的那种美!他眼睛都看直了,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要是艾草知道他心里想得是什么,估计能把白眼翻到天上去,感慨一句可怜的星际人看什么都是裙子。

“你眼睛能看见了?”二狗很想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让艾草和黄姐离得远点,可他一动作就让人觉得很刻意。

幸好黄姐知趣事,自己往后退了退。

艾草点了点头,这会儿他已经能完全视物了。

“那咱们走吧。”二狗拉着人就打算走。

“诶,那组织的事?”艾草好奇地问道,脚下一个踉跄。

二狗这才想起来艾草的脚还是瘸着的,不由放慢了脚步,“事我已经办好了,下去的路太难走,我已经让他们重新装电梯了,等你下次来我带你下去。”

艾草点点头,被二狗半搂着往外走,转头朝黄姐挥了挥手,“黄姐再见!”

二狗的脚步更快了点,等黄灵回话的时候,他俩已经走出了门。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艾草歪头看着二狗,明知故问。

事实上555已经通报过了,【报告,男配雪狼的好感度上升到六十!】

果然,吃醋这种手段百试不爽。

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艾草,二狗心里更是气愤,这个人怎么就不知道呢!可是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也许他不知道才好,如果他知道对他存了这样龌龊的心思,会不会又会离开?

二狗藏起眼底的欲念,假装嫌弃道,“大男人穿裙子很开心吗?我好心好意把你从黄姐手里解救出来,你不感激我还问东问西!”

“可你刚刚不还说好看吗?”艾草的眼睛恢复了,那双晶亮的眸子更是透着光一般,能望进人心底。

“我,我刚刚是……”二狗被突然凑近的艾草弄得脸红脖子粗,尴尬地恨不得刨个坑给自己钻进去。

见二狗说不出所以然,艾草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就是说嘛,你这样的人都能欣赏美,而这些衣服只是没有被更多人看见罢了,谁说男人不能穿裙子?而且这可不是裙子,这是飞鱼服。”

“飞鱼服?”二狗听不太懂,只是觉得这会儿的艾草好像发这光一样,格外好看。

“等我以后有钱了,也要开一家服装店!专门卖给男人穿得……裙子!”艾草用没瘸的那条腿做支点,转了一圈,裙摆飞扬,像是铺展开一副尘封已久的惊世画作。

这种话要是从别的人嘴里说出来,二狗头一个给这人揍扁,可艾草这一圈几乎转进他的心里,他想都不想地附和,“好啊,以后咱俩一起开个店。”

当然这话现在只是一句空谈,二狗带着艾草回了自己的房子。

他原先自然是没有地方住的,可现在好歹也是反抗军的副局,组织帮他在上城区购置了一处房产,只不过二狗之前不喜欢上城区的做派,从来没有来过,只当一处安全屋,放些装备和武器之类的,他更喜欢范爷诊所的躺椅或者下城区随便哪个巷子的垃圾堆也行。

可是现在带着一个伤员艾草,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了他,所以头一回推开了这所小公寓的门。

门用的不是当下最智能的ai防盗门,而是最古早的锁。

二狗找了好半天,才在自己的裤兜里找到了钥匙。

房子没人住过,落了不少灰尘,他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打扫干净,给艾草腾了一个桌子。

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用纸笔了,二狗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些纸张和毛笔,又费了好大劲,才弄出一些墨汁。

看着艾草坐在茶几前,耐心地在纸上画着什么,他的心就莫名地宁静。

等家里打扫干净,二狗伸了个懒腰,端着一壶茶不动声色地靠近艾草,假装不经意地问,“你在画什么?”

“设计衣服啊。”艾草头也没抬,毛笔他用起来有些别扭,可作为一个全能打工人,这些东西他也是会一点的。

随手勾勒出水墨的线条,只是黑白的裙子却让二狗一个不懂何为设计的人一下子看呆了。

但他最注意的还是每张图下方的一个落款,上面写着两个小字。

指着其中一张,二狗忐忑地,很想装不在意地问,“这是你的名字吗?”

“是啊,艾草的艾,艾草的草。”艾草眼睛的笑容像是滴在纸张上的墨汁,晕染开来。

二狗抓着那张纸,看得格外认真,好像要把这两个字刻进脑海似的,他低声重复到,“艾……草,这名字真好听。”

艾草看向他的目光顿住了,犹豫了一下开口,“你是不是不认字?”

往常听到别人谈论这个话题,脾气暴躁的二狗肯定会把写着字的纸撕个稀巴烂,然后把那人胖揍一顿,告诉他,大爷我能吃能喝要识字干嘛!

可艾草的话里不带嘲讽,像是一句简单的关心,他反倒愣住了,在装模作样和坦诚相告里纠结着,一方面又怕说了自己不识字会让艾草瞧不起,一方面又怕自己装大尾巴狼很快被识破,一时间僵在当场,嘴张了张,却是吐不出一个字。

艾草伸手拉过人,温柔地把人按在自己身边,把笔递到二狗手里,“别怕,我来教你啊。”

二狗就这么傻乎乎地被艾草圈在怀里,那人清冷又干净的气味萦绕在周围,他的脑子“轰”地一声,上一次这么震撼还是自己单枪匹马一个人炸掉一座发电厂。

“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握着笔的手颤了颤,二狗有些羞于启齿,他根本没有名字,只是一只被遗弃的狗,二狗是下城区那帮人给他起得绰号,说他又二又狗。

见二狗迟迟没有说话,艾草思索一番,不带任何旖旎念头,像是老师教导初学的孩子,手掌覆盖在二狗的手上,操纵着人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地写着。

尽管有艾草帮忙,可二狗的毛笔字还是写得一塌糊涂,白纸上墨色大片。

艾草叹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好笑道,“雪狼,以后你就叫这个好么?”

“下雪的雪,独狼的狼。”艾草许是怕二狗听不懂,跟了一句解释。

怀里的少年就这么傻愣愣地盯着面前的这张纸,雪白的纸张上,黑色的墨汁,正如踏雪而来的独狼,可是这一刻,因为有了名字,从来孤僻的独狼却渴望与身侧之人一同往前。

“真好看的名字。”雪狼看着纸上的字,痴痴地笑了。

【报告,男配雪狼的好感度上升到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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