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琴答应一声,转头便要走开,瞥眼见萧影衣襟鼓风,长发飘动,右手起处,呼的一掌,直朝幽情妖姬拍去。
顷刻间,囚室风雷滚动,内里之人,只感劲风逼体,呼吸为之窒息。
萧影怒发冲冠的这一掌击打出去,当真震天撼地,掌力所及,砰然一声炸响,整间囚室地动山摇。这掌惊天巨力,分明已击中幽情妖姬胸口,却见她泰然自若,端站那里,只是嘿嘿冷笑。
肖扬、了空见状,不由得齐声惊呼:“当真见鬼!”立于当场,呆若木鸡。
萧影倒抽一口凉气,闭目待死。
便在这时,只听幽情妖姬畅然一声笑,讥言便道:“萧少侠神功盖世,当真令人佩服。不过这千丝万缕荧光壁,乃我穷尽一生心血,方始于前些日子铸就,萧大少侠空负移山撼海神功,却是休想动它分毫!蝶儿,你这般愁眉苦脸干甚么,过来给萧少侠讲一讲,这千丝万缕荧光壁究竟有何好处!”
随即见蝶儿倩幽幽,走将入来,举目看得萧影一眼,眸子里闪过几缕淡淡忧愁,随即说道:“这千丝万缕荧光壁,圣姥用了最是坚韧的材质铸就,世间任何巨力,都撼它不动,萧……萧少侠不用白费气力了。”
幽情妖姬见蝶儿说话有些儿腼腆,怒声斥责道:“蝶儿,我瞧你平日里朗言笑目,嬉皮笑脸,今儿怎地忸忸怩怩,话儿也讲得不大利落了?你倒是说说,萧少侠如何白费力气了!”
她似在有意显摆自己的杰作。
蝶儿接着道:“这千丝万缕荧光壁遇刚则刚,是以方才萧少侠那一掌,足可开碑裂石,却是撼它不动。”
萧影对幽情妖姬有着切齿之恨,处此情景,原本心下怒极,但有感蝶儿之前的一番好心,这时她玉立眼前,觉着比起姐姐,对她更为亲近,更听她话声绵柔,愤怒的一颗心渐渐静了下来,暗道:“刚力既是奈何不了它,何不使柔力去推,或可奏效。”当即提掌走近墙来,双掌贴在墙上,运起柔力推去。
蝶儿见状,摇头又道:“萧少侠,你这样推也是没用的,我看倒不如忍得一时之……之……”
幽情妖姬怒声便道:“蝶儿,你让他忍辱负重,保住性命,向机逃出谷去,而后再来杀师父,是不是!”
蝶儿经她一吓,粉红的美颜,一下子变得煞白,颤声道:“蝶儿不敢。蝶儿只是在劝他长留谷中,替圣姥效命。”
幽情妖姬哼了一声,肃言道:“谅你也不敢!”
萧琴见事已至此,萧影那是非死不可,莫给别人抢了这份功劳。一咬牙,自告奋勇道:“请圣姥下令,琴儿这便开动机关,将他们三个杀死。”
幽情妖姬喝道:“你急甚么?”
说完她眉目一扬,悠然吟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哈哈,曹子建写的好诗,果然好诗!”
这首《七步诗》乃三国著名文人曹植为胞兄残害之时所写,这时吟自幽情妖姬之口,自然是大含讽刺之意。
不料随之听她又道:“琴儿,你果然不负为师栽培,便连亲生弟弟都不放过。嗯,你这般心地狠辣,将来必可成就一番大业。”
萧琴躬身道:“谢圣姥嘉奖!”
幽情妖姬“嗯”的一声,道:“为师原想,你断然下不了这个杀手,这才有心试你一试。如今既知你一心效忠师父,萧影杀与不杀,倒也不在意下。为师尚有更厉害的招数,非叫这小子皮开肉绽不可!”
萧影适才运起柔力,双掌去推荧光壁,力量到处,墙面慢慢凹了进去,愈是用力,凹得愈深。
他奋力往前推之时,心想便是乾坤袋,非也得捅个窟窿出去不可。哪知荧光壁受力到了极限,忽尔一个反弹,呼的一声,将他远远抛回。
幽情妖姬见他吃了这一跤,也自不去理他,又是吟诗又是说话,全没将他当回事儿。这时说完话,转头谓蝶儿道:“你再给他讲一讲。”
蝶儿自也明白师父的言下之意,说道:“这千丝万缕荧光壁遇柔则柔,遇刚则刚,世间便没有任何物事,可以将之摧毁的……”
蝶儿话未说完,幽情妖姬截住话头道:“你道本座苦心孤谐,建造这样一间牢室,那是吃饱了没事干么?哼,想吕洞宾这个负心薄幸的贼汉子,他成了仙,日子自然快活得很了,却把我抛在这地狱般的地方,终有一日,这牢狱便是他的葬身之地!这地方神仙亦无活路,你萧影有多大能耐,就别枉费心机了,乘早投降,这样既保得小命,又在谷中可享风流快活。”
萧影入谷而来,早也怀着必死之心,这时将姐姐的面目看了个穿,她之心狠手辣,比之幽情妖姬,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对亲弟弟尚且如此,对付其他人,那还不杀人不眨眼。
想到这里,不觉心灰意冷,这时将生死看得也轻了,泰然一笑,说道:“萧影自愧无才无识,实是草莽匹夫一个。区区小命,何要苟延残喘,留此谷中摇尾乞怜!”
幽情妖姬怒道:“我呸,旁人要来幽情谷,若非身精体壮,老娘还不答应呢。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几次三番与老娘作对不说,居然还瞧不起我幽情谷。好,好得很,琴儿,这便开动机关,将他们三个碾成肉饼!”
她激怒之下,有些情绪失控,明知萧影等人已然是掌中之物,还是忍不住气得身子微微发抖。
肖扬、了空两人,一个豪气干云,一个超然世外,早也将生死看得甚淡。可死到临头,未免也要叹惜两声,心下黯然。
却听萧影于这时突然大声道:“且慢,肖大侠、了空师太与你无冤无仇,萧影甘愿一死,请你放过肖了两位前辈,如何?”
幽情妖姬道:“无冤无仇?哈哈,你萧影小屁孩儿一个,怎知他们与老娘无冤无仇?说起江湖恩怨,只怕我跟他们两人之间,比你更深一层。不过,你要我放过他们,并无不可,只要他们肯留在谷中,这便成了。”
肖扬、了空现下均各盘膝坐地,闭目待死,听幽情妖姬说与自己曾有恩怨,不禁心下凛然自问:“我与她之间有何恩怨?”心下均自不明所以。待对方又说“你要我放过他们,并无不可”,不由微微睁开眼来,但听得要自己留在谷中之言,随即又闭上双目,视死如归。
萧影本想,若求得幽情妖姬放过肖了两位前辈,大可再求她放过白李二女,可这一开口就碰了个冷钉子,便也不再开口,心想到了这份上,只能生死由命了。没得自己开口相求,非但救不得她们,反而幽情妖姬拿她们来要挟自己。
这时萧琴却开口道:“圣姥,这便杀他们么?”
幽情妖姬沉吟道:“且先不杀他们,本座原是想好了更为厉害的招数,险些儿这一着恼,便宜了他们。”转面对着萧影道:“你只须答应留在谷中,我便放过肖扬、了空,如何?”
萧影一听,心知她这句“留在谷中”并不那么简单,那是要自己从此步那淫邪之路,此事宁死不可从。不由陷入两难境地,一头是两条前辈高人的性命,一头自己将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一时间踌躇不下,难以作答。
肖扬、了空自不知留在谷中,有何害处,但先就见萧影死亦不肯留下,均知此事非比寻常。
肖扬与萧影见面不多,可心里与他说不出的投缘,萧影屡次遭人诟病,他听闻之后,背地里调查走访,已将他的为人了然于胸。此刻见他大是为难,断然便道:“在下无论武功人品,与萧少侠相差实在太远。肖某粗鄙之人,何劳萧少侠以金玉之身,委曲求全,去做不情不愿、丧行辱节之事。咱们既是同陷于此,无论生死,自当患难与共,小兄弟万万不可答应了她!”
萧影闻听之下,心念一动,暗道:“我且将事情答应下来,以此为筹码,求她一并将若雪、宛儿放走后,到时要图个自尽,想来也是轻而易举。以我一人的性命,换得他们四人安然出谷,值了!”
言念及此,朝幽情妖姬道:“你若肯将白李两位姑娘一起放过,萧影心里感激不尽,自当长留谷中。”心想自己死后,一堆白骨无人带出谷去,总会长留谷中,任那冰雪洗打,这倒并不违背今日“长留谷中”这个誓言。
幽情妖姬扬眉一笑,说道:“好,如得你所言。不过,你萧大少侠的骨头挺倔,本座可不大相信,以你卓然之身,会去做那等下贱勾当。你须先去瑶池,和那些个小美娘成其好事,本座方可放人。”
了空听她这么一说,方才明白,幽情妖姬逼着萧影长留谷中,乃是要他行那**之欢。这种事情,对一个男人来说,原是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全凭个人品格高下而论。萧影先是誓死不从,但为了救自己和其余之人,他毅然答应下来,可见其品格殊不同凡人。
心思及此,之前从没将萧影瞧进眼去的她,现下尽弃前嫌,不由对他多了几分敬佩,当即朗声道:“萧少侠,你的大恩大德,贫尼心领了。这事你断然不能答应了她。如若害你背负**骂名,我等纵能出去,一生何安?倒不如一死来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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