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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乃是大少奶奶头一胎,未料到竟然便这样没了。”芸香在一旁惋惜道,“夫人担心大少奶奶难过,便亲自去了。”

慕梓烟低声道,“总归是……”

她最终还是未将不吉利三个字说出口,而是直接赶去了钟慧那处。

好在乔氏是待在厅堂的,并未进里间,慕梓烟抬眸看见齐氏面露伤心,便知道她如今是在担心嫂嫂的身子。

慕梓烟行至她的跟前,“娘,您莫担心,切莫动了胎气,嫂嫂这处女儿自去瞧瞧,”

“好。”乔氏见慕梓烟如此说道,便微微点头。

崔嬷嬷自里间出来,抬眸看着慕梓烟,“大小姐,您且去宽慰宽慰大少奶奶。”

慕梓烟微微应道,“我去看看。”

说罢便抬步入了里间,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还未散去,虽然不比之前浓,却也是闻着难受着的,慕梓烟微微蹙眉,待行至床榻旁时,便瞧见钟慧脸色苍白,虚弱地躺在病榻上。

灵儿朝着慕梓烟行礼,“大小姐。”

钟慧这才缓缓地睁开眸子,待瞧见是慕梓烟,勉强露出一抹淡淡地笑意,“是妹妹来了。”

“嫂嫂好好调养才是。”慕梓烟随即坐在一旁,轻声说道。

“恩。”钟慧此刻虚弱无力,故而只是轻声应道,便缓缓地合起了眸子。

慕梓烟见她如此,也不便逗留,而是转身便向里间外走去,只是当路过铜盆的时候,双眸划过一抹幽光,而后脚下一滑,便向前倒去。

“大小姐!”跟在身后的碧云连忙上前接住,芸香也跟着弯腰将她扶起。

灵儿见状走了过来,“大小姐,这地上湿滑,是奴婢该死,还未来得及收拾。”

慕梓烟低声喝道,“这等不吉利的话便不要说了。”

“是,是奴婢嘴笨。”灵儿低声应道,便递给身后的两个丫头眼色,那两个丫头也不敢耽搁,连忙收拾起来。

慕梓烟待站稳之后,转眸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钟慧,面色无恙,只是右手却紧紧地攥着芸香的手,而后出了里间。

乔氏见慕梓烟出来,低声道,“此事等你哥哥回来再说吧。”

“娘,如今嫂嫂需要静养,女儿送您回去。”慕梓烟上前扶着乔氏,崔嬷嬷连忙命人扶着乔氏坐在了软轿内,慕梓烟则是跟在一旁,一行人便离开了钟慧的院子。

待院外没有了动静,躺在床榻上的钟慧才睁开了眸子,灵儿将收拾屋子的两个丫头遣了出去,而后立在钟慧的身旁,递上一杯参茶,“少奶奶,您说夫人跟大小姐会不会有所怀疑?”

“怀疑什么?”钟慧看向灵儿,淡淡一笑,我的确小产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灵儿担心地看着她,“少奶奶,恕奴婢多嘴,您可不能再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哎,不过是形势所迫。”钟慧幽幽地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崔氏死了,章氏被关在祠堂,听说神智越发地不正常了,若不是那处传来信,我倒是想让这孩子多活几日。”

她低头看着本就平坦的小腹,双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随即说道,“这些时日会安生许多。”

“少奶奶,您何时动身?”灵儿低声问道。

“歇息一晚,明日便走,替身可准备好了?”钟慧抬眸看向她,冷声问道。

灵儿垂首应道,“已经候着了。”

“那好,你且退下吧,我乏了。”钟慧淡淡地说罢,便重新躺在了床榻上,径自合眸养神。

慕梓烟送乔氏回了霁月院,而后便回了自己的院中,芸香跟着入了里间,“大小姐,您可是怀疑大少奶奶?”

慕梓烟抬起手,掌心放着一缕丝绒,上面印着黑血,却是比寻常血要黑一些,她将这丝绒包了起来,“拿去让师父瞧瞧,可有何不同?”

“是。”芸香应道,随即便双手接过绣帕,转身离开。

碧云走了过来,“大小姐,看来今儿个是无法动身了。”

“先查明此事,也许会有新的发现。”慕梓烟双眸微眯,低声说道。

“大小姐,老夫人那处倒是安静地很,只是如今的三房,三夫人走了,这三房的其他姨娘可不安生了。”碧云低声说道,“尤其是那个李姨娘。”

“她怎么了?”慕梓烟想着这崔氏刚走不到两日,这三房便这般闹腾,这是明白地闹给她看的。

“李姨娘乃是三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开了脸,被抬了姨娘,三夫人走的那日,她哭了半日,结果硬生生地给哭晕过去了,后来找了陈大夫前去,说是有喜了。”碧云继续说道,“已经三月了。”

“那比起娘亲只晚了一月?”慕梓烟低声道。

“正是。”碧云觉得奇怪,“这李姨娘素日便是个逆来顺受的,想来是一早便知晓了自己怀了身子,可是一直便这样不敢张扬,如今三夫人去了,她这般举动,难免有些装腔作势。”

“你倒是看得透。”慕梓烟听着碧云的话,不由得一笑,显然这个丫头是越发地机灵了。

碧云脸微红,随即说道,“大小姐,老夫人得知了此事,便将那李姨娘接去长松院了。”

“这李姨娘倒是得了天大的脸面。”慕梓烟知晓老夫人最终是嫡庶有别,即便李姨娘这胎是男胎,也不过是庶子,她对李姨娘未免太关心。

碧云继续说道,“其他姨娘听闻此事,如今可是恨上了李姨娘。”

慕梓烟冷笑道,“老夫人这是不想三房散了,故而才利用李姨娘来挡灾。”

“大小姐,老夫人这招可算是厉害,如今三夫人走了,李姨娘又得了老夫人的眼,若是当真生出个少爷来,那岂不是能扶正了?”碧云此言不过是顺着李姨娘想法去说的。

“不错。”慕梓烟低声应道,“但凡做姨娘的,哪个不想当那正妻,而且,李姨娘这胎正好冲喜,自是个有福的。”

“不过这三房的姨娘的事儿,大小姐自是管不着的。”碧云看着她,“大小姐,好在侯爷只疼夫人一人,否则,如今这后宅怕是也不安宁。”

慕梓烟浅笑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有多少人能够如愿呢?”

“大小姐,这是阜南传来的消息。”芸香疾步入内,将手中的信笺双手递给她。

慕梓烟接过之后,展信看罢,嘴角一勾,“二叔当真是厉害。”

“大小姐,如今该怎么办?”芸香觉得如今的局势似乎越发地复杂,这几日,她一直收到两地消息,心也越发地沉重起来。

慕梓烟抬眸看着她,“既然寻到了二叔的踪迹,那便让二叔吃吃苦头。”

“大小姐的意思是?”芸香自是不懂这些的,故而也不敢随意猜测。

慕梓烟随即起身,行至书案旁,提笔写下信函,而后递给芸香,“将这封信函交给隐一,他自会知晓如。”

“奴婢这便去。”芸香双手接过转身便又匆匆地离开。

碧云见芸香这般忙碌,她自是知晓自己的用处,随即便立在一旁小心地服侍着。

慕梓烟似是想到什么,而后看向碧云,“二房那处可有动静?”

“甚是安静,二夫人虽然不在,那处却是有条不紊的。”碧云如实回道。

“小翠那处让她小心些,这些时日多看着一些二房。”慕梓烟抬眸看向她,“我记得二弟似乎要回来了。”

“算来还有一月。”碧云接着说道,“二少爷若是知晓二夫人与二小姐的事儿,不知作何感想?”

慕梓烟低笑道,“又能如何?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难道他还将过错推到我的身上不成?”

“大小姐,奴婢觉得这府上怕是不会安生。”碧云觉得不过是死了一个三夫人,可是慕侯府的主子可不止三夫人一个。

慕梓烟淡淡地启唇,“来日方长,如今还不到时候收拾。”

“只是这大少奶奶……”碧云始终觉得大少奶奶这小产有些毫无征兆,只因太过意巧合。

一次的巧合那便是天意,两次巧合便是人为,嫂嫂的心思深不可测。

半个时辰之后,芸香走了进来,而后将国公府内传来的消息递给了她,“大小姐,隐一说,三老爷如今偷偷地进了侯府。”

“是吗?”慕梓烟将信展开,待看罢之后,眸光一冷,“嫂嫂对自己当真是狠的。”

“大小姐,奴婢刚刚得到消息,说是吕嬷嬷此时也入了侯府。”碧云连忙走了进来,“如今直奔老夫人院子去了。”

慕梓烟眉梢微挑,“今儿个倒是有好戏看了。”

她今儿个特意穿了一件素白的长裙,外罩红梅纱衣,俏丽的容颜上挂着邪魅地笑意,却凭添了几分妖娆,虽然稚嫩,却像极了正在盛开的花骨朵。

芸香见慕梓烟笑得甚是诡怪,转眸看向芸香,只是垂眸不语。

慕梓烟淡淡地开口,“三叔是如何进的慕侯府?”

“长松院有一处密道,正好通往府外南边的巷子口最左面的矮房内。”芸香低声说道。

慕梓烟微微点头,“让隐一去将那密道封住,留出一个口来,而后将醋灌进去,直至填满为止,将那矮房内看守的奴才杀了,也一并丢进去。”

“是。”芸香低声应道,虽然不知大小姐有何算计,不过却也不敢耽搁。

碧云好奇地看向慕梓烟,“大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瓮中泡鳖。”慕梓烟双眸碎出一抹狡黠地邪光,而后看向碧云,“吕嬷嬷这个时候前来,想必是来给二婶婶撑腰的,如今正巧去了长松院,却碰上了三叔,三叔自是不敢出现,待在密道里头,如此一来……”

慕梓烟此刻心情极好,嘴角噙着笑意,脚步轻快地踏出院子,“去长松院。”

“是。”碧云听着慕梓烟所言,双眸亦是泛着亮光,想着若是三老爷在填满醋的密道内待上一个时辰,岂不是变成酸人儿了?

待慕梓烟领着碧云入了长松院,便瞧见从嬷嬷迎了上来,“大小姐,老夫人如今身子不适,正在小憩,大小姐可是过会子再来?”

“我是听嘴碎的丫头说吕嬷嬷回府了,此刻正在祖母这处,我便过来瞧瞧。”慕梓烟却不以为地开口,随即也不顾从嬷嬷的阻拦,径自入了厅堂。

便瞧见吕嬷嬷跪在地上,老夫人面色冷凝地直视着她,这一幕正巧被慕梓烟看到,她却笑吟吟地福身,“烟儿见过祖母。”

老夫人面色阴沉,双眸朝着从嬷嬷射出一道冷光,这才看向慕梓烟,语气稍作缓和,却也不冷不热,哪里还有前几日求她算计她的那份亲昵,“烟丫头这会子来,可有事儿?”

慕梓烟低笑道,“烟儿听闻吕嬷嬷回府了,便过来瞧瞧。”

“既是寻吕嬷嬷的,你便领她自去寻个清净的地方,我身子乏了,自是经不起闹腾。”老夫人此刻恨不得将吕嬷嬷跟慕梓烟一并处置了。

慕梓烟转眸看向吕嬷嬷,随即笑吟吟地说道,“吕嬷嬷瞧着气色好了不少。”

吕嬷嬷也不知自个是如何得罪了老夫人,不过是刚刚回府,赶着前来向老夫人请安罢了,怎得就被恼上了?

而大小姐又是何意?她可记得素日与大小姐并不亲近。

“托老夫人与二夫人的福。”吕嬷嬷连忙小心地应道,还不忘抬眸偷瞄一眼老夫人的神色。

慕梓烟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抬眸看向老夫人,“祖母,听说吕嬷嬷的干女儿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儿,我却不得见,祖母可曾见过?”

老夫人见慕梓烟这是拉着她闲话起家常来了,她此刻可没有心情应付她,故而语气淡淡道,“倒是不记得了。”

吕嬷嬷也不敢插嘴,只是跪在地上不起身。

慕梓烟浑不在意,而后又说笑道,“想来吕嬷嬷的干女婿品行自是好的。”

吕嬷嬷颇有些为难,不知该回还是闭嘴的好。

慕梓烟继续说道,“吕嬷嬷这次回来,想来是知晓二婶婶与二妹妹的事儿了吧?”

此言正中吕嬷嬷的心窝,她亦是得了这些信才提前赶来的,却未料到这头一遭便惹了老夫人的嫌。

“都怪老奴不在身旁服侍,也不知如今二夫人与二小姐如何了?”吕嬷嬷幽幽地叹了口气,亦是担忧不已。

慕梓烟随即说道,“二婶婶突然得了失心疯,如今正在祠堂呢,二妹妹便送去了家庙,也不知如今过得好不好……”

吕嬷嬷见慕梓烟如此说,心头一阵冷笑,她倒是小瞧了这大小姐,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手段,她亦是伤心地垂眸,唉声叹气道,“老奴如今旁的都不想,只想好好地二夫人身旁伺候。”

慕梓烟听出了吕嬷嬷的来意,想来是求老夫人开个恩典,让她陪在二夫人的身旁,倘若真的去了,那她的安那些药岂不是浪费了?

慕梓烟看向吕嬷嬷,“二妹妹自幼身子弱,也不知如今可好?”

吕嬷嬷见慕梓烟岔开了话题,她随即也附和道,“大小姐可是去看过二小姐?”

慕梓烟低声道,“家庙又岂能是我说去便能去的。”

吕嬷嬷一副说错话的模样,连忙自责道,“倒是老奴担忧二小姐,口无遮拦了,想着大小姐素日对二小姐的好,便以为二小姐即便是犯了天大的错,大小姐亦是能原谅的。”

慕梓烟不得不为吕嬷嬷暗暗竖大拇指,这等子的明夸暗损的话,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说出来的。

老夫人见这二人聊得倒是起劲,她却是心急如焚,可是面儿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看向一旁的从嬷嬷,便见从嬷嬷悄悄地退了出去,不到一会,双手捧着托盘,上面放着药碗,她上前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垂眸咳嗽了几声,慕梓烟连忙上前,抢在从嬷嬷的前头轻轻地抚着老夫人的后背,为老夫人顺着气,担心地说道,“祖母放宽心些,莫要担心二妹妹跟三妹妹。”

老夫人抬眸看向慕梓烟,便见她已经自从嬷嬷手上接过汤药,轻轻地凑近吹了几下,而后递给老夫人,“祖母趁热喝了,否则凉了,便过了药效了。”

老夫人砸吧着嘴,这药不过是让从嬷嬷临时备着的,她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低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汁,随即摆手道,“倒是如今有些气喘,放在一旁,我且歇会再吃。”

慕梓烟连忙抬手,那娇软的纤细的手轻抚过她的后背,而后说道,“祖母,药得趁热喝了。”

老夫人这下有些骑虎难下了,头一次被堵得憋闷,只好接过药碗,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只觉得那药汁奇苦无比,顿时满嘴的苦涩。

慕梓烟见老夫人那眉头紧皱,自是知晓这药极哭,在她适才吹药的时候,她特意将绣帕上沾染着的黄连粉落在了药上。

老夫人抬手冲着从嬷嬷招手,示意她将蜜饯拿来,却被慕梓烟拦住,“祖母,这蜜饯现在可吃不得,得缓一缓才可。”

老夫人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可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苦的药了,那满嘴的甘苦,如今顺着喉咙穿透五脏六腑,她觉得全身都泛着苦,那种滋味,真真是只能自己体会。

从嬷嬷立在一旁干着急,几次要递上蜜饯,反被慕梓烟给拦住,只好立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出声。

老夫人好半会才缓过劲来,这下可真是以为去了半条老命,正要开口的时候,却觉得喉头干涩,嗓子沙哑,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慕梓烟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转身看向从嬷嬷,“你这是什么药,还不快将张大夫请来。”

“是,老奴这便去。”从嬷嬷哪里曾想,随意煮的药,也不过是凝神静气的,怎得让老夫人口不能言了呢?

她暗自懊悔,却也不敢耽搁,连忙使唤喜鹊去请张大夫来。

此时因着老夫人说不出话来,直翻着白眼,却也不愿在慕梓烟跟前丢了颜面,故而只是扭头靠在软榻上。

慕梓烟心头乐开了花,转眸看向吕嬷嬷依旧跪着不知所措,她也不主动唤吕嬷嬷起来,适才二人还相谈甚欢,此刻却是视而不见。

慕梓烟抬手轻轻地给老夫人顺着气,勉强挤出几滴担忧地眼泪来,她可不像慕梓兮那般,流眼泪就跟家常便饭一般,说掉便能掉的。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您可不能出事儿啊……”慕梓烟哭得甚是伤心,还不住地抹着眼角那几滴宝贵地泪水。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这丫头是成心恶心她不成?这哭天抹泪的,是在咒她死吗?

慕梓烟正有此言,即便她今儿死不成,慕梓烟也要给老夫人添堵。

待喜鹊领着张大夫前来,便瞧见了慕梓烟趴在老夫人的身上哭得伤心不已,干嚎居多,眼泪甚少。

见张大夫前来,她连忙看向张大夫,“张大夫,你且瞧瞧,祖母这是怎么了?”

张大夫垂眸应道,随即上前,仔细地为老夫人号脉,随即说道,“内火攻心,老夫人可是服用过什么?”

“适才老夫人身子不适,老奴便熬了一些凝神静气地汤药,谁知老夫人……”从嬷嬷在一旁焦急地回道。

张大夫看了一眼,而后说道,“倒是无妨,开些降火的药吃了,明儿个便能开口。”

老夫人听到明日才能开口,双眸冷视着从嬷嬷,而后便垂眸不语。

这下慕梓烟也闹腾够了,算了算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故而装作松了口气的样子,看向老夫人,“既然祖母无碍,烟儿便放心了,烟儿便不打扰祖母歇息了,烟儿告退。”

慕梓烟说罢之后,微微福身,知晓老夫人不能言语,便蓦然转身,自吕嬷嬷的身侧越过,当即便踏出了长松院。

芸香与碧云候在院外,待慕梓烟出来,二人便跟着她一同离开。

吕嬷嬷暗暗叫苦,抬眸小心地看向老夫人,却又不敢出声。

张大夫开了方子之后,便叮嘱喜鹊去开药,而他亦是默不作声地离开。

从嬷嬷跪在地上,“老夫人,是老奴无知。”

老夫人“啪”地一身,拍在一旁的矮几上,冷哼了一声,冷视着吕嬷嬷,抬手用力地挥了两下。

吕嬷嬷哪敢再久留,得了老夫人的意,连忙行礼,便赶紧退了出去。

从嬷嬷小心地立在老夫人的身旁,“老夫人,三老爷还在密道里呢。”

“恩。”老夫人抬眸递给从嬷嬷一个眼神。

从嬷嬷会意,而后便疾步地行至里间,推开隔间的石门,待打开密道的门之后,迎面扑来一股醋味,熏得她差点背过气去,低头便瞧见黑沉沉地一片,这密道内已经被醋淹没,上面还漂浮着一个人,从嬷嬷大惊,连忙爬了下去,待看清楚是三老爷,连忙伸手使足了力气才将他捞了上来。

老夫人听到动静,便径自入了里间,如今整个里间里头充斥着浓浓地醋味,老夫人因着适才那一番苦药的折腾,如今又闻到这股子熏人的醋味,当下便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她稳定心神,疾步上前,便瞧见从嬷嬷趴在一旁,而她身旁则躺着已经被醋泡了一个时辰,而后活活熏晕的慕擎林。

从嬷嬷见老夫人过来,她大喘了一口气,而后说道,“老夫人,这密道内都是醋。”

老夫人垂眸看了一眼,当下明白了这是慕梓烟捣的鬼,气得一挥手,便将一旁的白玉蓝釉彩和瓷瓶给摔了个粉碎,而后递给从嬷嬷一个杀人的眼神。

从嬷嬷连忙将密道合了起来,而后看着慕擎林,轻声地唤道,“三老爷,三老爷……”

老夫人见慕擎林浑身被醋泡的浮肿起来,脸上凝结着一层寒霜,当即将从嬷嬷推开,半蹲在地上,抬起手便“啪啪”地打在了慕擎林地脸上。

打了数十下,慕擎林才幽幽转醒,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而是拼命地咳嗽着,将喝进去的醋统统地吐了出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刺鼻的酸味。

他如今可是狼狈至极,低头看着自己酸透了的衣袍,抬眸看向从嬷嬷,“去准备热水,拿身赶紧的衣服来。”

从嬷嬷抬眸看向老夫人,得了老夫人的令,才起身前去吩咐。

老夫人怒视着慕擎林,而后抬起手拧着他的耳朵,慕擎林痛得想要大叫,却又不敢,只是委屈地看向老夫人,“娘,您就不能轻点?”

“你还知道疼?”老夫人想要开口,却忘记如今不能言语,心头的那句话说出来只是咿咿呀呀的声音,她气得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慕擎林。

慕擎林见老夫人不能开口说话,顿时清醒,连忙坐了起来,担忧地看向老夫人,“娘,您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摆手,而后低头上下瞅着他,见他并无大碍,这才抬手指着他的额头,似是在说他太大意,怎得暴露了行踪。

慕擎林显然能从老夫人的神色中窥探一二,而后嘴角一撇,如今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这性子却像极了长不大的孩子,与素日那憨厚老实的三老爷简直判若两人。

他看向老夫人,低声嘟囔道,“我怎知那丫头有这般本事,竟然能查出我的行踪,而且给了我如此大的见面礼。”

老夫人见他此时还有心情说笑,顿时气得干瞪眼,不过那眉目间却带着几分地宠溺,比起看向慕擎然的神色是不同的,可想而知,在老夫人的心头,最宠爱与最疼爱的乃是慕擎林,而并非慕擎然。

从嬷嬷匆忙走了进来,慕擎林对着老夫人是嬉皮笑脸的,可是待看向从嬷嬷的时候,却变得冷漠阴鸷,“老夫人为何不能言语?”

“回三老爷,这一切乃是老奴的错。”从嬷嬷连忙跪下,低声回道。

“你?”慕擎林眸低闪过一抹杀意,显然是对从嬷嬷动了杀机。

老夫人见慕擎林如此,颇感安慰,自是知晓她的儿子是护着她的,自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她连忙揪着慕擎林的耳朵,打断了慕擎林的思绪。

慕擎林呲牙咧嘴地叫着,转头看向老夫人,“娘,您轻些,我这耳朵快要酸掉了,您这一拧,怕是要折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却还是松开了,而后看着他眨了眨眼,慕擎林转眸看向从嬷嬷,“今儿个便饶了你。”

“谢三老爷恩典。”从嬷嬷连忙开口,将干净的衣袍放下,而后便又退了出去。

慕擎林待从嬷嬷离开,看向老夫人说道,“娘,这丫头实在是古灵精怪的很,我担心您的计划万一被她破坏了呢?倒不如儿子直接将她给……”

慕擎林说着,便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那双眸子射出冷冽地杀意。

老夫人摇头,而后看向慕擎林,似是在说,“如今你动不了她,她一旦出事,便会惊动慕擎元与慕凌轩,国公府自是不会善罢甘休,如今时机未到。”

“经此一事,为保险起见,儿子还是回任上为妙。”慕擎林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

老夫人指着他,“这处事情可办妥了?”

“娘大可放心,儿子办事自是稳妥的,你不必担忧。”慕擎林得意地应道,而后便见从嬷嬷进来。

“三老爷,香汤已经备好。”从嬷嬷垂首说道。

“恩。”慕擎林随即便自地上站了起来,而后扶着老夫人坐在方榻上,便踩着湿漉漉的醋味的鞋子出了里间,而后自侧面的通道去了浴室。

慕梓烟回到烟落院,嘴角始终带着笑意,抬眸看向芸香,“派人盯着吕嬷嬷。”

“是。”芸香应道,随即便又出去。

碧云嘴角掩饰不住地笑意,笑吟吟地看向慕梓烟,“大小姐,这三老爷今儿个可是被泡在醋河里头了,这醋吃得也未免大了些。”

慕梓烟嘴角地笑意越发地明媚,不过转而想起钟慧来,心情又沉重了几分,嘴角地笑意渐渐地收敛,抬眸透过纱窗看向外头,“不过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罢了。”

“大小姐,大少奶奶这处,此事可是要禀报夫人?”碧云小心地询问道。

慕梓烟摇头,“如今这个关头,还是不要让娘亲过分地忧心,此事我自有主张。”

“是。”碧云便也不再多言。

待芸香回来之后,慕梓烟亦是安排了一番,打算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南麓。

而此时的吕嬷嬷,自长松院出来,便直奔祠堂,可惜,却被门外的护卫给拦住了。

“我要进去见二夫人。”吕嬷嬷在慕侯府随着章氏嚣张了这些年,如今见这些护卫都敢给她脸色,难免不适,当下便冷声道。

“若是要见二夫人,需要得了鲁管家的应允才是。”护卫也不含糊,冷声回道。

吕嬷嬷自知硬闯是行不通的,故而转身便去寻了鲁中,奈何鲁中如今不在府内,她也不能再去找老夫人,索性便回了章氏的院子。

待入了院子,便觉得里头甚是冷清凄凉,素日的丫头婆子,如今见她也不过是神色淡淡,显然是今非昔比了。

吕嬷嬷气不顺,可是如今却也无奈,只盼着二夫人能早些好了,这二房才有盼头。

慕梓烟得知吕嬷嬷吃了闭门羹,嘴角勾起一抹邪魅,“老夫人如今是无暇顾及二婶婶的,三房那处也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你且告诉鲁管家,切莫让吕嬷嬷靠近二婶婶便是,一切等我回来再行定夺。”

“是,大小姐。”芸香知晓如今府上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故而也跟着放下醒来。

长松院内,慕擎林沐浴之后,穿着干爽地衣袍走了出来,比起慕擎然温雅俊朗的容貌,慕擎林似乎显得有些木讷,颇有几分书生气,只是这不过是表面,在老夫人跟前,他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张扬随性。

他着实地舒展了一番手臂,而后坐在老夫人身侧,却也不顾那些规矩礼数,径自斟茶,轻抿了几口,这才舒服地叹了口气,双眸微眯,好不惬意。

老夫人见他如此,慈爱地一笑,比起素日表露在外人跟前的慈爱是不同的,这是母亲对孩子真正的疼爱。

慕擎林放下杯子,抬眸看向老夫人,“娘,我便不陪着您了,等事成之后,我便回来。”

“恩。”老夫人点头,眸光中闪过了一抹不舍。

老夫人与慕擎林之间,只有母子独处的时候,才能县露出这番母子情深,若是在旁人在场,老夫人对慕擎林是极为冷漠的。

慕擎林笑吟吟地起身,随即转身,并未从密道离开,而是自另一个通门,直接到了三房崔氏的院子,而后钻进了密道,快速地离开。

当夜,慕擎林便离开了京城,回了任上。

慕梓烟亦是很快地得到了消息,她淡淡地挑眉,已然明白了许多事儿。

看来老夫人真正疼爱的并非是二叔,而是这个素日看起来憨厚老实,默不作声的三叔,只是前世她死得太早,并未看见最后慕侯府二房与三房的真正下场,她死后被融入龙凤烛之内,便开始四处游荡,却再也不曾得知死后发生的事情。

慕梓烟觉得她死后必定还发生过什么,可是,如今却不得而知,如今她只要清楚的是,不管他们的阴谋是什么,她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次日一早,慕梓烟先去了霁月院,向乔氏辞行,而后便领着芸香与碧云偷偷地离开了慕侯府。

而她们并不知晓的是,在她们离开一刻钟之后,钟慧也偷偷地尾随离开。

慕梓烟如今身着着男子的衣袍,瞧着倒像是个白面书生,红唇齿白,眉清目秀。

碧云与芸香亦是做了男装打扮,主仆三人在隐一的暗中保护下,掩人耳目地离开了京城,便骑着一早准备好的日行千里的良驹赶往南麓。

霁月院内,乔氏扶额靠在软榻上,神色有些倦怠,抬眸看向崔嬷嬷,“烟儿那丫头为何要提前前往神医门?”

“大小姐说,早些去,也可早些回来。”崔嬷嬷捧着参汤递给乔氏,低声说道。

“只怪我这身子不争气,否则,也不用烟儿这般操劳。”乔氏多少是猜到了一些,抬眸看向崔嬷嬷,“你且去慧丫头那处瞧瞧,看身子如何了?”

“是。”崔嬷嬷应道,心头却幽幽地叹了口气,如今却不能将实情告诉夫人。

待服侍乔氏歇下,崔嬷嬷便亲自去了钟慧的院子,灵儿远远便瞧见崔嬷嬷前来,连忙迎上前去,“崔嬷嬷,您怎得来了?”

“夫人不放心少奶奶的身子,便让老奴前来瞧瞧。”崔嬷嬷一面说着,一面便跟着灵儿进了屋子。

待掀开里间的帐子,瞧了一眼躺在床榻上隔着帷幔的身影,转眸小心地问道,“可是吃过药了?”

“早些儿吃了一回,大夫说静养便是。”灵儿亦是低声回道,而后便放下帐子,请崔嬷嬷出了屋子,行至耳房处坐下。

崔嬷嬷抬眸看了一眼,随即对灵儿说道,“若是如此,夫人也便放心了,你且好生伺候着,若是有何短缺的,自来寻我便是。”

“是,灵儿送崔嬷嬷。”灵儿说着便起身朝着崔嬷嬷福身。

崔嬷嬷见这灵儿倒是个机灵的,微微点头,转身便出了院子。

灵儿瞧着崔嬷嬷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便入了屋子。

屋子里头躺着的人,模样声音都与钟慧一模一样,她此刻松了口气,“倒是吓出了我一身冷汗来。”

“好了,你何时这般享受过,还不趁着这几日好好享受享受。”灵儿说着便递上了上好的参茶。

那假的钟慧接过,“这哪里是享受,简直是活受罪。”

“你也别抱怨了,若是露了馅,你我都得死。”灵儿说罢,便坐在一旁径自做起了针线活。

“真真是奴才的命不值钱。”假的钟慧仰头一口将那参茶喝了,随即将碗放在一旁,便径自躺着,转眸看了灵儿一眼,便闭着双眼假寐。

崔嬷嬷回了霁月院,将钟慧的情形说与乔氏,乔氏这才放下心来,“如此便好,且好好养着,她还年轻,日后总会有的,只是轩儿回来,我却不知该如何与他说,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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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亲耐哒们,渣渣会收拾的,乃们放心啊……烟儿不是软弱可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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