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父沉默着回了谢大老爷的礼,并未搭话。
白老爷阴阳怪气地道:“谢大郎啊,你这妹夫好像不敬你呢,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温泰笑道:“定然是你平时仗着自己是大舅兄,没把妹夫放在眼里,也不想想,人家好歹是个将仕郎,还和明州港吴家攀了亲,儿子又中了举人,便是县尊也要给几分薄面。”
谢大老爷虽不搭这二人的话,眼神却十分阴沉。
将要开始比赛,众人各自活动关节说战术,田幼薇忙着准备凉茶等物以便邵璟等人取用。
如意突然跑来道:“姑娘,您看到阿璟少爷了么?”
田幼薇奇怪道:“他不是跟蹴鞠队的人在一起?”
如意急道:“没有,十八爷到处找他呢!这眼看着就要开始比赛了,他这个球头竟然不在……”
“阿璟不是那种不讲究的人,你去告诉他们,一准是临时去解手了呢。”田幼薇擦干净手,忙着叫了人去寻邵璟。
她也不知道邵璟会去哪里,但可以肯定,以他的性子,必然是遇着什么事了,最怕就是被白、温两家给联手暗算。
场地边早就聚满了人,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赌徒,她绕开这些人,专往人少僻静的地方走。
忽见谢良迎面走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她道:“阿薇妹妹。”
田幼薇匆匆点头:“表哥。”
谢良涨红了脸,抓着头,很想和她多说几句的样子。
田幼薇不想伤害他,却也不想和他多有瓜葛,便抢在前头道:“表哥可曾看到阿璟了?眼看就要比赛,他却不见了。”
谢良立刻忘了自己的事,热心地道:“看见了,看见了,我刚才看到他和一个人往窑神庙后头去了。我领你去!”
不等田幼薇回答,他就先忙着往前跑,边跑边喊:“阿璟,阿璟,快去比赛啦……”
刚转过窑神庙角,两个人突然转出来,谢良收势不及,一头撞了上去。
“放肆!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如此无礼……”尖利阴柔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一把揪住谢良的衣领,使劲一推,把谢良推到地上。
他用的力气极大,谢良扑倒在地,好半天没出声。
田幼薇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谢良,大声道:“表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摔到哪里?”
谢良慢慢挣起来,强笑着道:“我没事……”
田幼薇一看,他的嘴唇、手掌全都破了皮流了血,尤其是掌心刚好蹭在一块石头上,被剐去了一大槽血肉,血流得簌簌的。
她赶紧拿出帕子给谢良缠上止血,抬头看向那无礼伤人的:“你这个人好没有道理,怎么随便出手伤人?”
那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傲然道:“咱家就伤人了怎么样?没要他的小命就算是好的。”
田幼薇听他声音阴柔不同常人,心中一动,仔细一瞧,但见他穿了一身淡青色的细绸布袍子,外表不显,做工却极精细,那眼神更是锋利刻薄,傲气十足。
她便没接这人的话,转而去看他身后的人。
一个穿着淡绿色窄袖长袍的少年侧身站在墙下,肤色极白,眼睛细而长,眼尾斜飞向上,鼻梁高耸,嘴唇淡红,下巴圆润,颇为富贵傲气。
见田幼薇朝他看来,他非常不屑地将脸转开看向天边的流云,下巴抬得高高的。
田幼薇就又低头去看他的鞋,一双青色的布鞋,上头什么纹饰都没有,却也看得出来精工细作。
白面无须尖细声音,凌然傲气口称咱家,不是宫中宦官就是王府阉人。他伺奉的,自然是小老百姓惹不起的贵人。
她决意不去惹这两个人,沉默地扶起谢良,准备离开。
谢良虽然憨厚,却不笨,见田幼薇不出声,就乖乖跟她走,还小声安慰她:“阿薇妹妹别替我担心,我就是破了点皮,没事儿。咱们走快些,阿璟肯定在前头。”
谁想二人走了没几步,那白面无须的中年男人却在后头冷声道:“让你们走了吗?好大胆子!”
田幼薇扯一把谢良,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
一股劲风自脑后袭来,田幼薇抓着谢良往旁一让再一个旋身,恰好与那白面无须的中年男人迎面对上。
中年男人一抓落空,奇道:“咦,你这丫头竟然还有点身手!”
田幼薇忍无可忍,朗声说道:“二位何必逼人太甚?我这兄长本是无心冲撞,你们打也打了,各自就此了结即可,不依不饶,是想如何?”
中年男人看向那站在墙下的少年,等他示下。
绿衣少年倨傲地从眼角瞟一眼田幼薇,道:“你就是草微山人?”
非常纯正的官话,慢条斯理,抑扬顿挫。
田幼薇心回电转,承认还是不承认?这二人究竟是什么人,目的何在?
“问你话呢,小丫头!不想你这兄长出事,就老实点儿!”中年男人凶神恶煞。
“我不认识什么草微山人。”田幼薇示意谢良快去寻人,她一个人应对更轻松。
“你不认识?”绿衣少年有些奇怪。
田幼薇摇头:“没听说过。”
话音未落,就听谢良惨呼一声,却是他悄悄逃走被那中年男人抓住,摁翻在地。
“你现在认识了么?”绿衣少年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若还是不认识,我便拧断他的手。”
田幼薇看着这少年,突然间觉得,他是在说真话,而不是吓唬她,他真的可能会拧断谢良的手。
于是略一犹豫,咬了牙道:“是我。”
少年盯着她看了一回,突地嘲讽一笑:“不过如此。”
田幼薇面无表情。
“你跟我走,我便放了他。”少年的语气十分轻慢,仿佛她是一只阿猫阿狗,招招手,就该跟他走了。
“阿薇,你别管我!你快跑!”谢良挣扎着大叫起来。
“跑什么跑?在自己家里要跑去哪里?”邵璟从另一个方向快步而来,将田幼薇护在身后,垂眸看着那个绿衣少年镇定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贵人何必与升斗小民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