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杭从马上下来,朝皇宫内走去,正巧,在外面遇到了同在兵部任职的陈大人和齐大人。
互相行了拱手礼,陈大人眼尖的看到了他内衬袖口处的翠竹刺绣,暧昧的笑了笑。
待人走远后,才与齐大人打趣的感叹道:
“淮信侯如今,也不是从前那般的高岭之花了。”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淮信侯少年英姿,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像冷面阎王一般的不近人情。
也不过就是几年的时间,就变得越发的有人情味了。
齐大人也对圣上赐婚淮信侯的那位女子略有耳闻,赞同的点点头。
在养神殿等候时,蔺杭不自觉抚上袖口的那抹刺绣凸起,浅浅的露出一个笑容。
前些日子,皇帝冲他半抱怨半炫耀的说道:
“朕的皇后不知又从哪里想到的主意,非要在朕的寝衣香囊等一应物品上,全都绣上梅花与祥云的标记,朕实在拿她没办法。”
他脸上的幸福有些刺眼,蔺杭默默的看向自己腰间的香囊。
那是穆绒唯一给自己绣的东西。
当初她说的极好,要努力报答他,承诺给他按摩不说,还包揽了所有的鞋袜手帕等物品。
可如今,按摩再也见不着,连刺绣也只有一个香囊。
他的身子骨硬,她那双纤细的手柔柔弱弱,蔺杭也舍不得让她给自己按摩。
可这刺绣却不能再饶了她。
随后,他便寻了个由头,让她输给自己,承诺在衣物上绣几根翠竹。
里里外外都被印上标记后,好像真的变得不太一样,总感觉她一直陪在身边,心中也分外踏实。
皇帝出现后,也发现了一向冷脸的他,明显带着笑意的脸庞。
“爱卿有何喜事?说出来一起听听。”
蔺杭收敛起脸上神情,安静行礼。
皇帝随口打趣完后,突然提起他的婚事:
“你的婚期快到了吧,等科举舞弊之事一了,朕一定给你一个长假,也让你夫妇二人好好度过新婚燕尔。”
他谢过恩后,也开始汇报此次进宫的目的。
之前章存霖涉及的科举舞弊一事,经过排查,一路牵出了礼部侍郎等人。
此案牵扯甚广,调查有一定难度,从先帝到新帝登基,才刚刚结束。
主犯大都被抄家斩首,章存霖作为其中一员,同样是死刑,家属也被连累流放。
君臣二人商讨了许久,蔺杭才离开皇宫。
……
回府的路上,蔺杭犹豫了一瞬,要不要将此事瞒下来。
婚期将至,他不想穆绒心中还为其他事烦心。
可若不说,日后她从其他人口中知晓此事,又会不会对自己怪罪。
魂不守舍的到了院子中时,他还在眉头紧锁。
曾经杀伐果决的一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小事也变得如此犹豫不决。
穆绒听到蔺杭回来后,将手中刺绣扔到桌上的小筐子里,雀跃的迎出门。
他说回来时会给自己带东市的炒糖果儿,那种酸酸甜甜的口感,想到她都要流口水。
“你回来了。”她嘴角上扬,视线扫了一圈他空空如也的双手,顿了顿。
莫非是放到了怀中?
蔺杭在看到她时,唇瓣抿了抿,不自觉就张口说道:
“章存霖被处以斩首示众。”
“我的炒糖果儿呢?”
两人同时开了口。
穆绒瞪大双眼,她听到了什么?章存霖被判了死刑?
蔺杭也懊恼的冷了冷脸色,责备自己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
沉默了一瞬,穆绒让丫鬟们都退下,拉着他进门,有些急切的开口道:
“章存霖要被斩首了吗?什么时候呀。”
那这么看来,原主的美好人生值很快就要圆满了。
蔺杭抬起眼,眸底一黯:“月底。”
她眸子亮了亮,这么快。
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她咬了咬唇:
“扰乱科举可是在动摇国之根本,真是太可恶了。”
她说的义正严词,让蔺杭也侧目看了她一眼。
穆绒眸子里一片真挚。
他蓦地轻笑一声,带着些自嘲,真是关心则乱。
好像一旦碰上穆绒,他就会失去理智和基本的判断。
“我的炒糖果儿你是不是忘了?”
她脸颊鼓鼓的问道。
蔺杭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不好意思说他一路上只想着章存霖的事,其他全都抛在了脑后,只好道:
“我们一同去买吧,顺便在外面吃饭。”
“好啊。”
穆绒欣然同意。
……
临街的酒楼二层,穆绒终于吃上了炒糖果儿,一整个塞进嘴中后,酸甜的味道直冲味蕾,让她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眼睛。
看她如此享受的样子,蔺杭笑着伸手,替她抿了抿嘴角的糖粉。
楼下街对角,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他有所感,眉心一凛,微微转头朝外望去。
看清是久未出现的娉乐郡主后,他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吩咐侍卫将窗关上。
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他不想再多费精力。
反正成王爷对寺庙方丈之言十分相信,那她很快就要离开了,不必再让她来扰乱穆绒的用膳心情。
见穆绒疑惑的看着侍卫的动作,他柔声解释:“风大。”随后抬手给她布菜。
看着窗户缓缓关上,街对面站着的娉乐郡主一怔,眼角的泪珠终于落下。
她马上要跟徐子封离开京城了,成王爷要带着他们去封地,路途遥远,若无别的事,恐怕再无机会回来。
所以她才找着机会来见蔺杭最后一面,却不想他竟如此绝情。
又转念一想,其实离开也好,省得亲眼看到他下个月的大婚,那该是多么的痛不欲生。
她抹掉泪水,不甘的转身。
……
大婚当日正是初夏,天气还不算太热的时候。
蔺杭和穆绒两方的长辈几乎都不在,拜了前来观礼的帝后,大半流程就算是结束了。
流程虽简单,蔺杭却也做足了架势。
不仅有皇帝皇后助阵,还在城内城外以淮信侯夫人的名义广施善粥,为她赢得不少好名声。
穆绒早早的回到洞房中休息,蔺杭则在外敬酒。
等她用过点心茶水,又洗漱过之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喜儿才终于来报,说侯爷回后院了。
蔺杭做为他这一辈最晚成婚之人,自然被灌了不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