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
穆绒压住唇角,侧首点点头,抽出帕子用力的擦了下眼角,等到整个眼眶泛红之后,才抬眸看向国师,唇瓣微启:
“国师大人,我现在已经不是贵妃了,国师不必再称我为娘娘。”
这倒让国师犯了难。
皇帝只说免去贵妃的位份,来此祈福,但她现在是何身份,却并未明说。
“今日多谢国师大人,不然……”
她无奈的笑了下,语调轻缓的道:
“曾经的贵妃已死,现在的我,是被国师大人拯救后重获新生的我,国师若不嫌弃,可唤我的小名绒绒,或者穆绒。”
她言辞恳切,见他久久没有回话,失望的敛下眸子,嘴角边还强撑着一抹笑容:
“国师若嫌弃就算了,我本也是随意一提,只是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曾被人喊过。”
她的神情看得并不真切,但那故作洒脱的思念和委屈却是那样明显。
今日关于这位贵妃的前半生,他已听了许多。
从明媒正娶的皇子妃到贵妃,再到如今,她经历了太多。
他最终妥协,低语道:“穆姑娘能想开就好。”
穆绒咬唇笑了笑,随后不经意的露出刚刚摔倒后衣衫上的灰尘,轻轻拍了拍,不好意思的道:
“今日没怎么吃东西,脚下发软,让国师大人看了笑话。”
国师虽不通世俗之事,但宫中人会见风使舵的本性还是了解的。
看她有气无力的坐在那里,恐怕是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吧。
也难怪刚刚将她抱到这里来时如此之轻,仿佛没有重量。
只见她脚步虚浮的起身,冲他柔柔一拜:“不打扰国师大人了。”
国师终究是没有忍住:“穆姑娘若不嫌弃,可随本座回瑶灵殿,本座还未用晚膳。”
将将背过身的穆绒唇角得逞的一弯,但回过身来还是一副为难的神态:
“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到这里来本就是违反规矩,若去了瑶灵殿,会不会连累到国师大人?”
“穆姑娘不必有此顾虑,随我来即可。”
说罢便转身离去,穆绒跟在身后。
走出凉亭后,她才发现此处似乎有些异样,周边的花花草草石块摆放也很是特别。
再回首刚刚走过的路,也与之前相比有了变化。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奇门遁甲?
她心中好奇,便问了出来:“国师大人在此处设了阵?”
国师一顿,承认的点了点头。
也正因为此,穆绒出现在池塘边时他才能第一时间就发现。
“国师真乃奇才!”她抬眸,望着他由衷的夸赞道。
国师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唇瓣抿了抿。
穆绒新奇的望着周边的一切。
若在门口设好阵法,以后两人见面时,别人岂不是就不能随便进来打扰他们的甜蜜时光。
想到此,她又弯了弯唇角。
按理说此处距离瑶灵殿并不近,可穆绒却只觉得走了一小会儿就到了地方。
殿内漆黑一片,国师点亮一盏烛火,这才有了些亮光。
他回身看到门口有些拘谨的穆绒,轻声道:“穆姑娘放心,此处仅有我一人。”
为数不多的下人他早已打发走。
将她安置好后,他又不声不响的闪身出去,再回来时,拎着一个大食盒。
桌子很快被摆满,看得穆绒有些傻眼。
虽然琳琅满目看着就很诱人,但她其实已经吃过了,只是嘴馋想吃点零嘴蜜饯这才出来,谁知道他这么实诚的准备了一桌子饭菜。
刚刚已经说出口自己未曾进食,眼下也不好不吃东西。
最后在国师的注目中,她夹了几筷子身前的爽口小菜。
一顿饭结束,她不自觉挺直了腰背,吃了那样多,腰是一点也弯不下来了。
“多谢国师大人招待。”
饭后,国师又将她送回碎璃殿,只是看清里面的环境时,脸色冷了下来。
虽然已是初夏,但夜晚依旧有些凉爽,屋内一眼望到头,床铺上并无御寒之物,窗户门缝还在漏风,这如何住得了人?
国师眉目沉吟,正要收回目光,却看到那小小的包袱旁放着一根桃木枝。
似乎,就是他折下的那一根。
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屋内,穆绒微微闪身,将包袱和桃木枝拿起放到榻上,落寞的道:
“寿毓宫中本就没有多少东西是真正属于我的,离开时,自然也无需带着。”
她的话让国师心中一滞。
她从寿毓宫离开,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带着,却将那根桃木枝带在了身侧。
趁他愣怔之际,穆绒开口问道:
“今日多谢国师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告知真实姓名,也好叫我心中常常感念。”
国师很快遮掩过去心中的异样,下意识开口道:
“蔺杭。”
“蔺杭?”穆绒缓缓的吐出这两个字,笑着道,“国师大人的名字果然好听。”
蔺杭喉咙微涩,不自在的转移话题:
“夜间寒凉,穆姑娘可有薄被?”
“有的。”
他点点头放心下来,随即转身离开不再停留。
……
长喜宫。
江玉缳依旧不能接受自己会真的再也不能有孕,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发泄着怨气。
仅仅几个时辰,后宫中已经传遍了消息,压都压不住。
“皇上,孟嫔手段如此毒辣就该让她一命抵一命!”
她声嘶力竭的喊道。
而边上的魏胤崇心乱不已,他在接到太医的消息时就已经赶到,可江玉缳的情绪却始终不能平稳。
“玉儿,昨日孟嫔招供后,是你坚持求情放她一马,朕金口玉言,难道要言而无信吗?”
江玉缳紧紧咬着唇瓣有口难开。
昨日她拼命保住孟嫔是为了让她将脏水泼到穆绒身上,可如今,自己竟被她害得终身不能有孕,她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你好好将养身子。”
魏胤崇不耐的止住她的话,起身离开。
这两日的事已经搅得他头晕脑胀,眼下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
走出殿后,他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看着佛堂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虽然此刻他很想去看一眼穆绒的情况,可是他不能,江玉缳还沉浸在失子之痛无法自拔,前朝讨伐的声音也如此之多,他无奈的叹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