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最虚伪莫过于朝廷!
中牟县,战俘营,一个冂字形木头框被立在那里,上面跟挂咸鱼那样挂了足足一百多人,冷兵器时代,光靠射箭还有刀砍,未必一下子杀死一个人,不过这些侥幸在赵云追杀下幸存下来的河北军战俘还不如直接死在战场上了,不要以为绞刑多么仁慈,被脖子上套上绳子,挂在木头架子上慢慢绞死,人得忍受窒息的痛苦足足几分钟,才会在大脑缺氧下晕厥被绞死。
可明明是王厚在背后作祟,暗中策划了战俘暴动,回过头来,却又是把责任推到了这些倒霉的战俘身上,这些人在架子上扭动挣扎的时候,残余两千多河北袁军战俘全被曹军驱赶到了县城小广场上,指着他们,背对着愤怒的曹军,臧洪也是义愤填膺的咆哮着。
“看到没有,敢于阴谋造反者全是这个下场!在绞刑台上吊死!也别想有个全尸!一直给本将烂在这里,不得收尸!”
“朝廷念你们非主犯,被河北袁贼所裹挟!这才没把你们斩尽杀绝,留意你们一条性命劳动改造!可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辈竟然包藏祸心!还敢图谋不轨,暗杀朝廷官兵!罚你们全都饿一天!”
“散了散了!”
死了七十多人,这一番惩罚稍稍让看守中牟的曹军后大营满意起来,不过对于看押的囚犯,想必他们也将更加的残暴,看着尚且扭曲在冂字形绞架上扭曲的同袍,这些俘虏唉声叹气的又是返回了关着他们的战俘营。
另一头,几百条性命交付出去,王厚捣鼓了几个月的情报网也开始正常运作了起来。
别看河北中原两大军事集团主战场在官渡,两军斥候营数千的骑兵却是散布在了整个东郡数百平方公里,甚至还有胆大的曹军斥候骑兵又强渡过了黄河,踏上了袁绍的老巢河北之地,这年头没有飞机,没有卫星,打探消息全靠这些斥候骑兵的眼睛和耳朵。
河北大营东端,何县,蒋村。
村落早已经人去楼空,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个时代就是想要缩在个角落里安心耕种都做不到的末世,第一批军民被后撤的曹操席卷去了兖州,逃到荒郊野外跑回来的村民则又被袁绍划拉了第二遍,强抓进后军大营中充当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民壮,也不知道是不是饿殍成了一堆白骨,曾经人居住的屋子,倒是成了黄鼠狼,城狐社鼠的居所。
吧嗒一下,本来就已经有裂纹的坛子被冷风吹的终于是轰然碎裂,坛子底,已经槽了的高粱几十粒露了出来,万籁俱寂的寒冬里,已经饿疯了的耗子立马是吱吱渣渣的围拢了过去,甚至两只耗子还为几粒高粱龇牙咧嘴打在了一起,贪食的群鼠们,是浑然没注意到一根已经在它们屁股后面高高立起来的大尾巴了。
不过同样饿的饥肠辘辘的黄鼠狼却是终究也没出手,因为沉重的脚步声中,一些更加凶残的捕食者出现了!
皮制的军靴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眼看着几个黑色的影子闯进了荒芜的院子,饿疯了的老鼠竟然还没逃,反倒是昂起脑袋露出一口利齿吱吱的凶狠叫嚷着,奈何,人毕竟是人,尤其还是中原骑兵中格外精锐的斥候骑兵,恼火的捻起了三支箭,猛地拉动弓弦,噗呲的声音中,两只耗子竟然应声而倒,黑红的血滚烫的泼洒在了雪地中,剩余的老鼠是终于吓得落荒而逃。
能当上斥候骑兵的,至少都得是小地主阶层,因为这个时代当兵需要自己负责养马,养得起一匹战马,可是需要相当多的资材的,满是厌恶,这曹军斥候踩着鼠尸就把箭拔了出来,血都没擦随手扔回了箭囊,紧跟着,他竟然也是在破碎的坛子里摸索了起来,片刻后,一堆老鼠屎中,一个蜡封的小竹筒被他摸了出来,骑兵脸上也顿时为之一喜。
几秒钟后,迎着急促的风雪,他也是犹如黄鼠狼那样警觉,飞快的骑着马消失在了茫茫大平原中,只留下两只已经开始上冻的老鼠招引来了新的饥肠辘辘的黄鼠狼来。
这就是王厚的情报体系了,夏侯尚麾下的虎豹骑斥候骑兵调给了他了二十个,按照和何斌的约定,三日一渡济水,就在袁绍军大营附近破败的村庄或者土城搜寻,在拥有大槐树的院子里寻找传递来的袁军情报。
这还是何斌“叛逃”回河北阵营的第一份情报,所以王厚的情报局对此是格外的重视,这头刚拿到情报,那头就已经直接送到了官渡后营,王厚的办公室。
现在王厚也牛了,手里有专门的情报组织,为了彰显自己这“特务头子”的身份不同,在正在营建的一堆永久性军营中,王厚又单独下令给自己营建了栋二百平方米左右的二层小楼,一块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黑黝黝大牌子被他颇具气势的挂在了上面。
只不过这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如今也太寒酸了点,二层小楼还是毛坯房,全是裸露的水泥面,二层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还得跑一层来上厕所,王厚准备的一间大档案室也是空的,办公室中,也就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唯一的下属员工则只有吕姬一个人。
没办法,他手下的文人太少,一大半还被他留在了濮阳,继续延续他的政策维持濮阳大市场的运转,况且虽然如今情报机构还挺小,只有邓慨一条线,可总有做大的时候吧!还是保持机密的好,真不是招不到人了!
第一次情报开启,王厚还弄得挺有仪式感,自己扭开了竹筒,露出了里面一大堆写在白布上的乱数,还都是阿拉伯数字,那头,吕姬则是兴致勃勃取来了机要文件密码本,其实也就是《千字文》,按照数字一页一页的对了起来。
一行行有序的文字顿时显露了出来。
邓慨还真是很有做间谍的天赋,长长的一段话让他用极其简明扼要的文字给表达了出来。
只不过他也是才刚刚回袁营落脚,这第一次,传回来的情报极其有限,仅仅算是报了个平安,同时汇报了下情况。
如同计划中,最有勇力的方悦带着人头归来,是得到了最大的提拔,由原来的屯长提拔到了曲司马,他邓慨则是由原来仅仅一个小兵提拔到了百队的队正,袁绍才刚刚吃了败仗,对于他们这些“奇迹”般从曹营杀回来的勇士还着重宣传了下,以鼓舞河北方士气。
也是按照计划好的一幕,不管是方悦还是邓慨,都是统一了口径,就言曹军后营已经饿的吃不饱饭了,面临断粮的危机,向袁绍传达了第一个假消息。
不过信的莫为,邓慨还是小心翼翼的提出来,他和方悦才新官上任,有不少世家子弟出身的河北军官敌视他们,看不起他俩,而为了打探情报,必须缓和和他们的关系,这个最好的缓和剂,莫过于孔方兄了!向王厚请求第一笔支援。
自己也在袁军中埋下钉子了,王厚是乐颠颠没口子就点起了头来。
“吕秘书,一会儿在后营调拨铜钱一百贯,酒五坛子,肉干一坛,唉,这时候要是有烟草就好了,这玩意绝对是社交的醒神良药!”
“知道了老爷!”
“得回答,尊命!局长!”
有些错愕的扬了扬好看的黛眉,不过现在可是充分想当好这个王夫人的角色,吕姬也是立马轻盈的一提裙子。
“遵命!妾身的菊长老爷!”
“去吧!”
虽然这个称呼还是有点不困不类,可是好歹满足了王厚对谍战片里头的特务头子主任局长的幻想,他是乐颠颠的再一次重重一点头。
打发了吕姬下去,王厚则是把第一份密件塞进了厚纸壳的档案袋,亲手塞进了他的档案室,旋即这才背着手,深沉的来到丝毫没有玻璃窗的窗户前。
看着下方尚且忙忙碌碌搬运着水泥与钢筋砖头的兖州壮丁们,他瞳孔那一股子兴奋之色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下去。
没办法不兴奋!前一阵子,夏侯尚一句袁军屯粮于乌巢,是一棒子把他本来信心满满的破袁绍之计击了个粉碎!可是如今通过邓慨,他却是成功的在袁绍手下埋下了钉子,西方谚语,坏了一只马蹄铁,亡了一个帝国!所以可别小看邓慨方悦两个小小的下级军官,假以时日,他们终究会成长成袁绍的心腹大患的!
通过自己的努力,王厚稍稍有了改变历史的资本了!
就在王厚看着窗外兴奋而发呆的目光中,时间开始一点点流逝起来。
…………
后世的生活是公司到家三点一线,那么这个汉末时代,则是耕与战占据了生活的主旋律,甚至作战几乎成了汉朝男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太平时节打匈奴,政权支离破碎时候的内斗,反正总有你上战场的时候,都说后世的老毛子是战斗民族,真正算起来,我们才是东亚的战斗民族!
而这场官渡大战,更是在这汉代的战斗生活中,也达到了巅峰,从去年十一月份开始开战,到如今,一转眼就是小半年过去了。
可是战局还是僵在了那里。
此时袁绍军前阵血淋淋的巍峨雪山已经被真正的土山所替代,毕竟麾下还有二十多万的民夫,在冬去春来,大地封解时候,就已经趁着封冻的雪山没有融化前,挖土来在雪山后来替代,等河北袁军的雪山完全融化后,土山又是没几天压到了官渡大营五十米的距离。
只不过这些巨大的攻城工事起到的作用实在是相当有限,因为察觉到回回炮的重要性之后,曹操又是下令加紧生产,如今官渡前线的曹军回回炮已经增加到了二百门之多。
那头袁军稍稍登土山向下射击,这头回回炮就是乒乒乓乓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济水河中的大型鹅卵石,还有暂时不是那么稀缺的煤炭,保管砸的袁军灰头土脸。
而且此时,官渡大营的前沿也不再是简陋的三排胸墙那么简单了!
感谢人类最好的朋友狗子!冬天大雪封冻反倒是成为了王厚的运输便利,依靠着狗拉爬犁的高速公路,一个冬天,他都算不清从许都运来了多少物资,石灰煤炭炼矿渣土,这些东西构建了一座曹军的水泥军营。
口字形一共大小八十座军营,外带四个军官宿舍取代了之前简陋的棚子,在寒冬结束,春回大地后的一个月,王厚是终于让前线的曹军官兵都住上火炕了!感激的最后挨了整整一冬,才搬进新宿舍的前沿曹军,直感谢他八辈祖宗。
可甭管住的暖不暖和,坚固的二层水泥小楼,就直接形成了一排排坚固的工事。
而且在扇形的官渡大营防御圈矮墙的后头,王厚也是开始营建起了敌楼来,每一圈矮墙后头一栋三层半封闭的烽火台,厚厚的水泥砖头足足达到半米左右,二层又留有射击孔,三层就是了望台,平日里驻守前线的将士躲在敌楼里打牌就好了,土山上袁军射箭很难杀伤到掩藏起来的曹军,而袁绍命令步兵进攻时候,又可以迅速从敌楼里钻出来,狙杀敌军。
这儿也不得不吹一吹水泥对战争的改变了,本来曹军的冰堡也跟着天气变暖一块儿渐渐融化,袁绍还计划再发起新的春季攻势,可进攻前第三天,曹军在冰堡前方忽然挖掘起地基大坑来,第一个晚上,外面厚厚水泥简单糊一层,里面是砖头夹着钢筋的第一层敌楼就砌了起来,第二天晚上趁着夜色,小二层也砌起来了,第三天,三层了望台是彻底砌完!
看着密密麻麻五十几座面包一样高耸丑陋的敌楼,以及后头已经被搬运到钢筋混凝土兵营房盖上的回回炮,袁绍干脆取消了进攻计划。
不过战争也的确是对社会生产力造成了极大的摧残,三十万壮丁入侵东郡,囤积在了官渡,自东汉以来人口稠密富庶的冀州,今年也开始面临了大规模的减产,冀州的田地只耕种了五层左右,而曹操这一方的兖州则是更惨,本来就因为吕布之乱而人口凋敝,十万余壮丁也被汇聚在了官渡大营,今年就连许昌都减产了一半左右,不少州县更是只耕种了不到三成土地,缺人缺到甚至留守许昌的程昱派人写信给王厚,龇牙咧嘴要他吐出几万壮丁回去春耕的地步,可见形势的危急!
入了六月伏天,不管是河北袁军,还是中原曹军,都开始愈发的焦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