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王厚一张脸保持着笑容,危襟正坐在马车中间,新发的秩比两千石黑袖黑衣襟的官袍亦是板的整齐,那模样,虽然官威十足,可那模样,就跟庙里的泥菩萨似的。
没办法,左面坐着曹红节,小鸟依人那样依靠着他的肩膀,那笑容也是甜蜜蜜了,可一只小手却是虎视眈眈的一直捏在他肋骨上,右面,吕姬还好点,也是危襟正坐,甚至向另一头与窗户微微靠着点,可她的存在,就令曹红节如临大敌。
一般就算亲信将领,外出就职或者出征,家人都得留在都城为质,可到王厚这儿没招,曹红节是他曹总的亲闺女,就算王厚反了,他总不能把自己闺女砍了吧!而且按照夷三族来算他还得把自己砍了。
反正闺女不能背叛自己,跟着王厚还能盯着点他这个懒虫,于是乎曹操干脆打发了曹红节跟着他。
可这吕姬,王厚就有点想不明白了,第一次见面,两人关系可绝对算不得好,她这一顿好打绝对是把自己当仇人,往死里打,可是回来了,她却似乎好了点,竟然接受了曹操这个真杀父仇人的认养,而且同王福说,在自己低迷时候,她还跟着抛头露面招待了客人。
尤其是这一次王厚豁出去一命去强抢曹红节,出发之前给了她金子打发她走,可吕姬还是没走,要知道他王厚要是真死在了丞相府,她也要跟着连累问罪,十字街头斩首的!而且这一次东郡之旅,她又是不声不响跟了上来。
这妞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内在美?还是看上自己汉末吴彦祖般的“帅脸”而爱上自己了?
咯吱一下,曹红节的小手一拧,王厚是赶忙把稍稍偏过去的脑袋偏回来,那张老脸上,硬撑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呜呜呜,后世那些原配二奶加小三的朋友们,在下叼丝一个,你们能教教我王某,这齐人之福该怎么享吗?呜哇哇哇……
幸好东郡距离许都不算太远,总共二百六十多公里,就算王厚带的行李多,一个大队伍千把号人,磨磨蹭蹭也是五天时间赶到了。
“主公,濮阳到了!”
赵云这句话,让被夹在冰火俩丛天中煎熬的王厚简直有种四九年到了的感觉,马车都没停,王厚自己跟炮弹那样,第一个冲出了车厢,挣脱了曹红节的魔爪他还由衷的站在马车车辕上松了口气,赞叹的直摇晃着脑瓜子。
“好风景啊!真是好风景……,额……”
一句感慨还没完,王厚脸上的轻松笑容却是僵在了那里,旋即笑容一点点的从脸上消失而去。
住在许都,给王厚的感觉顶天是住在后世县里,出去记录各地田册人口时候去的各城那就是下乡了,来这濮阳担任大汉朝的市高官,王厚已经有下乡工作的心理准备了,可眼前这一幕,把他这么低的心理预期都打破了,这儿哪儿是个乡,这就是个废墟好吗!
城墙被烧的和刚经历破坏性战争的下邳城有一拼了,而且是犬牙齿互,东塌一块西倒一块,如果王厚是进攻者时候,这样的城墙他得把嘴乐歪了,可眼前这一幕让他实在是乐不出来。
“到地方了吗?”
跟着王厚,曹红节也是兴致冲冲快跑了出来,可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她小脸上的兴奋也是跟着消退了下来,伸手又挽住了王厚的胳膊。
一时间没了心情回到车厢内,礼节性的派人进城向原东郡太守,镇北校尉刘延打个招呼,一面王厚干脆是斜坐在了车辕上,一道上随着马车的摇晃,亲眼去审视他治下的地级市区。
不过城内的情况也没比城外看起来的好多少,本来密集的民宅一片一片挨着被烧的焦黑,倒塌在地,街道上满是乱石与垃圾,甚至倒塌的墙面底下,偶尔还能看到腐烂的差不多的尸骸枯骨。
就在四年前,陈留太守张邈联合兖州长史陈宫发起反叛,引吕布入兖州,吕布军向东急进,先是在东郡攻打甄城二十六天不克,旋即被从徐州引军归来的曹操击退,就在这濮阳,双方摆开阵势,激战了一百零七天,这期间曹操还一度为城中大族田氏诈入城中,双方都是纵火烧城,曹操大败,激烈的巷战对城市破坏简直是无以复加。
一战之后,这本来黄北重镇,人口稠密,工商兴旺之所凋零就到了眼前这样子,曹操进城之后,对濮阳的大姓进行了报复性的屠杀,更是的导致了濮阳户口十不存一,伶仃到了眼前惨状。
四年时间,濮阳非但没有稍稍复兴,反倒是比刚刚结束战争之后,更加凋敝了几分,坐着马车从南门进城,一直到太守府,王厚都没见到多少人。
得到消息,太守府那面倒是准备了个欢迎队伍,两百多个骑兵敲锣打鼓盔明甲亮的列队在那里,队伍的最前面,就是东郡太守刘延。
看样子这个位置真不好混,出发前,王厚打探过,刘延大概四十出头,不过一见面,说他六十了估计也有人信,虽然身上的官袍乌纱整整齐齐的,可他头发胡子夹杂着灰白,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脸上皱纹浓郁的犹如黄土高原那样,见了王厚,他是格外轻松的翻身下马,抱拳迎了过去,无比热情的鞠着躬。
“拜见王府君!”
“不敢不敢!刘府君客套了!”
称呼从令官仉到府君了,王厚也没高兴多少,而是敢忙的跳下马车,抱拳鞠躬回礼着。
见到王厚是太高兴了,终于能脱离这个火坑,行礼过后,这位出身宗室的刘太守还亲切的拉着王厚手就往府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王府君此来,刘某实在是大喜过望,已在府内备下了宴席,王府君千万勿要推迟!”
官场上的迎来送往不可避免,尽管内心不安,王厚还是强笑着抱拳答谢,跟着刘延进了府。
这东郡废成这样,当官的其实也没啥油水,中午吃的居然是生硬的麦饭,菜也就几道汤羹,三四道肉菜,不过饭可是不便宜,因为刚吃完,这刘延就开始坑爹了。
一道太守大印,一张兵符,几把钥匙往桌子上一拍,他又是大大咧咧一鞠躬:“奉丞相之命,移交东郡符印与王府君,祝府君地方平靖,刘某告辞!”
“哎!刘府君!王某初到贵地,还望刘府君指点一二啊!”
就算辞职顶岗也得老员工交接三天吧!您老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我这两眼一抹黑咋玩啊!
谁知道王厚悲催的追到了门口,这刘延却是大笑着一拱手。
“王府君多虑了,没啥可交接的,粮在仓内,兵在营中,剩下些腌臜琐碎事儿,王府君大可不必理会,刘某告辞!”
说着,他还真潇洒的翻身上马,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王厚在院子里悲催的伸着爪子,好一会,看着他真出了府门跑没影了,王厚这才无语的收回手,转身回了院子大声的嚷嚷起来。
“红节,帮忙!又要算账了!”
…………
这吕姬来还来对了,下午时间,王厚把满是不情愿的曹红节拉进了账房中,连带着还有二十个精通算数的童子兵,可是随行的五百多亲兵,五百多家仆佃户被他粗心的扔下了府外面,可晚上大致算完个账时候,赵云和王从戈已经是带着亲兵部曲有秩序的进驻了太守府两边院子的小军营,而仆从佃户们也是把王厚带来的家当,布匹,家具什么有秩序的向府内搬运了个差不多,各个院子的仆从正拿着打扫把哗啦哗啦的打扫着房间。
从账房里出来,看着站在前厅,颇具主妇气势,指挥着下人的吕姬,王厚颇有些宽心的松了口气,不过曹红节是酸溜溜的撇了撇小嘴儿。
也幸亏了吕姬,晚饭也及时的烧好了,虽然没啥好菜,就刘延留下来的些干菜腌萝卜之类,一个肉汤,一锅粟米羹,送到了王厚的书房,可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强。
毕竟是吕姬张罗的,王厚也不好意思把她在排挤到外面,让兰儿把她也叫了过来,一张四方饭桌,王厚与大眼瞪小眼的两个漂亮妞,一家人倒是整整齐齐的。
只不过端着碗,王厚还是一丁点胃口都没有。
刘延还真没骗他,粮食在粮仓里,兵在军营中,兵册子倒是整整齐齐的,濮阳有郡国兵八千,此外于禁率三千人马于延津,另外有一千屯驻兵囤积白马城,粮食也还剩下不少,十来万石,不过!东郡真就剩下这点玩意了!
太守账房的竹简灰都落了小指头深了,最后一次田亩税收记录还是中平六年,也就是十年前,这十年间如何收税,按什么办法收税一概不知,迷糊的王厚无可奈何下把刘延带走后,剩下官职最大的军侯索卢平叫来了解下税收,结果这家伙的话直让他吐血。
“什么税收?没军粮时候,刘太守就带着大家伙挨家挨户要,不给就抢!”
这他娘的还是官兵吗?
吧嗒!
清脆的响声忽然一起响起,两双筷子一起伸到了他碗中来,一个夹了块肉,一个夹了块鸡蛋,撞了筷子的曹红节和吕姬明显也愣在了那里,下一秒,俩妞又是对了眼儿,电流滋啦滋啦的在眼神中激荡着。
我好难啊!!!
王厚则是又重重的一拍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