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士卒被纸片盖住了脸，他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有些疑惑的把纸片抓了下来。
借着校场四周悬挂的火把，昏暗的光线里，他影影绰绰的看完了纸片上的一行字，随后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等他抬起头才发现，已经有无数的纸片从天而降，落入了人群之中。
几乎所有帅帐外的士卒，都看到了纸片上的内容。
\"王爷！\"副将刚刚抢过一张飘落的纸片，此刻指尖剧烈颤抖，对着台上的吉尔嘎尔说道：\"这......这上面说...说王爷您父亲...\"
吉尔嘎尔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劈手夺过纸片，只见上面用蒙文写就的噩耗如利箭穿心——\"噶尔丹继位，楚琥尔已死\"......
吉尔嘎尔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复看了几遍，随后踉跄后退撞上旗杆，腰间金狼佩饰应声碎裂。
夜风裹挟着油腥味从人群中掠过，原本还有些躁动的士卒们，已经全都闭了嘴，纷纷看向高台上的吉尔嘎尔。
副将犹豫了一下，推开身边的亲卫走上了高台，走到了吉尔嘎尔身边：“王爷.......”
“这纸片来的蹊跷，从没听说纸片能从天而降的......”
吉尔嘎尔却是一摆手，止住了副将的话头，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不用管这些纸片哪里来的......”
“纸上内容九成是真的，我父王......多半已经遇难了.......”
说着话，吉尔嘎尔已经站起了身。
突逢巨变，这个年轻的准噶尔将领的面孔，在四周火把的映照下，忽而明亮，忽而陷入黑暗......
他迎着台下众多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台下的这些士卒兵将，都是当初离开四卫拉特城之时，他的父亲楚琥尔乌巴什一个个从嫡系人马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
足足过了半晌，吉尔嘎尔终于再次开口了：“我们刚刚一起经历了数日的生死之战......”
“现在，我还能信任你们吗......”
嘶哑的吼声，在校场内不断地回荡。
慢慢的，一个声音，十个声音，成百上千的声音响了起来：“誓死追随王爷！”
“誓死追随王爷！”
“誓死追随.......”
等到巨大的声浪平息之后，吉尔嘎尔深吸一口气，平息了胸中激荡的心情，嘶哑着嗓子扬声道：“好！”
“那从今天起，我将和你们生死与共......”
......
城外联军兵营。
苏伦汗的帅帐内。
四部大汗正聚集在一起，商讨着下一步的行动。
“......区区一座小小的库尔武德城，咱们就打了六天......”
“再这么继续打下去，咱们亏大了......”
车臣汗用手里镶金的马鞭，随意的抽打着地面，有些赌气似的抱怨道。
虽然土谢图汗没有说话，不过他的表情也能看出来，他和车臣汗也是一个意思。
札萨克图汗挠了挠头，对着主座上的苏伦汗笑了笑说道：“苏伦大汗！”
“咱们这次组成联军，是为了能从准噶尔部手中得些好处......”
“可是现在咱们死伤都有万余人马了，却是连一座城池也没攻下来......”
“一旦准噶尔部的援军赶到，恐怕咱们这次吃鸡不成蚀把米了啊......”
依着苏伦汗往日里的性子，漫说其他三人同时当面否定他的建议，就是有一人不服他的想法，也必定会出言争辩一番。
但是今日却是反常，苏伦汗只是自顾自的把玩着手里的银刀，漫不经心的剔着指甲。
等到札萨克图汗的话说完，帅帐里冷场半晌，苏伦汗才抬眼看了三人一番，微微有些嘲弄的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打算退兵了？”
其他人还没说话，车臣汗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他为人粗狂，向来有脾气当场就发了，最见不得别人阴阳怪气的说话。
还没等旁边的土谢图汗拉住他，车臣汗就已经开口回怼道：“苏伦......”
“有话你就说，有屁你就放！”
“不要跟老子拐弯抹角，娘们儿唧唧的！”
“老子们既然跟你结了盟一起出来，自然不会随意半途拆伙！”
“但要是继续这么稀里糊涂的打下去，老子们自然也不会再跟了.......”
原本札萨克图汗打算从中调和两句，打个圆场。
可是车臣汗这番话，话糙理不糙。
虽然说的难听，可也都是事实。
所以听完了车臣汗的话，他眼珠一转，抄起袖子闭上了嘴，就这么看着苏伦汗，打算看苏伦汗如何回答......
苏伦汗依旧没有发火，眼神里的嘲讽一闪而过，不过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
“好！”
“既然不打算拆伙，那咱们就继续干下去！”
“这是我的人刚从前面城墙下，带回来的纸片，说是天上掉下来的......”
刚刚战斗结束后，苏伦汗的人马最后撤离战场，所以碰巧捡到了几片天上飘下来的纸片。
其他人的人马撤下来的早，并不知道这回事儿。
车臣汗瞪着一对牛眼，一脸的不相信：“天上掉下来的纸片？”
“你怎么不说天上掉小娘们儿下来......”
土谢图汗这次伸手拽了他一下，车臣汗虽然有些不服，不过还是闭上了嘴，伸过头来看纸片上的内容。
纸片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即便是不怎么识字的人，也能读懂这句蒙语：\"噶尔丹继位，楚琥尔已死\"......
“继位？噶尔丹？楚琥尔乌巴什？”
除了苏伦汗提前看过，车臣汗没什么感觉之外，其他两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土谢图汗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眉头紧锁语气有些迟疑：“这么说，僧格真的死了？”
“可为什么是噶尔丹继位？”
“我记得卓特巴巴图尔和楚琥尔乌巴什的势力，都是远远大于噶尔丹的......”
“还有僧格的长子策妄阿不拉坦，当初也是僧格封他做王子，是晓谕四方的，分明是有传位与他的意思......”
“这个噶尔丹，不是一直在和硕特部那边学佛么？据说还得了个活佛的称号？”
“怎么是他继位了？”
土谢图汗一口气说完了心中的疑问，把目光看向了苏伦汗。
札萨克图汗也是同样的反应。
只是苏伦汗双手一摊道：“你问的这些，我也并不清楚！”
“不过我倒是知道了，为什么一座小小的库尔武德城，咱们却打了六天还没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