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晚了。”顾逢笑着看了一眼她和旁边站着的少年,又开口道:“姝姝先和同学回家吧,今晚我在这里守着,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学?”
清姝闻言看了一眼黎灏,他只需一眼就能领会到她要表达的意思,她要他回去。
黎灏无奈点头,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可姝色无双的少女仍然安静地守候在床边,她微微仰头看着站在身旁的男人,轻声道:“顾叔叔,您应该很久没好好休息了,您先休息一会。”
清清淡淡的语气却莫名地令顾逢心底一软,他这几天确实在忙一个大项目,经常加班熬夜,难为她那么贴心。
可这份贴心却是由于从小失去爸爸所导致……
这么一想,顾逢目光更为慈祥怜惜了。他抓紧时间在另一张病床上小憩了一会,想着醒来便将小孩送回家去,可一睁眼便已是天光大亮。
两母女正凑在一起低声交谈,如水阳光从窗外闯进,洒落在柳清尧那清丽的眉眼上,在顾逢模糊的视线中酝酿出入骨的美意。
而那令天地黯然失色的少女微微歪头,嘴角浅浅的笑也显得那般淡雅,朝他扬了扬手中的早餐,“顾叔叔,吃早餐了。”
顾逢久久没回神,心底的暖意阵阵上涌。
无数次幻想的场面,亲昵而温馨的日常在此刻化为具象。
他揉了揉眉心,彻底精神过来,看着忙碌的少女有些不好意思,“清尧,说是我来看你,反倒我在这睡着了,还得麻烦姝姝,你好点了吗?”
他在她们母女面前向来不吝啬话语,平易近人。
柳清尧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眼里漾着她都未察觉的柔情,“嗯,没事了,你先回去工作吧。”
“那怎么行,我就在这里陪你。”顾逢皱着眉反驳,“姝姝也该回去休息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氛围令清姝会心一笑,她慢慢收拾好东西告别,“那妈,顾叔叔,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他们点头的动作都无比同步,清姝微微一怔,替他们合上房门,透过那缝隙望见了女人淡而纯洁的笑。
她垂眸靠在墙壁上,半晌才慢慢走出医院。
也许,有些回忆有些事需要停留在过去,而人,需要不断向前。
傍晚,柳清尧便被顾逢送回了家,烧已经退了,只是还需要安静休息一天。
依旧美如春日垂柳的女子静静地和男人对视,眸里千言万语,复杂情绪蕴含其中,顾逢懂她心中的迟疑,也不急着寻求她的心意。
他只轻轻替她拢紧了身上的外套,郑重嘱咐:“以后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不要硬撑着。”
顾逢从不会为她的退却而伤心,只因他能感受到她深沉的爱。
总有一天,她会敞开心扉,彻底接纳他。
柳清尧笑了笑,“好。”
她目送着顾逢上了车,方向是去公司的方向。
走进家门,屋内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姝姝正站在桌边擦手,望见她眉眼便柔了下来,“妈,刚好吃饭。”
“辛苦我家乖宝了。”柳清尧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即使发丝被揉乱,她也只安安静静地笑着。
暖黄灯光下,少女的眉眼似遥遥远山,沉静隽永得一派惊艳,可她的神色却微微迟疑,似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姝姝?”
柳清尧第一时间发问,她不喜欢姝姝将事都闷在心里。
清姝极其认真的看着她,缓缓说出深思熟虑已久的想法,“妈,你和顾叔在一起吧。我不想我不在家时,你孤零零一人;也不想你生病时无人照顾,如果爸还在,他也会希望你幸福。”
这算是从小到大自家乖宝说过最长的话。
柳清尧眼眶渐渐湿润,视线迷糊不清,可乖宝那清冷声线中夹杂着暖暖爱意却令她心间泛酸。
易霖因公殉职那一天,小小的人眼里的悲伤都遮掩不住,可她还是紧紧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说,“妈,你还有我……”
细细算来,反倒是姝姝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也是姝姝一直在照顾她……
放不下的人,也是她。
两行清泪从秀美脸颊缓缓流下,柳清尧释怀地低低应道:“好。”
“嗯。”清姝柳眉微弯,替她夹了菜。
之后清姝便发现顾逢过来的次数频繁了些,也不会避着她,偶尔也会留宿,房子里关于他的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
黎灏自然也发现了,好奇地询问:“你妈妈和顾叔会结婚吗?”
清姝略微思考了一下,淡淡道:“或许。”
少年伸手揽着她椅背,低头靠在她肩上,无所谓笑笑:“也对,那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只要你不离开这里就行。”
然而清姝写字的动作却猛然一顿,在白纸上留下深深的划痕,她眸光变幻了几下,还是咽下了那几句话。
如果他们两人结婚的话,她大概率也是要和顾叔搬到临市的。
顾叔的公司总部并不在这里,而是更为繁华的临市,如今停留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项目,更是为了追求她妈妈。
果然,顾叔求婚成功后便直接询问清姝。
他和柳清尧十指相握,黑沉双眸里藏了些许忐忑,低声问她:“姝姝,我和你妈妈在筹备婚礼,准备搬去临市,你……”
柳清尧也温柔地看向她:“你要实在舍不得这里,我们就不走。”
清姝微微摇头,“我们一起去临市。”
她对这里唯一不舍的便只有黎灏,但相比之下,她也不愿让妈妈独自陪她在这里,若是这样,之前所做的也没有任何意义。
顾逢的动作很快,或者说是蓄谋已久。
婚礼只筹备了一个月,他也动用了关系将清姝安排到临市的重点高中,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得妥妥当当。
清姝拿着转学档案走出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梯转角处的脸色暗沉的黎灏。
他眸光沉沉,那双清透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却压抑着滚滚风暴,看起来危险又冷冽,可他拉过她手臂的力道还是那般轻柔。
松松的虚握着。
她若是想挣脱,一甩便能甩开。
清姝没有挣扎,任由浑身充满怒气的少年拉着他跑到天台,他一把将她抵在门上,看似冷静,但实则通红的眼尾将他的委屈和愤怒展露无疑。
“为什么,不和我说?”
每一字,他都说得咬牙切齿,像是要狠狠咬上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