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芦荻”,萧望眸光沉沉,书桌上电脑和手机散发的蓝光映照出他晦涩难言的神色。
黑色丝绸衬衫微微敞开,领带早被扯下丢在一旁,凌乱的碎发遮盖着他极淡、近似银色的眸,右眼眼尾的泪痣似恰到好处的蜿蜒的泼墨。
但男人心情极差。
他一向注意形象,此刻却顾不上更多,只关注着群里的讨论。
见群里好一会没人出来发言,他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而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雕着玄鸟花纹的檀木盒。
精致,新木,雕工出自于大师之手。
而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小玉雕,腾龙玉雕栩栩如生,在灯光下剔透得如同一块小水晶。
萧望缓缓抚上,略带遗憾地打量了一会,鼻尖早已经没有那股淡淡的清香。
他印象极深,他收到玉雕那一日,打开盒子里面便散发出好闻的香味,像是冷冷雪山之巅绽放的红梅,清透而韵味悠长。
事后他曾仔细闻过,并不是玉雕或木盒的气味。
更像是……
它们主人身上的味道……
他本就十分喜欢泠泠七弦,这点香味更是勾得他心痒好奇。
但他也并不想动用关系去调查她,他总有预感,他们之间的缘分并不止步于此。
眼前的玉雕就是最好的证明,萧望嘴角露出了浅淡的笑意,心里那点想见她的心思于此刻恣意壮大。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张乔的消息又重新在群里滚动起来,那是几张玉佩的图片。
萧望静静看了好久,他自小家境优渥,见过的值钱之物也不少,看这点东西的眼力劲还是有的。
即使隔着屏幕并不能百分百准确,但也八九不离十。
思忖片刻,萧望语气平缓下来,仔细打字在群里和张乔解释起来。
“这块玉你可以拿去专门的检测机构认定一下,是块非常好的料子,依我来看,现在的市值并不少于二十万。”
“二十万?!”
“若是放在十几年前,价值会更高。”
群里也有几个懂货的人,也赞同萧望的观点。
这下他们倒是疑惑了,单是一块就这么值钱,泠泠七弦为何不直接典当掉?反而零零散散地借了他们十几个人的钱呢?
照这么看来,她确实不是骗子,但这种行为也令人疑惑不已。
“那要不直接问她本人?”张乔挠了挠头,苦恼地发问,“浮月不是和泠泠七弦是好友吗?可以让浮月拉她进来问一问。”
谁料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热烈赞同。
“非常支持!”
“智齿加+1”
“快快快,我等不及了!”
可以说这一群人早就想这么做了,因为之前泠泠七弦虽然脾气好,待人温和有礼,可和众人的关系也很疏远。
但她的声音实在是世上难求,堪比传言中的鲛人之音。
哪怕在群里再听一回,大家也非常乐意。
但由于霍浮月已经睡着了,所以没有看到消息,等第二天早上醒来她翻了一遍聊天记录,看得她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她之前是隐隐听说姝姝借了钱,但也没想到会引起现在的风波。所幸,这事只在群里提起,没有被传出去。
因着这事,她到了医院也愁眉不展。
清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苦闷呢?
“浮月,发生什么事了?”清姝静静望着她,宛若宝石的眼眸漾着细碎的光,无忧无虑的神情静美无比。
霍浮月满是纠结,她真的要拿这些事来毁了姝姝的好心情吗?可姝姝也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她欲言又止。
清姝笑了笑,轻轻替她理了理飞扬的头发,温柔地看着她,“没事的,说吧。”
能让浮月这么纠结的,也就只有她的事了。
姝姝坚韧的目光也让霍浮月下定了决心,她深吸一口气,将攥得紧紧的手机松开,解锁递到她面前。
莹白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清姝将所有消息揽于眼底,唇微微抿紧,脸色了然。
“浮月拉我进去吧,我缺他们一个解释。”清姝轻叹一声。
“好。”
霍浮月先是回了艾特她的消息,随后将姝姝拉了进去。
系统提示的那一刻,群里所有人都看到了消息,其实今天他们都在等着这一刻。
“大家好,我是泠泠七弦,打字不方便,我们视频通话可以吗?”清姝缓缓在手机上发送消息,眸光坚定。
而正在办公的萧望看到消息,立马抬手示意助理停下汇报,即使女人看不见,他也挺直了身板。
“好。”他率先在群里回复。
下一秒,视频通话提醒就跳了出来。
有空的人都加入了通话,男人俊美的脸庞率先出现在屏幕上,他眨了一下眼睛,连眼尾的泪痣仿佛都颤颤欲飞。
今天的他穿着宫廷式的复古丝绸衬衫,领口边的褶皱花边之下是欲露不露的锁骨,拇指大的祖母绿钻石紧贴于皮肤之上。
白和绿的交相辉映,更衬出他皮肤的质感。
围绕脖颈的是一圈小小的闪钻,萧望一晃动就泛着银光。
其他人都被他精致俊美的脸庞惊了一下,更别提外在那足以彰显家境的珠宝。
说实在的,听声音萧望更像是清冷无情的仙君,但见了真颜,他们觉得他更像是养得恣意由心的玉公子。
此刻的萧望看着冷静,但心底一下比一下强劲的心跳声出卖了他的紧张。
他无比渴望见到那道声音的主人。
没让他等多久,清姝调整了手机角度就开了视频。
而那容貌出现在屏幕的那一刻,萧望和其他人都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清姝眉眼微微低垂,似是在调整角度。青山蕴雨般的眉眼是纯粹的美和清冷,肤色雪白,精致笔挺的琼鼻之下是润泽的粉唇,唇珠饱满而惹人怜爱。
不难想象,指尖轻抚捻磨之下的红是多么勾人。
然而穿着蓝白条纹相间病号服的她气质宛若雪中冰凌,独立于蒙蒙细雨之中,揽尽万千苍色。
她和身后的白玫瑰一相比,更显洁白无瑕。
“你们能听到吗?”
她低低开口,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动听,只添了几分虚弱。
她含笑望来,令所有人呼吸一窒。
如月碎揉光,青山盛绿,静显其姝。
“能。”
萧望下意识回答,嗓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沙哑,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一刻不落。
而其他人现在哪里能回过神呢?甚至都没心思听她的解释,只能看着她柔美的唇一张一合。
而视频里也出现了另一张美艳如花的脸庞,在她凑到泠泠七弦耳旁低语时,泠泠七弦的嘴角才含了笑意,温软得不可思议。
两人是非常亲密的关系。
而萧望第一时间就猜出了那女人的身份——霍浮月。
但看着两人亲密的姿态,他还是有些嫉妒,粉唇扬起的弧度下坠了一些。
“你身边的是霍浮月吧?”
萧望笑着和她搭话,自在地接过她的话题。
“嗯。”清姝轻轻点头。
先前她一直淡淡地回应着群里人的问题,到现在谈到浮月,她应话的尾音似乎都带着软软的韵味。
萧望的心猛然跳了一下,清咳一声抑住了喉咙里的痒意,只不过眸色更深沉了几分。
结果就是,全程下来都是男人含着笑意地和泠泠七弦聊天,不过该解释的她都已经解释过了。
大家也不介意,只是有些嫉妒。
嫉妒萧望的口才和吸引大美人的注意力。
然而霍浮月却看出了男人殷勤态度下的蠢蠢欲动,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手机屏幕上的人,先是她哥,后是先楚哥,现在又来了一个“萧萧芦荻”。
姝姝的身边……真是群狼虎视。
说曹操,曹操到。
房门被打开,熟悉的清冷声音响起。
“姝姝,小月,该吃饭了。”霍浮光双手都拎着常订餐厅的饭,香味在房间慢慢弥漫开来。
“好。”
清姝侧着脸,抬头看他,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欢喜之意。
随后她向众人道别,快速挂了通话,但谁都能看出她对那人的依赖和喜爱。
萧望心一沉,失了力气沉沉躺在椅子上,看来已经有人先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可是他并不想放弃,怎么办呢?
办公室内是久久的寂静。
但经过这一回,大家也明白了泠泠七弦为何会选择将东西押在他们这里了。
无非是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遗物,若是直接卖掉,以后定是寻不回了;但若是留在他们这里,以后还了钱也可以收回。
再说了,能拥有绝世美貌的人多的是权贵之人金尊玉贵地养着,只不过她并没有走那样的路。
泠泠七弦绝不会是骗子。
这成了所有人的共识。
不过泠泠七弦病了,不然她的背景也不会是医院,脸色也不会那么苍白憔悴……
大家想去看她,可却开不了口,但这些人里却并不包括萧望。
视频通话结束后不久,萧望犹豫再三还是发送了添加好友的请求,两人合作过多次,他还是存了几分期冀。
所幸,清姝最后也通过了他的请求。
“你身体还好吗?”
他强行按捺着激动发消息,心里也隐隐担忧着她的身体。
之前他本就不想着她偿还,现在他更是悔恨自己没给更多。
“还好,谢谢你。”清姝及时回复了他。
霍浮月凑过来不经意瞥到,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一开始萧萧芦荻就在维护姝姝,她也惊讶于男人对姝姝的绝对信任。
反倒是霍浮光走过来,手轻轻摁在她手臂上,语气淡淡却含了一丝无奈,“姝姝,长时间看手机屏幕对眼睛不好。”
“我没有这么脆弱。”
清姝看着他笑了笑,还是顺势将手机放在一旁,没有再看。
她这么顺从的举动反倒让霍浮光品出一点宠溺的感觉,他蓦地笑了起来,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炽热无比。
“咳咳。”
霍浮月站起身,遮挡住了自家哥哥的目光,她只想说,她还在这里呢哥哥就这么毫不掩饰……
随后,韩先楚也照旧过来查房。
两个人男人对视了一眼,韩先楚自在地走到病床前,将床升高了些,替清姝调整了一下枕头的高度。
将手收回时,不经意间与她侧过来的唇触了一下。
柔软,湿润,触感比那花瓣掉落重不了多少,却让韩先楚大脑宕机了十几秒,随后怔怔道:“抱歉,我不小心。”
“没事。”
清姝并不在意这个小插曲,转头和浮月看起了电影。
两人心境完全不同,男人心里想要的更多,自从认识她之后的日日夜夜,那唇瓣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攫取了他的心跳。
因而他才这么不淡定,因为他要死死压住那股抚压下去的欲望。
同为男人,霍浮光看懂他脸上的神色,低低冷笑一声。
韩先楚自然听到了,他苦笑一声,这哪是他能控制的?对着喜欢的女人没有欲望,那还是人吗?
不过他也确实忙,只匆匆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在这两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萧望却开始了行动。
他加了群里的每一个人,细细询问了泠泠七弦向借他们的详细数目,记录详细后再一一提出请求。
他求的,不过是出钱把她抵押之物全部买回来。
一开始,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的,这个东西终归还是他们与那位绝世美人的联系纽带,是她相信他们的凭证。
但最终还是抵不过萧望的深深恳求和以利相诱。
轮到张乔时,他态度有些扭捏,问萧望:“给你可以,但你可以替我向她说声抱歉吗?毕竟之前我误会她了……我不知道她身体的情况……”
他知道萧望索求这些,不过就是为了有一个见泠泠七弦的理由,或者说,讨她的欢心。
最后,萧望会见到的,他的直觉告诉他。
“人之常情罢了,我会替你转达的。”
萧望郑重回复道。
“多谢了。”
得到肯定的回复,萧望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没过几天,他要的东西就被送到了他的桌子上,他一一核对,再将各个玉器小心拿出转移到对应的合适木盒中。
完成后,他看着这些木盒眉间都蕴了浅浅笑意,唇间似呢喃爱人的名字,神情又缱绻,“终于,离你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