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行知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内心愈发激动。
然而面上他无比平静,伸手抚着自己的白色胡须,头发一丝不苟地用发冠束起,从发丝到衣物都整理得非常规整。
明明是颇为拘束的打扮,但在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身上却有着超然于世的仙风道骨感。
“参见公主。”王行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袍,缓缓朝她行礼。
“院长先生请起。”清姝快步上前扶住他的手,“不必多礼。”
“听闻先生有事与我相商?”
三人在树旁的石圆桌坐下。
王行知极清澈的眼眸看了一眼夏容年,微微叹道:“许久不见,你果真如我预料的那般优秀。”
“先生谬赞。”夏容年不好意思地拱手作揖。
两人曾在多年前见过一面,虽没有师徒缘分,但王行知也对这位天才的少年印象深刻。
“那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他视线重新回到对面端坐的风华无双的公主身上,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
“不愧是神明选中的人啊。”
王行知的语气里有无限感慨和惋惜。
清姝淡然一笑,没有否认,只是认真地问:“先生如何知晓?”
夏容年也认真地等着老先生的回答。
“无意中窥见天意罢了。”王行知幽幽应道。
他也不是故弄玄虚,只是某一日便突然能感知到一些玄而又玄的事情,进而追溯到一些本源。
而这些,是为世人所排斥和耻笑的。
“原来如此。”
清姝点点头,神情并无疑惑和质疑。
夏容年也无比淡定,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些神怪之说。
“而这次邀公主前来相见,也是有事相告。”他慢慢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推到她的面前。
清姝拿起纸条,缓缓打开。
看完之后她眸光微动,语气微瑟:“多谢先生劝告。”
三人看着那潺潺往下冲的河溪,一时之间都默默无言。
石桌上是一副棋盘,王行知伸手示意夏容年:“夏公子可否和老夫对弈一把?”
“荣幸之至。”
夏容年也执起白棋,轻点于棋盘之上。
清姝一边慢慢思索着纸条上的内容,一边听着清脆的落棋声,心中也平静了下来。
棋盘胜负久久不分。
直至霞光微斜,院内的光影都染上了极暖的光辉之后,才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老师,该回书院了。”
院外的声音微微耳熟。
等三人出去之后,清姝才发现是宴会上率先向他们行礼的公子。
“这是我的关门弟子,沈明意,颇有我之风范。”王行知笑着朝他们介绍,神情骄傲。
夏容年闻言看去,少年含笑行礼的姿态自带清风雅意,和他之前坐于首席的行为来看也可以知道他将来必定又是一位栋梁之才。
“今日叨扰先生了,慢走。”清姝轻声说道。
王行知摆摆手,正欲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他又停下脚步,走近,往夏容年,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而后才悠悠然离开。
夏容年攥紧了手心,手里仿佛是一块烫手山芋令他微微不安。
两人坐上马车回了客栈。
清姝察觉到他的魂不守舍,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
她知道与王先生留下的纸条有关,却不知各种内容能令他这般。
夏容年苦涩地摇摇头,转而问她:“先生给你写了什么?”
留了什么?
清姝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纸条递给他,他展开一看,只有短短的六个字,“莫回头,莫回京”。
“这是何意?”
清姝摇摇头,没有解释的意思,她目光渺渺落在了远方,寻不到停驻点。
手中缓缓感受到了一抹温热,夏容年紧紧与她十指相扣,眼中多了几分坚决,幽幽道:“姝姝,你可知道,他劝诫我放下。放下什么,如何放下,我一概不知。”
“但若是你,叫我放下那是万万不应的。”
哪怕面对即将遭遇不幸的未来。
他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清姝也握紧了他的手,她心里早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结局,可到这个时候她还是不忍告诉夏容年。
两人在肆意欢情中宣泄自己的感情,遗忘迟来的忧愁烦恼。
清风拂拂,冷淡月色下男人将女人狠狠拥挤怀中,毫无缝隙的贴合,引来一阵阵颤抖。
他指尖抚过她汗湿的鬓发,玉钗渐渐滚落在如云的乌发之上,被他轻轻拂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清姝半阖着眼眸,懒懒依靠在他炙热之上,鬓边花已然被揉碎,汁液点点滴落在唇边,颊边,引来男人时而轻,时而重的吻。
出乎清姝的意料,夏容年极为克制。
最为情动的时候也只在她耳边压抑的喘,沉闷又低哑。
清姝本不想在这种时刻细细区分两人的不同之处,可这种让人不得不深想,以至于她双眼迷蒙,微微分心。
“姝姝这个时候在想谁?”
夏容年看出她的分心,不由得低低吻上她雪白纤细的脖颈。
“没有……”
“说谎!”他喃喃道。
接下来的暖意纷纷席卷两人全身,一阵颤栗之后两人紧紧相拥,夏容年并不会在意其他事情,他在意的不过是她还真切地躺在他怀中。
两人都十分珍惜他们度过的每时每刻。
夏容年不明缘由,只是出于直觉。
在姑苏逗留的这段时间里,清姝总时不时去松山书院拜访王行知先生,并不具体做什么,只是静坐在一起也足以缓解她内心的不安。
夏容年也时刻陪伴在她身边,偶尔也兼任书院中的夫子。
而公主的倾城之貌早已经传遍姑苏,因而无数的人都纷纷寻好了时机出门偶遇。
以至于造成了松山书院路途堵塞的状况,凡是她经过之处,瓜果和花和香囊总是不缺的。
为了不打扰书院的清净和学子们的学业,清姝只好不再上山,转而在姑苏举办了正式的宴会。
听闻这些消息,城内的富商以及其他世家偷偷修剪了全新的府苑,步步雅致,各种金银珠宝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置办好。
堪称盛况。
更何况只为博公主一笑。
这消息也渐渐传了出去,有些不明所以的,颇为刚正不阿的人便作文章,含沙射影讽刺玉姣公主奢靡享乐,喜好排场。
“流言蜚语果然不可信。”夏容年无奈地朝清姝说道。
他总算明白了日后那些含糊其辞的秘史是怎么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