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马车缓缓驶入京城。
时锦驱赶着马驹直直往皇宫赶去。
算算时间,离姬如瑾死去也不过才五日,皇室还未来得及将她移入皇陵。
清姝赶回来也正是为了见自家皇姐最后一面。
宫门外值守的禁卫军将马车拦下,“来者何人?出示一下玉符。”
时锦将刻画着龙凤盘虬的玉牌亮出,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一眼望去就是不凡之物,然而那特定的龙凤呈祥纹样更是皇室专用。
禁卫军连忙收回手中刀戟,垂首拱手道:“属下拜见二皇女殿下!”
“无碍。”
马车内传来清凌如水的袅袅之音。
禁卫军听到这耳尖都微微酥麻了起来,她从未听过比这还要美妙的声音,她不由得抬头看向马车。
可惜被竹帘遮得严严实实的,里面的风光露不出一丝一毫。
她遗憾地地垂下眸。
清姝回来的的举动十分低调,但仍然架不住消息灵通的皇室宗亲没过几分钟就收到了消息。
他们纷纷赶进宫,见到了站在棺椁旁白衣胜雪的高挑女子。
她那低头垂首,露出了那纤细的雪颈,如墨青丝无风自动,无言之中却透出一股沉重的哀伤之意。
一滴晶莹从那星眸下的羽睫轻轻滑落,悄无声息在地上蕴出一点水痕。
那纯然的,清丽的哀伤之姿宛如神女垂泪。
众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不敢轻易打扰这幅美景。
清姝纤白玉指抚上棺椁中那容颜清俊英气的女子,肤色呈现死寂的青白之色,温度如那寒冰冻人。
然而最为瞩目的还是女子太阳穴旁肆意蔓延的红梅花纹,在冷白的皮肤上晕出极致的红,像是全身的鲜血都用来滋养这花纹了般。
“梨花雪,此等毒药前期会突发性呕血,后期将会五脏六腑将会时时刻刻处于强烈的灼烧感之中,直至毒性蔓延到心脏。死后血液逆流,在太阳穴凝聚成血梅。”
清姝轻轻喃道。
幕后之人就是想要中毒之人在痛苦中苦苦挣扎死去。
歹毒,邪恶又冷酷。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她未曾转身,语气淡淡地出声询问。
云王面露愧色道:“姝姝,是我们无能。”
别说追查凶手了,就连先皇和皇太女中的毒他们都没能查出来。
“不怪你们,若不是我游历各方也不会知道这已经绝迹的毒药。”
清姝深深闭上了眼,将棺盖盖上。
棺中女子的容颜彻底被封存。
“明日迁入皇陵吧。”
“好,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云王轻声道。
“登基大典安排在一个月后,你意下如何?”头发全然花白,面色威严的皇姑母看着眼前的少女道。
“按照礼部的礼制来就可以。”清姝微微颔首应道。
众人得到想要的回答也不再逗留,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少女便陆续离开。
只不过他们内心感慨不已,二皇女容颜之盛胜过这天下所有男子,愈发令人心神失守。
时锦紧紧跟在她身后回到华清殿,目光片刻不离眉头轻蹙的少女。
一路上的小侍宫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后知后觉地屈膝行礼。
华清宫殿内云顶檀木为梁,雪白珍珠为帘幕,精致刺绣的山水屏风后的地铺白玉,触之生凉。
香炉,床边的鲛绡宝罗帐上金线海棠花现于其上,风起帘动,隐隐约约冷香袭来。
一切都极致奢华华美。
哪怕她远游在外,宫内的亲人也时常在挂念着她。
每一处都按照她的喜好布置。
清姝心底猛然涌上一阵酸涩之意,眼尾染上点点水意。
然而门外很快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两道稚嫩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皇姐呢,我要见皇姐!”
“我也要见皇姐。”
两个雪白的小团子神色严肃,年纪虽小,可一举一动都优雅矜贵,同样漂亮的水眸里蕴着期冀。
两只软乎微胖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兽。
清姝走出来看见这一幕,缓缓笑开,眉眼间的清冷疏离消散了几分,身上散发着独有对待亲人的温和。
“小韫,小弦。”
两个小团子看见她眼睛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蹦蹦跳跳朝她奔来。
“皇姐!”姬如韫跑到她身边,小嘴轻轻一瘪,委屈道:“我好想你,你怎么才回来!”
她伸出小手拉着袖袍的一角,控诉着皇姐的罪行。
姬如弦的年纪更小一些,毫无顾忌地扑入少女软软的怀里,抱住她的腰轻轻蹭了蹭,仰起头奶声奶气地说道:“皇姐,你蹲下来好不好,我有话和你说。”
清姝摸了摸姬如韫的头,又慢慢蹲下身子和奶团子平视着,“怎么了,小弦?”
姬如弦凑到她耳边低低道:“皇姐,我好害怕你不回来了呀,整个宫里只有我和三皇姐和父君,静得吓人。”
清姝闻言微微一愣。
随后也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小弦不怕,皇姐以后都会陪着你们的。”
“嗯,我相信皇姐!”姬如弦重重点了点头,包子似的小脸正经起来倒是有一种可爱的反差感。
清姝拉着两个小人儿进了殿内,陪他们待到薄暮时分,他们宫里的人才带着人离开。
走时的两个人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几分。
宫内发生的变化就连几岁稚童都察觉到不安。
清姝幽幽叹了口气。
“殿下不必担心,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时锦轻声安慰道。
“但愿如此。”清姝低头若有所思道。
天阶夜色凉如水,殿内的清池冒着热气,袅袅白雾笼罩着池中那一具婀娜玲珑的曼妙酮体。
如雪的纤纤玉指撩起一捧清水,倒映着那精致眉眼。
她柳眉微蹙,脑中不禁思索着皇姐和母皇都中的梨花雪,那是一百年前在南疆才会出现的毒药。
近几十年早已经杳无音讯。
到底是谁,能拿出这一味毒?
又是谁,非要将她们一网打尽?
着实令人费解和不安。
殿内缓缓吹进了一股冷风,帘幔和珠帘都被轻轻吹动,叮铃作响。
谁都无法看见的半空中出现了一双冷白精瘦的手,一个高大身形的轮廓随风被勾勒出。
凉寒的双手往池中美人的肩膀上探去。
清姝察觉到肩上那明显的冷意,面色一凝,低声呵道:“是谁!”
可面前明明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