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姝还没有到家门口就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他们站在门前,紧张而期待地望着来人。
他们脸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翘首以盼。
“爸,妈我回来了。”清姝笑意盈盈,上前一步抱住了眼眶泛红的云母。
云父站在旁边,看着回来的女儿眼中含泪,欣慰地叹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快进去,一家子站在这里像什么话,回去说。”云母声音还微带哽咽,擦了擦泪水催促道。
“对,乖宝你妈说的对,你快进去休息一下。”
门卫小哥早已识趣地放下行李离开了,云父提起行李跟在两母女身后进了屋。
几人情绪都平复下来后,清姝张望了几眼屋内,并没有看到信中所说的人,好奇地问:“爸,妈,不是说把弟弟接过来了?”
提到时晏,云家父母的神情都染上了忧愁,“时晏,也就是你弟弟,从来之后就没怎么出门,对外界没什么反应。”
“听说得这个病的人都有自己固定的行为模式,最好不要贸然打乱他们的生活规律。但好在现在他还是会对外界有所反应,也会听话乖乖吃饭。”云父想想又嘱咐了一句,“姝姝,等下吃晚饭时他会出来,你注意些不要吓到弟弟了。”
清姝点头应下,记下要注意的点。
晚饭时,她也终于见到了这位闭门不出的弟弟。”
恍若小兽出洞似的警惕,留着细碎黑短发的少年低着头慢吞吞地移动脚步,整个人露在外面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苍白,隐隐有些透明,皮肤里的青筋依稀可见。
由于长期宅在屋里,身形有些瘦弱。
苍白,瘦弱,可视线所及之处却萦绕着一股令人怜惜的破碎精致感,就像一尊瓷娃娃,惹人怜爱。
或许感受到另一股陌生的气息和目光,他硬生生停住了脚步,不安地握紧了拳头。
清姝意识到不妥,转过头移开了视线。
云母慈爱地看着少年,试探性地拉上他的双手,见他没有应激反应才把人拉到桌边坐下。
“小晏,这是姐姐,接下来会和小晏一起生活哦。”
云母的语气轻柔不已。
但听到这话的少年没有丝毫反应,也根本没有管对面多出的一个人,机械地拿起碗筷和平时一样吃饭。
云父云母见怪不怪,如今小晏没有焦躁不安已经让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
见少年低头吃饭,清姝心里也松了口气,不再看过去,专注地吃饭。
于是谁也没有发现,少年吃饭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低垂的眸子子闪过了一丝亮光。
时晏只觉得鼻尖被一股清凌朦胧的清香笼罩着,眼前恍然出现了白雪皑皑的雪山之巅,一只通体雪白,毛绒绒,身形优美不已的雪狐在眼前一闪而过。
那灵动晶亮如同宝石的眼眸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无悲无喜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时晏感觉就像被那柔软的尾巴轻轻一扫,留下痒痒的触感。
雪狐细小清凌叫了一声,那雪山仿佛都震颤起来,雪花纷飞,似在回应它的号召,下一刻它的身影渐渐变透明,消失在无边雪色之中。
从小眼前就一片黑灰的视线中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景色,时晏冷寂的心湖恍然被破开了一角。
是狐狸啊。
他喜欢这只小狐狸。
姐姐\\u003d小雪狐吗?
时晏迷茫地想着,不然他们的气息怎么会一模一样呢?
只是他已经习惯于龟缩在自己的壳里,没有勇气出去探索外面的世界,刚萌生的一点的好奇就被镇压。
沉默地吃饭,沉默着回房间。
饭后三个人坐在客厅聊天,云父一锤定音道:“姝姝,从明天开始你多陪陪小晏,或许陪伴可以缓解一下他的情况也不一定,我和你妈都需要工作,走不开。”
云母也赞同地点点头,既然都已经是一家人了,姝姝和小晏尽快熟悉起来也好。
“我会的,我也很喜欢小晏。”清姝郑重地保证道。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少年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清姝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少女不笑时,眉眼间的清冷和禁欲仿佛就像月下神女,清辉散落,高不可攀;可一当她绽放笑颜,就仿佛看见漫山遍野灼然其上的娇花。
云父云母看着自己女儿的好颜色,有时也不禁慌神,但同时心中又骄傲不已。
他们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啊!
*
云父云母说要放手让清姝照顾时晏就是真的撒手了,第二天两个人都无比放心地出了门。
清姝端着早餐敲了几下时晏的房门,再等了几分钟后才扭开把手开门进去,这是自己老妈交代的。
要等少年有了心理准备后,才能进入他的领地。
即使有人进来少年坐在桌边看书的身影也没有挪动一分,将来人视作无物。
清姝将早餐轻轻放在桌子上,少年那死寂的目光才微微动了动,他按照自己节奏不急不慢地喝着粥。
清姝安静地等在一旁,现在她才真正看清了时晏的样貌,少年精致无暇的五官仿佛天赐,是画家追求的极致完美,美得雌雄莫辨,这样的美丽极致抓人眼球。
然而少年的那一双眸却如同三尺童蒙般澄澈单纯,不谙世事,眉眼间的忧郁病气更让他添了几分脆弱易折。
这样的美容易让人产生以及放大内心阴暗的欲望,可拥有这样美貌的人却没有自保的能力。
清姝真切地在开始在心里为时晏担忧。
他是她目前见过的长得最美的人,可这样的美如今似乎并不合时宜。
当务之急,还是得让他的病况好转。
少年喝完粥后又开始安静地看起书来,清姝慢慢走过去,把碗筷收拾好后也在他身旁坐下。
时晏的手指微微收紧,鼻尖又闻到那股冷雪般的香。
小雪狐的味道。
身旁的人皮肤白得就像冬日里的一捧新雪,白皙无暇,好像在发光。
唔,连颜色也那么像小狐。
时晏内心不由得暗自想到,果然姐姐就是那只小雪狐!
这般想着,他也就放任清姝坐在自己身边。
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一束束灿灿的光映照在屋内二人脸上,皆是姿容绝世之人,颇为养眼。
渐渐的,时晏习惯了少女不断侵占自己空间的行为,原本单调空无一物的桌上多了一盆翠绿的绿植,也多了几本少女经常看的书。
她时常会和他聊天,虽然他从不搭话,她也不厌其烦地继续自言自语,可那声音他听着也并不觉得聒噪。
生命,小狐狸在他眼里就是如同生命一般的存在,她让他看见了生命,他才不会怪狐狸吵闹呢!
虽然时晏还是像以往一样沉默封闭,可云父云母还是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每当姝姝走动时,少年那乌黑清澈的眼睛也会跟着她移动,眼巴巴的,明显在意的模样。
夫妻二人大喜过望,有反应就好啊,不再封闭自己之后,和外界联系的日子还会远吗?
因此云父云母特别支持清姝和时晏在家互相陪伴。
房间内,时晏右手握住少女的左手不放,低着头表情认真地看书,清姝挣了挣,没挣开,也就随着他去了,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
就是她有些不太明白时晏为什么热衷于此,明明他自己一只手翻书一点也不方便,还执拗地牵手。
清姝发现他也不是对外界完全屏蔽的状态,当听懂别人讲话时,他那漂亮的眼睛总会飞快地眨一下,划过一道流光。
但他并不会回应。
清姝悠悠叹了一口气。
时晏紧紧地将少女的手握在手中,小狐狸最是好动,要是不抓紧点跑了怎么办?
清姝不知道在她眼里思维还像孩子般的少年竟然无师自通地觉醒了占有欲。
一个月,两个月……几个月过去了,时晏越来越粘清姝,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他现在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早上和清姝一起吃饭——看书——吃饭——散步——吃饭洗漱——睡觉。
好在清姝的努力下,少年终于开口说话了。哪怕第一个词语他说的狐狸让清姝迷惑不已,但后来他也学会了一些生活用语。
好比现在。
“姝姝,散步。”
时晏那双漂亮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她,清姝认命地牵住他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他从不叫她姐姐,倒是喊云父云母爸妈。
清姝已经十九岁了,时晏比她小一岁也已经成年了,好吃好喝地养着,他身量也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
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少年还真有点像粘人小狗那味了。
时晏每天散步的路线是一成不变的,清姝闭着眼睛都能一步不错地走完全程。
今天她必须得让他开始自己一个人走,太过依赖她一个人不是好事。
想到这,清姝狠下心,将少年的手掰开,仰着头看语气轻柔劝道:“小晏,你也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生活,乖啊!”
时晏看着被掰开的手,心里酸涩涩,越眼里弥漫了一层水雾,委屈控诉地看着她,“不要!”
明明一直以来都一起的,她怎么这样。
小狐狸变坏狐狸了!
他执着地又伸手去拉她的手,清姝后退了一步,没让他牵到。
她无奈又心疼地说:“小晏,听话好不好?”
时晏没说话,那豆大的泪珠却滚滚而下,顺着白皙的脸庞划落,眼尾泛红,睫毛都被打湿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活生生像被人欺负狠了。
清姝头疼地轻蹙着眉,少年的泪水就像流不尽似的,一直在掉,安静地控诉。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重新牵住了少年的手。
时晏看到被牵住的手,瞬间眼泪也不掉了,眼眸亮晶晶的,眉眼愉悦。
面对美少年的眼泪攻势,清姝一败涂地。
散完步准备进屋时,清姝刚好看到邮递员将信塞进自家信箱。
拿着信回屋后清姝自信看了看,这才惊讶地发现是傅雅君和蒋羿,傅雅沁,房伊四个人寄来的。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走前好像没有给他们说自己家的地址,所以,他们这么快就查到了?
只能说,不愧是他们。
信封上的小子都写着清姝亲启,笔迹各不相同,但都有各自的风格,无疑是好看。
她珍重地一一拆开阅览,而时晏安静地坐在旁边轻轻缠绕着她的发丝。
从信上清姝得知,他们都托了关系办好回首都的程序,等到回首都后他们会来看她。
这个时候信邮递的速度极慢,上个月寄出的,只怕如今已经回到首都了。
想到他们会来看她,清姝心里也不免高兴起来,嘴角轻勾。
“不可以想别人!”时晏不满地皱起眉,他对别人的情绪感知特别敏感,眼前的人明显在想别人,还那么高兴!
“小晏那么霸道呀,姐姐只是在想朋友而已。”
清姝早就知道少年的醋坛子属性,就连她和父母亲近些他都委屈巴巴的。
“不行的。”少年执拗地强调。
他还双手捧起她小巧精致的脸庞,直直地盯着她看,又强调了一遍:“狐狸,就是不行。”
“好的,不想。”
现下清姝也只能应下,神情无奈,不然又要掰扯个半天,少年最不缺那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