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梦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冰寒银如玉镜的地面上,大红宫装凤钗摇珠的王妃上马,欠一欠身子请清源王前行。这恭敬的身子让清源王心中无端起涟漪,这涟漪中他又想起一个纤腰可作掌中舞的少女,如杨柳行风,也如桃花微颤,那女子不是这女子。

真姐儿让了清源王半骑随在其后,官员们有上轿的,有上马的,又随在王妃身后。街上已静街,两边粗壮狰狞的大汉们,把沉溺在往事中的清源王思绪拉回。斯人已逝,万千思绪又如何?

终不如身边这红色身影,才是真实的。

“王爷治下,居然繁华可比京都。”清源王在马上笑得和京中不同,安平王不在,清源王有美同行,有些飘然。

真姐儿立即回话:“王爷曾对我说,人年幼的事情最不能忘,他生长在京中,难免有所模仿一二。”

两个人眼眸相对在一处,清源王悠然含笑,美人儿咄咄逼人了。真姐儿挺直了身子,赵赦对自己,是有婚约在身的好,而清源王就是示好,都要小心看过才能接受。何况他此时一开口说话就有他意。

此处可比京都?天下哪一处,敢说可比京都。真姐儿毫不迟疑的要反驳回去。

路上两边店铺门都大开着,粉色绸缎从苏州而来,上好火腿从金华而来,带京味的京果子这边也有……。清源王眼中又讽刺的笑了笑,安平王在这里果然建起一座小江南。

就是清源王在心里,也不敢乱说是小京都。江南物胜人华,是什么东西都有的。

见身边低眉敛华的年青王妃随着自己眼光看着,没有半分得意之色,也没有半分骄傲之色。清源王不由得暗暗叹气,这一个出身不好的人,果然和别人不同。

不浮躁不自傲,不卑骨不自低,清源王初听到赵赦不在的喜欢,在遇到真姐儿冷静恭敬之后,他的心里反而有几分动摇。

行到驿站门外,清源王下马,对离自己最近的真姐儿低声道:“有美同行,不亦快哉。”这声音低不可闻,真姐儿装作没有听到,举手相引:“殿下请,诸位大人陪您,恕我告退。”

紫色绣团龙波纹的身影停下来,嘴角边莫测的笑容看着真姐儿重新上马离开,清源王又是一个捉摸不定的眼神,才对身边相候的官员们重有笑容:“请。”

“殿下请,”官员们一起拱手,声若震雷声。

到了晚上,真姐儿问进来的赵如:“殿下一天在做什么?”赵如备细地回答出来:“先是见过负责刑狱的牛大人,又问过几位大夫们,现在是吕大人和韦大人陪着用晚饭,外面候着见的,是鲁明道大人的夫人。”

“是贪赃枉法被王爷杀了的鲁明道大人?”真姐儿觉得自己不应该奇怪,清源王来,打一开始就透着不是好来的。

赵如躬身道:“是。张先生和幕僚先生们在书房里正在会议此事。”这一切,全是冲着安平王而来。

默然半响后,真姐儿又问窗下的赵意:“张先生会议过,请他来见我。”清源王来是件大事,赵如和赵意至少有一个在窗下候着回话,半步也不会离开。

见王妃发话,赵意来请张士祯,不一会儿回来:“先生们还在会议。”真姐儿正在烛下用晚饭,浅红色帕子拭过唇角,吩咐道:“请他们先用晚饭,晚上一个酒少给些,先生们一个人加一个喜欢的菜,给张先生加两个。”

烛泪一滴一滴从银制刻花烛台下流下,真姐儿倚着银香枕出神。赵赦不在,接驾的事情并不需要真姐儿如何上心也是筹划齐全,还有窗外的赵如和赵意,这全是赵赦一手提上来的人。

真姐儿还要在心中思忖,总觉得风雨欲来。

起身走到侧间摆着赵赦书案的地方去,案上以易宗泽名义发给赵赦的求救信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真姐儿没有拆,想来意思不过了了。

哎呀!绣着百花蝴蝶的家常衣服上袖子飞甩,真姐儿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红绣鞋走出几步,真姐儿轻咬嘴唇又停下来。

先生们还在会议,他们是重要的事情。

北风催更寒,真姐儿心烦意乱地等着。把榻上给赵佑做的一个布偶拿起来扎了几针,外面有脚步声,在静夜风中格外清晰。

“张先生来了。”赵意回过话,真姐儿说一声:“有请。”同时自己走出里间,见张士祯也正好从门帘处走进。

檀香色绣寿字纹的座垫上坐下张士祯,这是离真姐儿最近的位子。房中丫头们退去,只有师生二人。

真姐儿神色有匆匆:“先生,清源王此来,只怕要请白石王世子前来。”烛花飞溅下夺目之美,让真姐儿想起有美人之姿的易宗泽。

京都也得闻鼙鼓,近千里奔袭二王共同剿匪,不在京都的人这才想到,是否震惊朝野,是否小人馋言,是否皇子们猜忌,迤逦贵胄出京来。

紫衣浓淡有如一团化不开的阴影色,深深堵在真姐儿心中。有美同行,不亦快哉。这不是赞美,这是**裸的调戏。

当然,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才会不分场合,冒身后人或许会听到的风险,大胆说出来这一句。

不过真姐儿,觉得自己不稀罕。

张士祯也紧锁眉头,对王妃说了实话:“不想王妃也猜到几分,自王爷和白石郡王合同剿匪过,商王处、霍山王处都有折子递到京里,这消息前几天才回来。清源王到此,来意不善。”

赵赦封王后的第一次被猜忌,由众多馋言而来。

“那白石王呢,他难道没有折子进京?”真姐儿尽量让自己平静问出来。张士祯眉头还是紧紧如解不开:“我适才去请教易世子,当初白石王是请江阳王先发兵,江阳王不肯独家发兵,是他提议约同王爷一同发兵,现在可以做证的,只有江阳王。”

真姐儿捏紧手中布偶,片刻才松开。江阳王?他会作证才叫怪事。张士祯对王妃看一眼,终是自己学生,他如实地说出来:“当初在京里,我也是奏请王爷纳江阳郡主的一个,王妃,大事为重,情爱为后。”

“啊?”真姐儿小嘴儿微张,眼中流露出疑惑。赵赦不要江阳郡主,在真姐儿看来是与自己全无关系。

烛芯红晕黄晕,把张士祯面色一览无遗。真姐儿恍然大悟,表哥对自己格外的好,所以幕僚们把王爷不答应这件事情,归接到自己头上。

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词。张先生是自己的先生,才会如实说出来吧。

张士祯又苦口婆心说出来第二句:“王爷孤无臂膀,王妃与我有一半师生之分,要劝王爷根基加稳才是。”

清灵灵没有心事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水波不过惊起半点又沉入深处。真姐儿平和的笑着:“先生这话,可和王爷说过?”

“对王爷进言不止数次,王爷从不放在心上。”赵赦是对自己信心满满,而幕僚们是从由古到今的强者手段来看。就是秦始皇,也是他老子异人走的美人路线,讨好了自己的继母华阳夫人,才被立于太子。

少奋斗三十年的事迹比比皆是,丑小鸭遇到王子,幸福美满在生活着那是童话。就是童话里,也有女巫婆。

真姐儿不动声色,她没有发怒,因为她向来冷静镇定,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在这异世里,她有时候有些冷漠,特别是对于赵赦的风流事迹,她无力改变,唯有清醒和冷漠了。

烛化成泪的光晕中,是真姐儿倾听赵赦心思的最好时候。王妃得王爷自幼教导,所以成就一个端庄贤德王妃。王妃依靠的,还有三位先生。

这三位先生是不是真的可以依靠,真姐儿今天想听个明白。她嫣然含笑:“先生说得是,不过王爷怎么想,才最为重要。”

“王爷天纵聪明,决胜于千里之外。”张士祯把赵赦一通夸,夸得真姐儿眉睫泛起红晕,这个如战神一样的人是她肌肤相亲的丈夫:“不过,”张先生把话又一收,隐然有担忧的道:“此时是需要人的时候,韦家吕家秦家齐家……说上一句好话,清源王就少一分挑剔,如果说上一句坏话,清源王就多一分胜算。”

真姐儿问了一句近似于白痴的话:“殿下要扳倒表哥?”张士祯有些奇怪的看看自己学生,怎么会问出来这句话。见榻上王妃笑容殷切,张士祯如实相告:“殿下,在寻找契机,在寻找帮他的人。”

谈论朝政密事用这句话,是白得不能再白。真姐儿菀尔没有说什么,张士祯自己明白过来。王爷再无破绽可寻,有心生嫌隙还是能生出来的。

“防不胜防,不过要防。”张士祯这样道。真姐儿心平气和再问:“先生,我应该如何做?”张士祯踌躇着,真姐儿起身,长袖低垂对着张士祯轻施一礼:“请先生教我。”张士祯起身受了半礼又还了半礼,恳切地道:“当初王爷请我来教王妃,有言道王妃是位正位尊的人,不可以低于别人半分。王爷如今是言出已诺,王妃当协助王爷,事事为王爷着想才是。”

北风在房外呜咽几声,张士祯展袖施礼:“我等三人为王妃师,皆与王妃共进退。王妃荣,我等荣。请王妃抛却一时情深,为王爷大业着想。”

古人,这是一波子古人。真姐儿没有生气也没有动怒,这是她想听要听,一直想要了解的一个方面。三位先生在假如可能也许但是的情况下,会如何对自己?

明珠也似的一对丫头红笺和绿管,是赵赦给的;伶俐能干的小子赵如和赵意,是赵赦给的;三位名动天下的先生,也是赵赦给的。

真姐儿也想有自己,她得先有得起来。这层层温暖如春的包围中,真姐儿今天要明白了一层。先生们是帮着自己,不过全出自为赵赦好的前提下。

夫荣则妻贵,安平王夫妻中的关系,不是妻贵夫荣的关系,所以张先生今天感慨有这些话说出来,真姐儿也没有怪他。

她微微而笑,对赵赦识人的眼光,心底里不无佩服。

雪花幽咽经过内宅中秀树落下时,好似柳絮已无催人之感。催人的,是清源王步步逼人。不过三天,清源王殿下已经接触过封地上过半的官员,又天天见鲁明道夫人,又把鲁明道的罪状一一从头查起。看起来,清源王是胸有成竹。

真姐儿只是静静一个人呆着,直到红笺进来复命:“姨娘们房中我都去看过,把王妃赏的东西全送到,她们都感恩呢。”

这是张先生提点过后,真姐儿做出来的一个举动。其实以真姐儿来看是大可不必,赵赦在尊卑上,自尊上,是不如人意。在穿衣吃饭上,从来不刻薄家里任何一个人。

王妃房中的亲侍丫头,和外面进来的贵夫人比比,半点儿不差。王府里的姨娘们,只会比别人强。

如果图吃用到这一步上可以满足,如果图情爱?真姐儿自己心里,只觉得赵赦对自己关心体贴如兄长,有时候教训起来比最严厉的先生还要严厉。

浓情蜜意的情爱,真姐儿也没有感觉到多少。当然她小有开心的是,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多少。所以会不会弄错,她自己从来没有想过。

君王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这两句话深刻反映出来古代的一些真实情况。既然古代把女人当成三从四德下的依附品,又为何宫斗谍战中,时时出现女人的身影。到了一定的地步,走上司女眷路线的人,可不在少数。

对姨娘们格外又安抚一番的真姐儿,还是认为赵赦会风流,却不会是依靠女人来成事的人。或许他也会给宫妃们年年送礼,但是他如霍山王一样走妇人路线,真姐儿摇一摇头,重新拿起针指,觉得自己还是看好这位表哥才是。

驿站中老梅飘香,清源王房中鲁夫人已经接近情绪崩溃,而她面前审问的人,还是不依不饶地问话。

“鲁大人收受的贿赂用在何处,购买的什么房屋什么贵重物品存在哪一家银庄?”清源王手下也有能吏,从清源王来到就对鲁夫人不停的问讯,是个好人在这样的审问下也会发疯。

面色近癫狂的鲁夫人被人时时提起死去的丈夫,让她伤痛的心上是一次次血淋淋有伤口。她似哭似泣地道:“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能吏依然不放松:“鲁大人经常夜不归宿,还是天天在家?一个月里几天晚归,又是几天早回?可携带的有东西,都交与什么人?”

烛光本是温暖的,在这样如西风扫落叶一般的不留情话下,烛火如刀,烛芯如冰,摇曳时好似风转刀刃,让鲁夫人浑身颤抖,恨不能掩耳。

她终于泣不成声:“别说了,我都不知道,我没有看到!”能吏终于满意了,端起手边茶水一饮而尽,最后慢慢温和地说了一句:“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鲁大人定罪名时,为什么你们辩解?”

“他……不回来一夜,第二天就让去收尸体,他临终时,一句话也没有丢给我,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丧夫的女子发髻披垂下来,终散散如瀑,这发瀑下,是她哀哀的哭声:“别问了,我不知道。问那个狐狸精去,是太子府上……那狐狸精,勾着他,现在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吃完一抹嘴就走了。”

面对鲁夫人乱七八糟的话,能吏深沉地一笑,一字一句地道:“夫人,既然你不知道而鲁大人又无外室,那就是说鲁大人收受贿赂的案子,是不成立的。”

“是吧,也许是吧,”鲁夫人一个激灵,伸出双手把面上长发拂开,一张苍白的泪容露出来:“不成立?不是真的?天呐,冤死了人……”

她身子软软垂下,就此晕了过去。

能吏站起来阴沉沉一笑,吩咐左右的人:“扶她隔壁房中休息。”自己过来,清源王在另一边的隔壁,等着听消息。

听到罪状乌有的话,清源王只是一笑。赵赦敢宰鲁明道,他手中当然有什么。不过鲁夫人要是奋起喊冤枉,这案子就拖来拖去,要长时间的跟着安平王。

“再查别的。”姣姣如处子坐着的清源王,眸中精光闪烁有如地狱里的鬼火灼灼,他好看的唇角里吐出来一串名字:“这些,是据说给鲁明道行贿,又收鲁明道贿赂的人,鲁明道死了,他们还当官的当官,清闲在家的清闲在家,给我查,一个一个的查。”

后面窗子下面,驿卒张老五在除这里的积雪。他本是个酒鬼,不愿意上战场又认识韦大人花了钱调到驿站里,在这里时差使清闲人恭敬,多喝酒又少说话,所以他在这里,不是一个能引人注意的人。

冬天窗户紧闭不容易听到房中的话,张老五手中工具却是一个上面挖了一个如碗一样的洞的木板,只要旁边无人,把这木碗往墙上一扣,里面的话就听得很清楚。

清源王越往下查,人越多。越往下查,查出来的乱事情越多。真姐儿听赵如再说消息时,不掩饰的忧愁叹一口气。清源王殿下已经查红了眼,这可怎么办?

莫须有罪名害人的,可不在少数。真姐儿正在想,赵意进来回话:“清源王问起白石王世子为什么还不来,又说有人传话,他像是有几个月没有出现。”

一到这里,清源王就知会附近的商王和白石王处人来见,商王派了第五个儿子商少刚已经来到,白石王世子易宗泽,还在王府里没有出现。

“去对易世子说一声,再对他说张先生晚上去见他。”真姐儿又忧愁的叹了第二口气,出来见雪花漫漫,表哥还不知道在哪里。在真姐儿手上不能防备,她觉得自己真是痛心。

可是面对好似红了眼的清源王,真姐儿巴望着清源王能病几天休息几天也是好的。梅香中一个字跳进真姐儿脑海中,病?她眼睛一亮,凝神对着冷斜梅枝又看一回,嘴角边慢慢浮出笑容来。

“红笺,取衣服来。赵如去备马车,我去见清源王。”真姐儿说过这句话,绣金丝牡丹的长长衣摆拖着,步子轻快许多往房中去。

出来街上走一遭,见马车往人来人往,面上还是笑容满面。这大好的一片繁华境地,再不阻止清源王的话,要被他弄成一片狼藉。

清源王出来接真姐儿,眼角唇边甚至发角上沾的一片雪花,都是兴奋的。他像是嗅到什么的一匹狼,而真姐儿对他注视着,感觉他好似带来死亡气息的秃鹫。

虽然殿下一身浅灰色绣银丝线的罗袍,衬得他发墨如黑夜,目明如星光。真姐儿在心里,还是对他厌恶加深。

“王妃是主我是客,不过我带来京里的好茶叶,泡上来请王妃品尝。”清源王精神焕发,他要的不是扳倒赵赦,要的是赵赦臣服,要的是赵赦扶自己更进一步。

白石王和安平王结党营私,是商王和霍丘王、江阳王的密折,皇上最为倚重清源王这个皇孙,清源王在太子面前请命:“安平王功高年青,或许有一二不妥当之事,也或许是别人诬告。如果派去的人不足够公正,只会伤了安平王的忠君之心。”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太子为他进言,派了清源王来此盘查,这半个月里把西北官场翻了近一半,当然能查出来大小若干事情。清源王不能不兴奋,不能不喜欢。在朝中诸人中,他最欣赏的就是赵赦。

身为皇家人,欣赏归欣赏,收伏归收伏。他也知道收伏赵赦是件难事,不过难事做起来更有吸引力。而且这是一个送上来的好机会,一直在等待机会的清源王觉得自己快要满意快要如意。

眼下只差的,就是白石王世子这根导火索。世子几个月不见,指不定是和赵赦有什么勾当去了。茶泡上来香气腾腾中,清源王含笑看了一眼好几天不见的真姐儿,鼻子尖被外面寒冷冻得有一点红晕,正在慢慢消去现出白玉色,看上去,她又美貌一些。

“这茶如何?”清源王说过,真姐儿一笑:“好!”茶汤中针尖似飞天起舞,沉下去又浮上来到:“这茶可以静心。”

清源王觉得话里有话,嘴角弧度加深:“哦?”真姐儿清一清嗓子:“殿下,听说您最近把西北数年的案子都取出来重新问过,恕我内宅里的人不明白,殿下有事,不妨等表哥回来。这天气寒冷,殿下多休息,初来西北的人都过不惯,您身子要紧。”

如果是别人对清源王说这话,清源王肯定要发怒也可以发怒。他是奉圣命来到,查案子是完全正当。

因为赵赦不在,清源王来到时并没有对真姐儿宣圣旨,他觉得宣了无用,反而让在军中的赵赦及早知道会有防备。他对于赵赦不在的欣喜,就是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把一切收归手中时,最后如何往京中报,就全看安平王知不知趣,就全看清源王心情如何了。

有时候小事情成大事,有时候大事情可以汇报成小事。真姐儿想起来这句话,眼前明摆着一个例子,就是关外养马的关家。关二分明是通敌,被关家那么一说,全部推到不知名人士赵赦和真姐儿身上。

韦大人来问观风巡查使,真姐儿只说不知道。这样,更坐实关家的话,让人更可信一些。

这就是大事要成小事情。

对着真姐儿故作的关心,清源王也是顺水推舟来一句,把自己手中的大事简化成小事情一句:“我也累了,幸好有商王的小王爷在这里陪我颇不寂寞,”说到不寂寞时,眼神儿异常明亮地对着真姐儿面上飞一眼,再问:“白石王世子怎么还不见来,听说他少年有为,我特地指名约了他。”

被平白飞一眼的真姐儿心中大怒,咬着小银牙在心里道,你笑吧你喜欢吧你兴奋吧,走着瞧。面上还是端庄的王妃,而且也猜测:“莫非是路上不好走?”

“王妃见过世子几次,可否对我说说他生得如何,爱什么不爱什么,这样我见到他,也不会太生疏。”清源王面容上有神色流动,抓摸不定中他问出来这样一句。

真姐儿歉意地笑着:“哎呀,我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他来贺佑儿满月,一次是表哥去剿匪,把我也带上了。”

“白石王肯定是亲自来道谢吧?”清源王眼底也有了笑容,这笑容温柔亲切,眸子里还有一点似嗔似喜。真姐儿在心里又要咬小银牙,这坏人,还会色诱?

再一想,他不仅是色诱,而且是权力诱。

见真姐儿迟疑,清源王不动声色,又缓缓柔声道:“我出京里,皇上特意提到王妃,说聪明伶俐,是个忠君的人。”

呀呸!真姐儿只忠于自己。真姐儿恼怒中又要保持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对她来说这一会儿真有难度。

清源王接下去问了好几个问题:“白石王庆小王爷满月,送的是什么?”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真姐儿如实说过,清源王又笑眯眯:“只有这些吗?太简慢了,就没有别的。后来你没有再回过王爷,总是有些东西,不方便给女人看的。”

“依我想肯定没有,”真姐儿面上娇俏又有几分天真:“怎么会表哥不告诉我?”她摇头扮小孩子:“这不可能。”

王妃一下子缩成小孩子,清源王再问道:“王爷平时会的都是什么人,难道也告诉你?”他笑容一弯有几分激将:“依我看,是不会告诉你的。”

“真的吗?”真姐儿有几分犹豫,然后有些生气:“出去和将军们喝酒,从来不会告诉我。”

在肚子里把骗人话的清源王骂了好些遍以后,这位殿下总算是不问了。再问下去,快要把安平王的房闱也问上。

他停下来,真姐儿恭敬把来意说出:“打仗的事情,有时候消息不通。表哥迟迟不回,我不能对殿下太简慢。殿下从来到这里,一直在驿站里住着,我心里实在不安。和几位大人们商议过,于后日摆下歌舞酒宴,请殿下务必驾临赏光为幸。”

“好,王妃请我,我是必去的。”清源王欣然,侧过面庞喊跟的人:“我记性不好,你们也全忘了。我从京里带的东西,你们少送去一样。如今趁王妃在这里,请她一并带回去吧。”

从人们送上来,是一个红木镶螺钿的匣子。手掌大小的匣子握在清源王手里,他亲手打开送过来。

一株杏花红色镶宝石的花钿,静静躺在匣子里。这花样儿,一看就是杏花模样。一眼看上去,清清楚楚只有一枝杏花。

真姐儿谢过,又依礼问过清源王喜欢什么吃的,喜欢什么歌舞,这才告辞。清源王送出驿站,有些惋惜的道:“王爷要是在与我饮酒该有多好,王妃也会诗书,要知道我最喜欢的一句诗,是小扣柴扉久不开。唉,本来我想和王爷冲雪城外做一宿醉,不想又要等上时日。”

“殿下不必担心,表哥回来,肯定要与殿下痛醉的。”真姐儿气得手指冰冷,勉强回过话,坐到车上时,才发觉身子也在颤抖。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而真姐儿手中的礼物,也是一枝杏花在上面。

借诗以喻自己心意的清源王,在真姐儿看来,又是一次调戏。

王侯贵族们,约束百姓的时候就是礼义廉耻,到了他们自己身上,就是无所不至。这种反差有,在历朝历代都有。

有沉猪笼的人,也有高昂着头上床的人。

清源王出自于靡靡风气的皇家,他要表示好感就表示了。真姐儿回到王府里,是怔怔坐着气了半天。

再接下来不再生气,是用心用意的去为清源王准备“酒宴”,这酒宴,让他好好消受去吧。

为了让清源王满意,真姐儿这两天一直在忙活着。把日子订在后天,是真姐儿潜意识里一直在准备着。

这谜底,真姐儿早就想亲眼看个一清二楚。

今天,机会来了。

揭人伤疤固然不对,不过这是清源王殿下自找。一枝红杏出墙来?真姐儿为这首好诗嗟叹过,又想赵赦劝人下水,是不是也用这种手段。

这样一想,真姐儿气呼呼。表哥和清源王不同的,是没有出自皇家。和清源王相同的,是同情环境里长大。都是一样的富贵窝里呆着,有鲜花有掌声也有美人怀抱。

气过去检查歌舞,真姐儿更是尽心,一边检视一边幻想着清源王变色,真姐儿这就才开始快乐起来。

酒宴的那一天,飞雪在天下舞,人们在地上笑。无数水仙、腊梅、兰花等一切花,全出现在走廊,栏杆和厅里高几矮几圆几方几旁。

这花中,女眷们似水长袖,有绣花,有镶花,有织花,有妆花。官员们有低笑,有高笑,有窃笑,有偷笑。

商王处来的是他第五个儿子商少刚,面相轮廓和商少阳相似,是商少阳的一母同胞。他对真姐儿多看几眼,这么年青的王妃在安平王不在的时候主持欢迎酒宴,以商少刚看着,觉得一切是得体的。

当然身着杏黄色宫缎面绣锦绣同春十字宝石扣锦衣的沈王妃,是这里最出色的一个人。

这样出色,清源王更要多看几眼。

官员们中有几个人在接头接耳,他们围着韦大人:“韦公,王爷不在,王妃打着招待的名头儿奢费,让百姓们寒心。”

其实哪里有百姓们寒心,不过是清源王还在驿站里大为追查安平王的罪状,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的人,向来是不少。

韦大人是满面谨慎,一脸为国为民在忧愁的表情。和这些为国为民忧愁的人一样,手里执的全是碧色浮动,上好的好酒。把这酒呷了一口,韦大人叹气低声道:“王妃年纪小,张先生身份相关,也管不了她。王爷不在,不是全由着她去。”

厅上乐曲重换,悠扬一曲似春草丛生春意浓的曲子奏起来,一排舞妓衣彩袖,披舞衣,一步一姿态,一舞一回眸。这一排全是彩袖,却是青色衣衫。而且用的青色,是年青女眷们爱穿的那种颜色。

她们舞到大厅正中,一个一个行礼,再站在竖长一排慢慢起舞。商少刚笑了笑,这一排舞妓们个头是从矮到高,每个人都比后面的人要高上一点儿不多。他还没有注意到胖瘦,论胖瘦,也是环肥燕瘦,略有不同。

清源王很是镇定,手中玉杯只轻轻颤抖一下,就面色如常继续看这歌舞。真姐儿眼角只瞟着他的手,这些人自幼就养得喜怒不形于色,看他的面色变没有变,不如看他的手来得更稳当些。

青衣舞妓们舞过,一个一个摆出娇态来,手中凭空各多出一只小小酒杯,上前来讨酒,一个一个来敬清源王。

“妙啊,美人儿送酒,殿下不能不喝,偏偏又只这小小酒杯,殿下可以长饮,”商少刚笑嘻嘻:“让我看看,”一个舞妓曼舞过来呈上手上斟上酒的酒杯,果然只有一小口,是浅浅不足为惧的一丁点儿。

清源王在接第四个舞妓的酒杯时,手不可控制的又轻动了一下。

下面音乐又变,似梅花三弄,又疏梅独华。这一排上来的,是宫中最常见的茜红色衣衫,看个头儿,也是从高到矮,一个人只比前面那个人差了那么一点儿高度。

舞妓腰如蛇曲,可低伏,可长探。低伏似弱不胜力,长探似翘首望归人……接下来有黄衣,绿衣及其它颜色的舞妓上来。

这些颜色,也全是京都女眷们爱穿着的颜色。赵赦库房中衣料尽有,方便真姐儿做这件事情。

西北治下经过这几年的治理,繁华不敢说胜江南,因为天气季节道路人文都比不上,不过真姐儿找到这些增一分则肥,不增则瘦和减一分正好,不减一分略丰的人,又有肥一分正好,不肥一分略瘦的人,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清源王的眼睛慢慢就直了,他有这心病,所以面对平民出身的真姐儿,有时候会失态一下。而这一会儿他更觉得自己内心狂如草长,几近不可控制。他以前喜欢的那个人,为她力抗父母亲也要留在身边的那个人,恰恰身子轻盈,清源王打趣说,可以掌中舞。

今天这面前的,全是腰身扭曲在舞着的人。

也是在舞。

她爱穿的颜色,在这里;和她相似的身姿,也在这里。心里长草的清源王觉得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儿,也在这里。

因为心里草长莺飞,殿下没有察觉到来敬酒的舞妓们,每一个人是单独上来,而且身上搽的香不一样。

这也是赵赦府中的香太多,真姐儿时常换着用,还有西域大食而来的各种异香给她挑选。真姐儿今天挑选的香,全是京中以前用过的。管库房的人很熟悉,哪些是时新的,哪些是以前的,他全说得上来。

舞姿旋转着,小圈、大圈、转身、甩袖……别人看得叫好不断时,清源王殿下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殿下醉在往事中。

“殿下,请再满饮此杯。”新换过水碧色绣荷花出水宫装的真姐儿,殷勤举起了杯子。她计谋得逞,留意到清源王最爱的颜色以后,她果断的把身上杏黄色衣衫换下来,让他看别人去吧。

再命几个身材差不多的舞妓上来敬酒,杏黄色水袖呈上玉杯,娇声燕语中,清源王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

殿下如此有兴,官员们更是肆意。王爷不在,王妃请宴,这些人越发的没有规矩。对着站在一边的舞妓们招手:“来,过来。”

“请他出去告诉他,今天请的是殿下不是他,不可失仪。”真姐儿看到这样的人,就轻声命身后赵如赵意请出去。

这小小的动作看在清源王眼中让他清醒一下,见到笑逐颜开欣赏歌舞的商少刚,清源王再当着众人点一点:“我在这里有些时日,白石王世子还不见来?”

官员们微微变了脸色,清源王在查的,还有王爷和白石王是怎么回事?清源王问过不少人,这些人这个时候都心中一凛。

就算是对安平王有意见的人,也担心清源王当着人把自己揭出来。

鼓声又急点,杏黄色的脚尖如精灵跳动、如百灵鸟宛啭灵巧的舌尖子、如打在久旱心中的喜雨,步步催着清源王的心。

随着鼓声,厅外有一道绚丽多彩的身影进来,这衣衫是葵黄、广绿配石青的三晕色衣衫,衣领衣襟衣袖边是明媚的葵黄色,广绿色是绣花,岁寒松竹梅,石青色衣衫颜色。

易世子亮相,从来是容貌过人的。

他笑吟吟登堂上来见礼:“殿下,恕我来迟。”清源王带着酒哈哈大笑着调侃他:“为何为迟,看你这一身打扮,像是哪里当新郎官去了。”

“殿下猜得不中也不远矣,”易宗泽入座后有些神秘:“容我慢慢对殿下说。”

清源王见到易宗泽出现在眼前,多少有些放心;而在座的韦大人,心里是一格登。不经意地对着吕大人看过去,见他眼中也是迷惑闪过。

以韦大人和吕大人来看,他们心中如明镜一样,易宗泽是哪里出现的?说明他早就在这里。他无声无息来到这里做什么?

有权势有根基的官员们耳目都有,韦大人和吕大人都知道,易宗泽不是由城门而来。他们对于赵赦突然和白石郡王交好,也是大惑不解。虽然赵赦出兵对他自己格外有利,不过突然这样,大家还是要猜一下。

眼下清源王拿着这件事情做文章,猜测的谣言就更满天飞个不停。

劝酒,再劝酒,歌舞,再歌舞,此时厅上求欢乐只一醉,清源王的面色终于红起来,眼神儿也有些飘忽不定。

真姐儿笑吟吟站起来:“殿下,您像是酒多了?”清源王自己心里突突的往上跳,眼睛不舍面前这几个人,每一看到,就要想起那难以磨灭的情感:“我,或许是酒多了。”

对着几个舞妓看一眼,清源王眼神儿有留恋。官员们全看出来,含笑等着王妃相赠时,真姐儿却是浑然不知的神色,出席行礼道:“请人送殿下回去好好歇息。”

要是赵赦在,清源王可以直接讨要。对面站着真姐儿,清源王对她的出身是有特殊感情,他张了张嘴,要舞妓的话就说不出来。

清雪冷风中,回到驿站的清源王独寂难熬,他耳边响起那柔媚的声音:“殿下,我死后还在殿下心里吗?”

“殿下,我只是想好好和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相处,殿下,为什么,他们都不待见我?”

委曲的声明,似嗔的声音,还有她临死的声音,如钢针扎在清源王耳朵里。

这钢针又可以柔和,一寸一寸的往前蔓延生长着。

清源王痛苦无比,自小养成的皇家教养又让他明白不可以高声呼叫,他低声颤抖着:“不,不要怪我……。要怪只怪你自己,”

衣上沾染的香气,似乎挥也挥不去。清源王除下衣服,又舍不得让人拿出去。要知道京里好几年,不流行这种香气。

因为太子妃殿下不喜欢,太子也不喜欢,最后齐贵妃不喜欢,接下来无人会用。

有如干渴不得水的鱼,清源王伏在几上泪落,为皇位者要放弃许多。他狠狠一捶高几,这是值得的。

也修身也养性的清源王一夜未眠,近天明时好许多,板着脸又精神抖擞让人去查案子时,门外一声回话:“王妃来见殿下。”

沈王妃带着昨夜那几个舞妓飘然而至,身上是清源王不愿意闻,不想再闻的那香气。

“殿下,是我糊涂了,你远行到这里,应该有几个丫头服侍最好。”真姐儿微笑:“男人们,哪里会服侍。”

换了是别人,清源王可以拒绝,就是真姐儿在面前,抱着一枝红杏会出墙想法的清源王,张不开这个口。

女色,是打动人打倒人的重要条件,而清源王殿下,是被他自己的心病打倒。

等真姐儿一走开,他就怒火中烧:“滚,全滚开!”舞妓们已经是规矩的丫头装束,得过王妃吩咐只是跪地求饶并不走开。

清源王恼怒万丈,这一天,他没有什么精神。去查案子的人来回他话,清源王还在和这几个丫头发脾气。

“王妃让你们来服侍,你们候在外面就行了。”说实在的,她们并不贴上前来献媚,却也不因着清源王的怒气就离开。反而清源王越发脾气,她们就越流泪:“殿下,您不要我们,王妃会治我们的罪。请殿下开恩,容我们在这里一时。”

三天以后,清源王称病。他吃不好睡不下已经三天整,和办事的人说话已经精神头儿不好。真姐儿殷殷来看过几回,又勤找办事的人商议殿下的病情。

堆在案头上的卷宗,就此停放下来。

陷入旧事回忆的清源王,沉湎于往事之中。清醒时,他难过无比,这几年里,无人再敢唤醒他这样的回忆;迷醉时,就和几个丫头调笑肆意。

让跟来的人,都大摇其头。殿下,向来英明的殿下,这是怎么了?这几年来给人印象并不是流连酒色的清源王,一下子旧事大开闸。

感情洪流泄泄如奔,就此不可收拾。

真姐儿争取到宝贵的几天时间,开始着手做第二件事情,喊赵如来:“去请韦大人。”

韦大人在家里正百思不得其解,易宗泽是几时进的城?而自己不知道?他和王爷背后到底有些什么交易?韦大人在商王处、江阳王处、霍山王处都有官员勾结,以前他不如吕大人,更是加意地交好周边官员们。

针对西北的商政税务不一,韦大人也是“有功之臣”。不过他以前这样做,是为着让主管财政的吕大人难过,当然,韦大人也能分到钱。

一年四季缺什么,什么最缺,韦大人是最清楚的。

听到王妃来请,韦大人换了衣服进来。见房中除了王妃在,还有两个人。一个微胖中等个头儿,面容上带着几分憨厚之色,这是王妃的父亲沈吉安。

另外一个人,身高八尺,手臂上、面上全是横肉,在这冬天里隔着衣服也可以感觉到他一举手一投足,先抖动的理当是这肌肉,这是关三。

真姐儿笑容满面,拿起手边几封韦大人给自己的信:“陆白关林四家,有劳韦大人对我解释得清楚。现在关家的三爷找到我父亲出来说话,这话我总得帮你们说。”

关三先松了一口气,同时对指路的韦大人是有感激。韦大人则提着心听王妃往下说,他对真姐儿是从来没有小看过。再侧一眼沈吉安,还是微笑坐着,连张口的意思都没有。

说话的,还是真姐儿,她带着亲切道:“不管哪里来的人冒充巡查观风使,没有王爷手谕,这都是不对的。依我说,先查这个人,清源王在这里,韦大人您,应该把这件事情也报给他了吧?”

韦大人是惊吓的表情:“王爷不在,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真姐儿微微而笑:“王爷不在我是个不懂的人,既然清源王不知道,那我想一想办法。依我来看,殿下要是知道了,我就可以轻松许多。”

关三的心也提起来,他疑惑的看看韦大人。通不通敌,自己最清楚。关三要的是事情雷声有雨点小的过去,把责任全推给那来历不明的巡查观风使身上,反正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想到韦大人指路让自己去求沈家,关三心中一动,他不会把自己这件事情推到清源王那里成了一件大案,这就有些不妙。

清源王带来的全是能吏,这是关三最近也时常打听的。有什么事被他们一查,主枝节有,树梢儿上的叶子也有。甚至无风,都平空生出叶子来。

像鲁明道贪污,听说鲁夫人天天大哭着若疯子一样去翻案,而给鲁明道送钱的人,也有关三一个。所以关三虽然不是官场中人,对于清源王来的厉害性,也是了解许多。

真姐儿侃侃而谈,其实不过只有几句:“表哥不在,外面的事情全委给韦大人、吕大人你们,里面的事情全委给张先生。依我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关三赶快点头:“说的是。”

“我心里担心的,还是有人借着这事情要求大,关三爷,”真姐儿唤一声,关三赶快道:“不敢,王妃请吩咐。”

真姐儿闪一闪眸子对他道:“韦大人是王爷倚重的官员,你凡事,多向他请教回话就对了。”再喊一声:“韦大人,”韦大人心想来了,也欠身子道:“在。”

“马匹是军中重要必需的物资,陆白关林四家,光我听着就是重要的。这样吧,你不要有推托的心思,带关三爷下去把事情重要理顺,哪里不对哪里又有功,一一据实回奏上来。”真姐儿再看关三含笑:“我本不应该管这事情,不过父亲来告诉我是常来往的,我不能不问。你凡事只和韦大人商议,有你们决定不下的来问我,只要不是通敌,纵有小错也是可以过去的。”

关三如得了圣旨,不等出了王府大门就和韦大人说上了:“您看,这王妃不是也让找您。当初我找您,还把我往沈家推。”

“沈家怎么回你的话?”韦大人又把这事情接在身上,心里总觉得是上了王妃的当。关三斜睨了他:“沈老爷是个老实商人,这我早就知道。我去到对他说过这件事情,他就热心帮忙的很,当天晚上就备上马同我往这里来,路上打尖他也付钱他也请客,是客气的很。”

韦大人冷笑:“你送了什么这么好对你?”关三挺起胸膛拍拍:“我不说假话,我送去的东西他一样没有要,不花一分钱就带我来见王妃。韦大人,这下子王妃发了话,你可以不用再推托了,王妃刚才,也是这样说的。”

“王妃还有一句,定不下来的事情要问她,”真姐儿的话,韦大人也听得一字不错。关三是个成年汉子,觉得自己不会被韦大人再误导:“咱们先理顺如何对王爷回话,全理完了当然是先呈给王妃,请她看过满意,这事情再回王爷就不会有太大的事情。”

韦大人气得直哼哼,听起来王妃像是关家的管家,她有这么肯帮忙?

房中真姐儿同沈吉安在说话:“想来表哥肯定会惩治几个为首的,别的人会高高举起从轻发落。父亲这一次做的很对,不收他的东西,也没有耽误他的事情,就是帮女儿了。”

“从你生下来订亲开始,哪一年都有这样的人来找我。以前王爷在西北打仗,求他出兵的人都能跑到家里来。他们只要来,我就答应着。礼物,我是半分儿不收让他们再送别人。”沈吉安有几分憨厚的面庞上是三分狡黠:“你如今十几岁了,这对策为父也练了十几年,不会轻易上别人的当。”

韦大人以为沈吉安多少会上些当的时候,没有想到王妃这亲事是自幼订下,沈吉安对付这样的人,是经验丰富。

自此关三天天来寻韦大人,他们以前就是相识只是处事不多不太熟悉。陆白关林四家中,有矛盾深的人,也有互相通气的人。关三这样做,陆家、白家和林家也一起来寻韦大人,弄得韦大人一听到这几家就头痛,暂时没有时间去管易宗泽是几时到的这里,又是为着什么隐姓埋名,悄悄来到。

“王爷大捷,军中又大捷了!”赵如一溜小跑儿从二门外喊着进来,二门上的妈妈们都看着他笑,再就议论着家里过年会赏什么,至少月银,每一个人会多一个月的。这有了大捷,像是旧例上,是会再多些才对。

绿管在院子里看着小丫头们趁日头好晾晒东西,见赵如如急惊风般进来,啐了一口骂道:“你脚下安的是马蹄子吗?”赵如没理她,奔到廊下才停住脚,同窗下候着的赵意交换一个欣喜的笑容,整整衣衫,双手捧着捷报走进房去呈报给真姐儿。

真姐儿强自压抑自己的喜欢,把捷报看过一遍再看一遍,眉尖微耸,算着赵赦回来需要几天。

想来快马,要近二十天回来。

问一声清源王:“殿下他最近好些了?”情之害人,就在清源王身上表现出来。不过利用这一点的真姐儿,是十分的喜欢。

到晚上又送进赵赦的亲笔信,信中没有思念,把真姐儿夸了几句,夸的是有些天数的事情。真姐儿抿着嘴儿笑,张先生当然会把这里的事情告诉赵赦。信极简短,在最后是告诉真姐儿,军中大捷后,自己已经赶回。整队和打扫战场收尾,全安排给将军们去办。

放下笔回来的赵赦,应该离这里不远了。军中报捷的捷报,应该比赵赦早一天最多两天发出。报捷是快马,赵赦却是好马。

烛光盈盈下,真姐儿喜上眉梢。赵赦回来,真姐儿就不用再这么费心劳神。

把信带到枕边,床前成夜有取亮的红纱罩灯,睡不着时,真姐儿把信再取出来看一遍,把赵赦龙飞凤舞有力的字看过,再推敲一回他回来的天数。真姐儿笑眯眯闭上眼眸,梦中觉得赵赦就在身前,低声喊自己:“真姐儿起来,”真姐儿还撒娇着用手去推:“人家要睡。”

“懒丫头,起床了。”小耳朵处又被人轻轻拧起,真姐儿还以为是梦,用手去拧赵赦的手:“不要拧耳朵,表哥不好。”

触手处有凉意,真姐儿睁开眼,见一张英俊在眼前。她不敢相信的坐起来,小嘴儿微张着:“呜哇,果然是表哥。”

赵赦忍不住笑,把自己没有换有雪花浸于其上的衣袖挽一挽,在真姐儿鼻子上刮一下:“你以为是谁?”

“表哥,你回来得这么快?”晨睡初醒,真姐儿又傻乎乎的问了一句。赵赦在床沿儿上坐下来:“给你的信是上午发出,我第二天动的身。”

见床上这个娇憨的孩子秀色娇容肌有微泽,赵赦又用手指碰碰真姐儿面颊:“不想表哥,嗯?”真姐儿嘟起嘴:“怎么会不想,表哥想真姐儿吗?”真姐儿也挑衅一下。

赵赦又要装模作样,若有所思地道:“想你吗?对了,我像是回来早了,要不是连天加夜的赶路,我应该还在路上。真姐儿你慢慢睡,表哥还回到路上去。”

蜜红色寝衣的身影一下子扑过来,真姐儿抱住赵赦的手臂,在两个人的笑声中抗议道:“不许!表哥回来得很好,回来得也早。不过下次冰天雪地里,不必这么紧着赶路。”扳起自己细细如香葱的手指头,深谋算计清源王的真姐儿散着头发光着脚坐在赵赦怀里,把自己算的再算一回给赵赦听:“我以为表哥至少三天后才回来。”

赵赦用手握着真姐儿柔软的光脚丫子,再把玉色绫被给她盖上。先不再说起来,抱了一会儿闻过真姐儿头发香,才拍拍她面颊:“表哥去换衣服。”

“嗯,”真姐儿有些恋恋,被赵赦放下后也起来。再告诉赵赦最近的事情。说到关家时,真姐儿格格笑着:“他们理顺了对我回话,被我驳了回去。”

赵赦为真姐儿淘气才有了笑容。关家?总要有个人认罪,这事情才能放过去。真姐儿恰好在说:“那关二,总是有罪的。我对关家说,打老鼠虽然不伤玉瓶儿,不过玉瓶儿里有老鼠,还是要打的。”

为着如何处置陆白关林四家的赵赦,眉头舒展又有了主意。在真姐儿乐陶陶的面颊上捏一把:“吃过饭,表哥再来同你说。”

赵赦是一早喊开城门进来的,他一回来如他所说就是事情多。饭还没有吃完,先得到消息的张士祯先过来回话,而清源王也来到了。

书房中清源王和赵赦长谈了一个上午,中午赵赦单独摆宴请清源王,席间出来的只有真姐儿和易宗泽。

酒到中间赵赦又被赵吉找走,客人们离席散酒,清源王走近梅花树下的真姐儿。他面带笑容,眼神儿也如刀如剑:“是你,”轻描淡写说出来这两个字,清源王往两边看看,易宗泽是刚才被自己一杯酒洒在衣服上回去换衣服,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身后厅上侍候的丫头们在。

“你是有意的?”清源王从情爱幻境中走出,后悔自己失态时再不寒而栗,难道安平王妃知道自己的旧事?

安平王常年在外那一年也不在京中,就是安平王知道,也不会一件宫闱秘事告诉自己懵懂还年幼的王妃。对于赵赦的嘴紧,清源王有这把握。

心中担心害怕甚至是恐惧的清源王没有答案时,只能来问一问。眼前,正是大好机会。

透明若精灵的粉色梅花吹拂在真姐儿手中,真姐儿瞪大杏眼,眼中有无数惊奇:“殿下,您说的什么?”

不知道啊不知道,真姐儿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题外话------

预定下个月的票票,预定下个月先给的票票,预定下个月的票票……。

随梦书屋推荐阅读:空姐背后邪鼎殊途仙路夏圣从游戏角色附身开始的悠闲生活极女世界摩旅UP主,什么时候成顶流了废柴至尊收妖师从斗罗开始拒绝女神斗罗之唯一的修仙者被发现是邪修,师徒关系就要破裂最初的血族我真的会炼丹一世之尊抗战,从亮剑开始单挑全世界!诛仙落霞峰玄幻:都是神医了,还在乎彩礼?赘婿神皇契约妖兽后修真界即无敌冷面贼妃:邪王的名门贵妻老祖宗真不想当大佬啊剑傲九天不灭剑帝模拟修仙传谁是文仙末世降临:我的山寨炼尸术成真了斗破诸天:吾乃萧玄无敌以后当师尊我从不按常理反抗师傅你别笑,我害怕逆势为尊独臂剑尊团宠小奶包,我是全皇朝最横的崽吞噬星空之复制成神悟性逆天:读书就变强,震惊天帝乖,叫皇叔太玄道尊混沌吞天诀被诬陷逐出师门,反手让你全宗立坟我,低维世界唯一真神穿越万界:神功自动满级完美世界之封仙顶级悟性:从修炼基础剑法开始超神智脑会修行快穿攻略:大佬的纸片人奶凶奶甜世子赶紧的,冰寒末世要来了修仙导师玄幻:开局成为人皇纯阳之体的我,成为女强者的炉鼎荒谷大帝
随梦书屋搜藏榜:穿越最作炮灰女配长生家族:从妻妾成群开始无敌从狼的凶猛进化开始斗罗天榜现世,我身份瞒不住了!我在秋斩刑场当刽子手那几年驭兽女王:修罗长官,别傲娇!离婚后,冷冰冰的前夫缠着我复合灵神力道神尊这功法有毒九黎至尊超神学院之弑神之路玉秀鸿尘九域星芒为反派送上福利斗罗的打更人改变世界,从修改世界词条开始逍遥行之侠客风云传冷王霸爱:毒宠摄政王妃木叶之带土飞雷神吾神名祜叶玄叶灵领主时代:我以领地镇混沌白鹿原,我是白孝文我替鬼王生孩子战神王爷狂宠倾城医妃我竟然是我老婆笔下的主角别哄异闻从试睡凶宅开始极女世界全能武神玄幻开局就无敌武侠问道快穿之另类重逢洪荒:道友不牺牲,我如何成圣?九天破圣无敌从返祖开始天命皇帝,开局加入皇权吃鸡大赛沉睡万年,醒来一掌拍碎禁地!我的灵主夫君天荒囚牢地府祖宗五岁半异世邪帝摩旅UP主,什么时候成顶流了天道酬勤:我的武道没有瓶颈女巫猎人系统废柴至尊收妖师杀毒猎人超级反套路系统让你练武,你练成了不灭金身?
随梦书屋最新小说:我开个书店,你给我说穿越了??乞讨千年,被神女捡去当老公灵界血歌穿越后,系统变成白噪音了怎么办穿越异界做妖神玄幻:反派道路至尊仙农洪荒:悟性惊人,推演大道法我十六岁做掌门盘龙神剑徒弟全成圣,我躺平亿点怎么了?杀生仙道万古至尊龙婿一觉醒来,宗门就剩三瓜两枣反派:重生之软饭强行喂嘴里佣兵团的故事洪荒:开局迎娶云霄年方六十八,合欢宗里我安家!让你修仙,没让你祸害修仙界玄幻:我要这极致的美貌有何用!修仙世界你拿出超能力什么鬼?混沌帝皇无尽大陆:开局从加点智力成神灵光护符神王塔萧炎穿越斗三诸天:我是好人,别胡说月游洪荒位面领主的星界征途黑神话之被大圣敲死后他重生了一魂双体的师尊,魔尊也是她隐形者的世界仙武模拟,人间无敌五行大陆的情报系统茗族大陆最终系统我们中,出了一群开挂的穿越者皇吟开局:我有一个抽奖系统天道酬勤之加点无敌玄幻:我重瞳,开局一岁逆袭宝莲灯之瑶姬归来长生不死从九龙夺嫡开始我才三岁,逆袭系统早来两百年从打猎开始修行魇影仇澜之异世破天录永恒之爱之圣界慈光诡异:只手开天,拳碎一切我建好了地府,你跟我说这是洪荒晦力乱神叶长生的传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