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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打量真姐儿的这个人,头戴双凤翊龙冠,衣上金绣龙凤文,腰间宝带一端。裙下鞋头上微露出金垂头花瓣,这是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

这令人窒息的打量过去,真姐儿心中的不安犹重。为什么这样看我?眼角因不安扫过皇后身边的宫女夫人们,都是宫装肃然,笔直的或坐或站着。

每一个人的面上都看不出什么。

这不安还没有安心,身后有人进来回话:“回禀娘娘,长平郡主宫外求见。”

这个名字一出来,皇后抿一抿嘴唇:“让她候一会儿。”话音没有落地,长平郡主人已经进来。真姐儿是从容起身,就没有看到这位郡主是硬闯进来,而且面上哭泣泣的不庄重。

“娘娘,表姐,哇……”这一连串儿的几声,把真姐儿吓了一跳。她正跪在皇后面前谢赏,不好回身去看。见皇后心平气和似没有听到,真姐儿也必恭必敬地把自己的礼行完:“谢娘娘。”

身后脚步声响,随着几声惊呼和皇后恼怒地指责:“长平,太放肆了!”真姐儿身子被撞飞开来,宝钿和珠钿气急来扶,再就是狠瞪抢到皇后面前的长平郡主几眼。放肆加大胆!

中了“暗”招儿的真姐儿被撞到肩头,她也不是个铁打的身子。踉跄出去几步,身子一软坐倒在地。宝钿和珠钿没有到时,真姐儿急忙扭头去看始作俑者。

标致美貌差不多年纪的一个姑娘,正跪到皇后面前哭哀哀。才跪着没安分,听皇后斥责,索性坐到地上掩面大哭:“娘娘不疼长平,长平可怎么办?”

皇后身边的几位夫人们急忙来扶,长平郡主刚扶起来,突然身子一歪,往真姐儿那里斜行了一步,装着无力又坐倒在地。

与此同时,真姐儿清清楚楚看到长平郡主的手从绣金线的袖子里伸出来,探进扶她的一个夫人袖中。

这一幕电光火石一样,真姐儿想不看的时候也晚了。她坐在地上角度正好,全部看在眼中。真姐儿不慌不忙,只是立即飞了那夫人一眼,见她粉面桃腮,年纪约二十多岁,正是青春美貌的大好年纪。

这一眼飞过,真姐儿很快地低下头看自己跪坐在地上的身子,装出来也没有看到。眼帘未及垂下,见那袖子被探进去的夫人娇呼一声,也象是被长平郡主撞到,往真姐儿这边也歪过来。

“扑通”一声她也跌坐地上,没有碰到真姐儿,也与真姐儿坐了一个并肩。一坐下来,身子似无意往真姐儿身上轻靠了,衣袖和人都遮在真姐儿身前。

真姐儿急忙来扶,手在这衣服和人身体的遮盖下,碰到一个柔嫩的手指尖,然后一个东西塞过来。

这!真姐儿愕然了……。

手中的那个东西,似一个纸卷儿。如果真姐儿没有猜错,就是刚才长平郡主塞过去的东西。真姐儿分明看到长平郡主白嫩的手指中挟着一个纸卷儿。

原本不想牵扯到宫廷内幕中,临时飞起对夫人的一眼,也是为着趁乱记在心中,回去好对赵涉说。

不想人没有离开宫中,这东西就跑到自己手里。

说?还是留着?真姐儿急切地反而不看那夫人。容貌已经记下,看又何必。她当前要惦量的,就是手心中的纸卷儿,是留还是不留。

这东西是长平郡主要给自己的?此时哭哭啼啼的长平郡主是什么来头儿。和赵赦有关,和赵赦无关?真姐儿能确定的,就是自己不认识这两个人。

“表妹,”宝钿和珠钿在这一片混乱中,这才赶到真姐儿身边来,和两个宫女一起扶起真姐儿。真姐儿对着她们张张嘴,还是闭上了。

皇后已经不恼怒,绝色的面庞上心平气和:“长平,去给沈姑娘赔礼!”皇后话中是不容置疑。娇俏的长平郡主嘟起嘴,还是依从过来。过来后宝钿和珠钿紧紧板着脸,真姐儿含笑:“不敢当郡主的礼。”

“是娘娘吩咐的,你没有听到?”长平郡主这样说过,胡乱行了一个礼儿,挑剔地眼光在真姐儿面上扫过,那眼光分明是知道真姐儿是谁。

是赵赦的情人?长平年纪太小,不过十四、五岁。真姐儿猜不到,忙还过礼,再来谢皇后娘娘。

皇后还是平静无波的微笑,不过刚才她说赏的时候,还象是要留下来说几句话。这就淡淡道:“改天再进来,初到京里,好好歇着逛逛景致倒不错。”

“民女遵皇后娘娘懿旨,谢娘娘关怀。”真姐儿叩谢过,宝钿和珠钿也叩谢过,由宫女们送出来。

走出宫门十几步,秀树锦亭中前后无人,珠钿才生气地道:“太不象话!”宝钿谨慎地不让她说:“回家再说。”

真姐儿手里揣着纸卷儿,心里还在疑惑中。那位夫人生得风流好容貌,难道是表哥的人?这样一想,手中纸卷儿有些灼手。真姐儿默然,这上面写的什么。

再走上十几步,离最外面的宫门也还远。真姐儿袖中多了一个东西,没有心思看琉璃瓦白玉桥。宝钿和珠钿不再说长平郡主冲撞的话,只是低声交谈:“又为什么事情说娘娘不疼?长平郡主是霍山王最爱的长女,虽然不是王妃所出,侧妃伍氏是皇后嫡亲。这是谁又怠慢了她?”

天之骄女,也有人怠慢?真姐儿想刚才见到的长平,怎么看也不是受委屈的人,实实在在的一个骄横人才是。

前面一道宫门,大铜钉下站着几个身影。真姐儿眼睛一亮:“表哥,”是赵赦笔直候在那里,看到妹妹们和真姐儿过来,等她们进前,才徐徐问道:“好不好?”

真姐儿喜笑盈盈,表哥特地在这里等我们。回过一个好字,手心里捏着那个纸卷儿,眼前又闪过那夫人的桃腮粉面,真姐儿毫不迟疑把纸卷儿放到袖中,回身让赵赦看身后红笺绿管手中捧着的赏赐。

一个翡翠镶宝福字儿如意,下面是紫檀木的架子,上面罩着红色丝帕;一样是一套宫装。真姐儿笑靥如花:“是冲着表哥,才赏了这些。”

赵赦绷着脸儿没有笑,不过声音极是柔和:“那也是真姐儿讨喜,才有这些。”真姐儿是被夸得欢天喜地:“可不是。”这样说着话,直觉上来,更觉得袖子里纸卷儿上有什么。

这欢天喜地的样子,就没有让赵赦起疑心。赵赦再问妹妹们:“太监来报我,说皇后娘娘宫中哭哭啼啼。这是怎么回事儿?”

珠钿生气地道:“长平郡主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不经通报闯进皇后娘娘宫中去。这也罢了,进门哭哭啼啼跪到娘娘面前,把表妹撞到一旁跌倒。”

赵赦微耸眉头,把还是小脸儿笑眯眯的真姐儿看一遍,忍不住一笑:“看你喜欢的,以后赏赐多呢。”

再皱眉头问妹妹们:“她为着什么去哭?”宝钿告诉大哥:“我们出来时,恍惚儿听了一句,说是为和亲的事情。”

赵赦一下子明白,霍山王的封地靠着南边儿偏远地带。那儿战乱不断,远不如西北安宁。这霍山王不待见赵赦的一条,就是西北太安宁。赵赦说不打,就不能打。除了突厥赵赦管不了,别的赵赦依仗章古,能管得七七八八。

因此霍山王也在遍选当地少数民族,有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一个以得安定。

“大哥,说来和亲的人已经到了?”珠钿好奇地问赵赦。赵赦淡淡看着宫墙红瓦,伸手抚过真姐儿到身边:“回去再说吧。”

真姐儿一直就没有提这纸卷儿的事情,女人的疑心,让她只想自己先看过再说。

此时皇后宫中,长平郡主不再哭哭啼啼,而是娇滴滴同皇后撒娇:“娘娘,和亲的事情让五妹去,不然六妹去也行。当然不是我,不过我一听说就吓倒了,想着娘娘最疼我,我得来求求您才行。”

皇后面上平和,从刚才到现在,这心平气和样儿半点儿没有增,也半点儿没有减。她和气地对这个嫡亲的小表妹道:“你虽然不是嫡女,却是长女,是霍山王爷最疼爱的一个,选谁去也不会选你?”

长平当然明白,她跑来搅这么一出子为的是别的事情。谢过皇后,有意无意间在容夫人身上扫过,见她若无其事。长平嘴角边露出一抹子笑容,这事儿,我办到了。

容夫人身穿四品命妇的服色,就是刚才把纸卷儿传到真姐儿手中的人。

“长平,你既然明白不是你,为着什么跑来胡闹?”皇后悦耳的声音问过,长平郡主笑嘻嘻早有回话:“我吓到了,就以为是我。”

皇后一晒,这个表妹最是主意多,不过全不是正经的主意。长平不肯说,皇后也不再问。她虽然不发脾气,也觉得和小表妹在一起最是累。给服侍的宫女一个眼角,皇后以手支肘抚一把额头,装出不快的样子。

“启禀娘娘,沉香亭畔芍药花开得好。昨儿贤妃娘娘请娘娘一同去观赏,娘娘答应了她,这时辰就要到了。”宫女跪下来回话。皇后含笑对长平道:“你同我一起去吧?”长平郡主皱眉头:“贤妃从来”贤“得很,她一见到我,就要说些行路坐卧该如何的话,娘娘知道我不喜欢她,我还是回去吧。”

贤妃也是皇后一族,能得“贤”名,想当然是个礼仪典范。每每看到亲戚长平郡主,就要把她教训一通。

皇后笑眯眯看着长平郡主辞出去,毫不掩饰的松一口气。守门的宫女们来请罪:“请娘娘恕罪,奴婢们挡不住郡主。”皇后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们去吧。”

想姨妈嫁到霍山王府上为侧妃,伍氏一族是事先说过,家里人但在朝中,就在事事照应。皇后虽然为天下之母,她上面还有一个天下之母的母亲在。虽然母亲进宫,也是行君臣之礼,可在皇后心里,还是自己的母亲。

碧沉沉的碧玺珠子从皇后凤冠上垂下,快要垂到皇后身边的金丝楠木案上去。那凝眸在出神儿的姿态,让宫中的人都静悄悄不敢惊动。

想了一时,皇后柔和地开了口:“夫人们这里来,别人退后。”女官们恭敬走过来,宫女们衣裙轻擦过地面金砖退出去。

六位女官,都是二十多岁以上的年纪。两位夫人是丈夫尚在,四位夫人是丈夫没了。能进宫来陪伴皇后的,都是姿容冶丽之人。

皇后亲切地道:“我信得过你们,才让你们到我身边来。以前想说觉得捕风捉影,今儿我不得不说。”

夫人们更肃穆,低头一排儿站开恭听着。

“女子三从四德,贤淑忠贞才是好。京里风气大有不同,贵族大家们以追逐为乐。安平王回京,我的亲戚霍山王的三位小王爷也进了京。”说到这里,皇后凤眸在容夫人、尤夫人面上不经意扫过,看得她们两个人面色绯红,才淡淡道:“总之,身为女子理当自重。被人追逐已是不幸,再有乞怜就大可不必。”

夫人们一起跪下,互相不看身边的人,齐声道:“臣妾们遵娘娘教诲。”

“好,你们歇着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皇后把话说得也算明白,自己很是满意。民间女子,大家女子等,都是三烈九贞的守着。只有京中贵族之间,风气靡靡,王爷也好,小王爷也好,皇子们、世家公子……。都是勾女人的好班头。

皇后不得不敲打一回,因为她最满意的一个女官苗夫人,就是三年前被人毁坏了名声,不得不忍泪让她出宫。

想想刚才见的沈怡真,是何等温婉的一个小姑娘。她一定不知道她要嫁的丈夫安平王,是个女人堆里最招人爱的人。

夫人们出宫来,互相行个礼分开。容夫人和尤夫人在宫中住在一起,这就并肩同行。两个嫣红面颊的美貌夫人,脚下曳地长裙轻轻拖着,行走在宫室长廊上,看起来煞是动人。

“夫人们好。”前面走出来一个俊秀青年,年纪约在十八、九岁,明显比夫人们小上两、三岁。他一面行礼,一面眼睛瞍着容夫人,并顺带在尤夫人胸前瞄上一眼。

这是霍山王的第四子林小王爷,与长平郡主是一母所生,也是皇后的至亲。

项林一身红色罗裳,里面是白色素纱罗裳,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要这么正式。容夫人和尤夫人看到项林后,容夫人退后两步,伏身拜倒:“小王爷安好。”尤夫人则是水汪汪的眸子甩过来,这才伏身拜倒,腻声道:“小王爷好。”

“夫人们请起。”项林过来扶起跪在前面的尤夫人,后面的容夫人虽然伏地,一直是看着项林的脚步到哪里。见他要过来,就势自己起身,不看项林笑意盎然的眼睛,容夫人掩口突道:“我倒忘了,有句话儿忘了对皇后娘娘说。”

燕草垂入长廊中,容夫人那比燕草还要柔软的身子再施上一个礼,柔声道:“容妾告退了。”说过不等项林说什么,容夫人转身已经去了。

走了没有几步,身后传来尤夫人的低笑声。项林握着尤夫人白晰的柔夷,低吟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我就害得苦。”

尤夫人与项林早就有首尾,也明白这些富贵子弟们见一个爱一个的心性。尤夫人不吃醋,但还是装出醋性儿来:“您让我再传话儿,我就可不传了。娘娘今天发话,说以后少嬉戏的好。”

项林一心只在容夫人身上,听到这话就嘻嘻一笑,低头在尤夫人手上一亲,再送回去她的袖中摸了一把那臂上,魂不守舍地道:“那你去吧。”

尤夫人去后,转角又走出长平郡主来。来到就邀功:“四哥,我大功一件吧。”项林苦笑:“你真的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把信给了容夫人?”

“当然是真的!不信您问娘娘宫里的宫女们,我装着大哭来着,把跪到娘娘面前的那个人撞飞,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安平王要成亲的未婚妻。把她撞飞后,我也跌倒了,她们来扶我,我就把信送到容夫人袖中去了。这还能有假?”长平郡主不乐意地道。

项林听得皱眉:“父亲与安平王同朝为臣,你要送信,也不必把他未婚妻子撞飞吧?这不是多惹一件事情。”长平郡主不乐意地道:“我撞的时候,哪里知道是她!再说她看到我哭闹,我正想着让她丢回人给我看看才行,你偏又说我不好!”

跺脚的长平郡主大发脾气:“以后再不帮你传信,随你看上谁去!”

项林苦笑着息事宁人:“好了,我不过就说一句。你自己要给人看哭闹,为什么还怪别人看?”说过哄着妹妹回去。

他们走后,容夫人才长吁一口气走出来。春风吹拂中,一枝子柔软燕草触到她的发上。容夫人随手握在手里,痴痴地看了一会子才丢开。

燕草也来招惹,只有赵王爷他这一次进京,竟然先看的不是自己。容夫人觉得怀中相思无限,女子动情之时,容夫人和尤夫人一样,不会把皇后的话放在心上。

春日的午后,安平王府里的内宅里静谧悄悄。廊下几只翠鸟儿在春色中也不开口,似乎怕把房中人惊醒。

红木雕牡丹、海棠各式花卉的架子床上,真姐儿裹着红色绫被,身子微侧向里,象是睡得正香。

红笺和一个小丫头坐在架子床外,两个人也有睡意。红笺是忍着,小丫头是忍不住了要打盹儿。刚把头低下来,随即醒来惶恐睁开眼。过一会儿再打下盹去,再重新醒来。

并没有睡着的真姐儿很想让她们也去睡不用守着,只是这话说出来也没有人会去。以前说过没人会依从,真姐儿今天虽然很想一个人呆着,也没有再说让丫头们去睡的话。

那个纸卷儿就在真姐儿放在被中的手上,纸卷儿上的内容被真姐儿侧着身子看过好几遍。

信笺是淡紫色信笺,上面带着淡淡绵绵的香气。字迹是清秀有力,是个男人笔迹。字也写得不俗,是一封情信。

并没有上款,开头就是两个字:“卿卿”,下面是正文:“闻卿青眼欲有加,不胜惶恐之。想我辈鲜衣怒马,不比西北那人差矣,惟恨没有称王,卿卿漠视之。梧桐更漏菊花残风,徘徊时见露珠。妹顾吾病,细诘之。代问卿卿相做约定,如有一信于娘娘面前递呈,而娘娘又不加嗔怪。卿卿愿从吾病身,怜吾相思。此信开阅,是诺言承诺时。望卿卿万勿食言。”

真姐儿仔细看了又看,不禁也为这样纨绔子弟一笑。西北称王,指的是表哥赵赦。这位“卿卿”,应当是赵赦的旧情人。梧桐更漏菊花残风,徘徊时见露珠,这个相思的人由春到秋,每天相思到夜里露水儿上来。真姐儿回想那夫人桃红面颊,论姿色也是不差的。

再者“一信于娘娘面前递呈,而娘娘又不加嗔怪”,这是那夫人被缠不过划下的道儿,而长平郡主帮着哥哥,成功的做到了。

做到了以后,这位卿卿机灵地把信给了真姐儿。真姐儿含笑,这是**裸的示威。人人都知道我念书,都知道我会认字。这信她虽然没有看过,不知道信中有西北称王的字样。但是她这样转手于真姐儿,是毫不惧怕的。

这个人是谁?真姐儿还不知道。

被人这样示威一次,真姐儿睡不着。她侧着身子歪了半个时辰,不打算把这信给赵赦。那位卿卿或许也这样想,自己一怒之下,也许会拿着信去找赵赦理论。

别人已经有这意思,真姐儿不打算上当,不打算帮她去赵赦面前提醒一声儿,表哥的情人有人苦苦追求。

从古到现代,有点儿钱、有点儿相貌、知道享乐的男人,身边女人都不会断。真姐儿知道这是必须面对的一堂课,这课程而且无人教。

在被子里把玩了一会儿信,真姐儿小有为难。这信我要留着,可放在哪里才能长久?放在荷包里不行,荷包几十个,一天换一个或是两、三个。换下来的荷包,是丫头们在照管。让她们看到,肯定会去呈给赵赦。

真姐儿目前不去和赵赦理论,原因有两个。一个原因是姨妈姨丈和表哥都是疼爱的,这信呈到表哥手上。表哥先要问的就是为什么不说,要是他不愿意承认,他可以说这信是另有内幕,或是假话。反正没有证据不是捉奸在床,赵赦只要不想认帐,可以推得干干净净。最后不好的人,是真姐儿。瞒着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说,而且还要在这古代多妻妾的制度下理论。

想来想去肯定不会赢。

第二个原因就是赵赦承认这是真的。那又能怎么样?真姐儿能治他的罪,还是能请得动疼爱的姨妈管教自己的儿子风流罪过?这是古代,而且赵赦是这个家里给父母亲添光加彩的人。只是别人信中的话,真姐儿还是不会赢,而且还是不占理。赵赦一口承认是有,这层窗户纸揭开,难过的只能是真姐儿。

真姐儿不想去理论,只是下意识地想留着这信。可是放哪里?真是一个大问题。房中多宝紫檀木阁子就五、六个,上锁的箱子也有几个。只是这钥匙,都是丫头们管着。好生生自己要管一把钥匙,拿不出好的道理来。

想来想去到午后起来,红笺绿管铺下笔墨纸砚在窗下,那里单独有一个书案让真姐儿写字看书。

写了几个字,老夫人房中丫头喊红笺:“做四月佛诞日姑娘出门的衣服,老夫人让去个知道的人。”红笺就去了。

又过一会儿,赵如进来:“王爷让去个人,佛诞日姑娘几时去几时回,再议下处呢,这个要定下来。”绿管也去了。

房中只有小丫头在,花开就进来。真姐儿放下笔对花开嫣然一笑:“给我倒茶来,早起儿去上学,书房院外兰草好,碧儿给我掐一枝子去。”

这就把小丫头打发走,花开进前送茶。真姐儿低声对花开道:“有个东西你帮我收一下。”花开听过大喜,姑娘不和红笺姐姐说,不和绿管姐姐说,只和花开说。让久已退到红笺绿管身后的花开心花怒放。

见真姐儿低声,花开更觉得是要紧东西,也低声道:“姑娘只管交给我,保管不会错。”真姐儿微笑:“不是不会错,而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只有我和你知道。”花开立即认真点头:“行。”真姐儿再道:“这是顶顶重要顶顶重要的,是表姐们给我玩的。要是让表哥知道了,”

说到这里,真姐儿停下来。花开打一个激灵,很是明白道:“我知道。”外面玩的东西不经王爷看过进来了,让王爷知道那后果只有一个。把真姐儿教训一通后,把东西收走,再把经手的一串子人都审过,这事儿才能算完。

“那你收起来吧,谁也不给看。”真姐儿袖子探出手,把茶碗还给花开的时候,纸卷儿压在茶碗下面给了她。

花开不认字,又是自己沈家跟来的丫头,只要她收着不让人看,这就可以放心。

这下子安心写字,见花开重又进来坐在脚下陪着。她手中拿着一团子绣线,在重掂彩线。红笺先回来,回过真姐儿话:“佛诞日亲戚家姑娘们都去,也有姑娘见过的,也有姑娘没来得及会的。老夫人说一起去,定下来哪些人陪着去。又让我问姑娘,云家的姑娘们一直没有见过,是不是庙里请去见见?”

真姐儿笑逐颜开:“姨妈想得周到。”真姐儿走马观花一样,两、三天出门拜一次客,表亲们都走了几家,都是权势赫赫的门庭。只有自己外祖母家,还是一次儿也没有去过。

说着话,绿管也回来,因红笺在回话。绿管就问花开:“早上你做的帕子还没有完,这又做的是什么?”

花开把手中五彩绣线给绿管看:“四月过了是五月,我做个香囊儿自己带。”绿管一笑:“不错。”真姐儿笑眯眯,花开做香囊,是打算把那信藏在她自己身上。

和红笺说过话,红笺再去回老夫人。绿管来回话,再把一封信给真姐儿:“姨太太府上的四姑娘,让人巴巴儿的送这个信来。王爷请姑娘赶快看吧,说看过以后不必往书房里来了。”

这信是打开的,赵赦已经看过。真姐儿听绿管的话就要笑,这信里不知道写着什么?打开来看过大乐:“字呈真表妹妆次,佛诞日庙中相会,请带上表哥鸲鹆眼石砚一方。切记!切记!”

落款是四姑娘的名字。

真姐儿看过就数自己的字,数过对绿管道:“还差二十个呢,等我写完了,去找表哥借砚台去。”

放下信把字写完,绿管拿衣服来换。出门带齐小丫头,真姐儿往书房里来。

再来上一出子官员们回避,真姐儿独自进房中来。赵赦故意沉着脸:“进来请教功课?”真姐儿笑靥如花:“表哥别发脾气,还真的是来请教事情的。”

“坐吧,”赵赦让真姐儿坐到榻上去,自己停了一时把手边东西理过才过来。真姐儿笑盈盈站起来:“说佛诞日让我去庙里拜佛。”

赵赦漫不经心:“玩罢了,人多的地方不要去,小心冲撞到你。”真姐儿开心地道:“说外祖母家的姐妹们也来,我想请她们一同游玩。”

小小的一个停顿后,赵赦看似随意地道:“尊卑有关,你自己看吧。”真姐儿谢过赵赦:“我已经进京了,长辈们亲戚既然在,当然要见一见才是正礼儿。”

赵赦点一点头:“所以母亲说,庙里先见一见吧,喜欢了再接来不迟。”这话多少安抚真姐儿,她眸子明亮再提出一个问题来:“请问表哥,到时候有人问我身份如何?我如何回话。”

赵赦淡淡一笑:“表哥教养于你,就是你的身份。”真姐儿不满意,夜路走多了会遇鬼,见的人多了肯定不会个个都体贴如意。不仅是为着借砚台来书房的真姐儿,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昨儿请教展先生,吕不韦也是商人出身,后来官至宰相,一样也是人上人。商人们和农人一样起早睡晚,辛苦上是一样的。就是交的税,也应该是不少。”真姐儿固执的继续说下去。

赵赦哦了一声:“士农工商,士为人上之人,没有士人,就没有国之统治,没有国就没有家。农人们耕种,仓廪实而知礼节;商人们多是汲汲取财之人,狡狯上,是商人们多些。”

“国富民强,也是都要有才行,”真姐儿说到这里,赵赦微有不悦:“不必强辨,这些事情不必总提!”

真姐儿委屈地低下头,明明并没有错。古代士农工商,是不可批驳的一个理论。赵赦对着这委屈,只得再道:“不仅是吕不韦,还有范蠡。你说得没有错,能国富民强的都是好。不过何必辨个不停。有人敢对你胡说,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多谢表哥,”真姐儿哑然失笑,自己是太强辨了,自己也过于在乎弱势的身份。人都有护弱凌强的心,对于自己的弱势之处,真姐儿也明白自己这几天里,太在意了。

赵赦委婉地再道:“不要与人争论,有什么事儿回来对我说。”真姐儿笑嘻嘻,把心中芥蒂丢下来,道:“还有事儿呢。”赵赦摆手:“你不必说了。”

“四表姐问表哥借砚台,说今天是借的,改天她来作客,再取走回家。”姨太太的四姑娘借这砚台,是为着和闺友争风。真姐儿做客当天,就答应了四姑娘。

赵赦逗真姐儿:“你回信给她,说我今天心中不快,一样也不借。”真姐儿可怜兮兮:“四表姐说她已经约下了人,也告诉别人有这砚台,如果表哥不借的话,四表姐就是说假话,而且带累着表哥也象是说假话。”

“真能耐,还能把我也带累了。”赵赦回过话,真姐儿只是吃吃笑。赵赦没有喊人,自己走到书案上取过一个锦盒,放到真姐儿面前道:“从看到你这封信,我就知道你要来。”

真姐儿打开锦盒,见里面是一方流云雕月的砚台。一眼青绿色的石眼,油润润似流动雕成月亮在流云中。

这就是四姑娘推祟的那方砚台了。

“爱惜点儿,再没有第二块了。”赵赦说过,真姐儿小心地抚摸过,喜笑颜开:“知道了。”赵赦见到这喜欢样儿,随口问道:“你帮她要东西,她给真姐儿什么呢?”

“她有一盒子泥人玩偶送给我。”真姐儿说出来,赵赦轻咳了一声:“真不错,这换的很是得当。”

真姐儿笑眯眯:“表哥也觉得好?”赵赦一本正经没有笑话:“好得很。泥人儿和玩偶,最能买得住真姐儿的心。”

这话听得酸溜溜,真姐儿狐疑地对着赵赦面上看过,小心翼翼地道:“我有了泥人儿和玩偶,就不带我出门了?”

“带还是不带呢?”赵赦装腔作势,眉头皱起来,象是比军情政事还要着重考虑的一件事情。真姐儿倚着小桌子抚着锦盒笑道:“我就知道骗我的。”

心里还有一句话的真姐儿,一直觉得不方便提。她很想问问皇后宫中的夫人们,看看赵赦是抵死不认帐的那种,还是稀里糊涂混过去那种。

对面坐着的赵赦,开始来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这是他忙于公事中最常见的表情。和真姐儿扯上几句,就微有笑意。不管他面无表情还是微有笑意,看在真姐儿眼里,都是极英俊让人要多看几眼的一个人。

“王爷,官员们还候着。”赵吉不得不进来提一句,赵赦本来是装不知道,他会了一天的人,正在解劳乏的时候。

真姐儿听说,不好意思一下。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全然把外面的官员们忘了。赵赦让赵吉拿着砚台送出去,自己携着真姐儿手送到房门外,交待丫头们:“送去见母亲,不要再出来了。”

外面的官员们垂头等安平王府唯一的这位姑娘走出去,再排着队等着见赵赦。

砚台到手的真姐儿,回房中给老夫人看过砚台。不及回房去,让人研墨来,就在老夫人房中提笔给四姑娘回信,告诉她砚台到手,拿泥人儿来换。

老夫人也想笑:“这一个好砚台借出去看看,才只换一盒子泥人儿。”真姐儿眯眯笑,便宜一次四表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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