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姝念手心里都是汗。
老中医家的屋子是老民房,卧室里烧炕、客厅里烧了大煤炉。
煤炉的管道沿着天花板从窗户延伸出去。
老中医的儿媳妇坐在煤炉前,换好了蜂窝煤便拿着铁勺坐在那儿做起了蛋饺。
温姝念刚进来的时候,觉得很温馨,很暖和。
可这回儿她又觉得喘不过气,她转身往外走:“我出去一下。”
江傲蓉:“我陪你!”
婆媳俩来到了院子里。
看得出,这院子被打理的挺好的,左边一口古井,边上种了一棵琵琶树、一棵桂花树,院子里错落有致地种着月季、四月花什么的,这是还不到花开的季节,所以显得有点蔫。
冷冷地空气从口鼻间灌入,婆媳俩都觉得舒服多了。
江傲蓉笑道:“其实啊,也就是紧张。”
“嗯,”温姝念擦着手里的汗:“我感觉这十分钟,比我一生都漫长。”
江傲蓉忽然就很开心地笑起来。
她侧过身拥抱温姝念:“念念,我太高兴了,我一直担心尊尊的媳妇会嫌弃小新,没想到尊尊娶回来的竟然是小新的亲姐姐!这就是咱们两家的缘分!念念,你注定要做我贺家的媳妇的!念念,妈妈爱你,也爱小新!”
温姝念听见这一句,就像是听见了在天有灵的温姿雅在温柔地呼唤着他们。
她感动地回应:“谢谢妈妈!我跟小新也爱您!”
婆媳俩在外头聊了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去了。
得说,还是贺正庭心大。
他非但不紧张,还站在人家儿媳妇面前,跟人家讨论蛋饺要用什么馅儿包才好吃。
惹得这对婆媳一进门,就大笑不止。
又过了会儿,老中医出来了。
小新紧随其后出来了。
小新额头上全是汗,因为刺激舌根的穴位是很疼的。
看见家人,小新感到踏实。
老中医温和地说着:“孩子,想说话吗?你随便说几个字,看看能不能说出来。”
他已经把过小新的脉了,知道这些年,一直有人按照他之前给小新开的方子抓药给小新吃,所以大大提高了这次针灸的效率。
所以,老中医心中有数,已经让徒弟去收拾一间房留给小新居住了。
家人们纷纷看向小新。
小新望着家人们,紧张地攥紧了袖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温姝念赶紧道:“小新,你就叫叫我们,先从爷爷开始,叫爷爷,再叫爸妈,再叫姐姐,你试试好不好?”
贺正庭刚才还不紧张,这会儿已经紧张了,眼巴巴地望着小新,焦急都要从他的眼眸里溢出来了。
小新:“一……爷爷!”
略带沙哑的声音一出来,全场鸦雀无声。
贺正庭猛地反应过来,激动道:“诶!爷爷在!爷爷在啊!”
小新又努力喊着:“怕怕!妈妈!”
他想喊爸爸,但是多年没有练习过说话与发音,能说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贺鸿煊夫妇双双喜极而泣!
小新看着温姝念,握紧了拳头,铆足了劲地喊着:“姐!”
“小新!”
温姝念哭着扑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小新。
贺鸿煊夫妇、贺正庭全都上前抱住了小新。
一时间,这场面感人肺腑,惹得老中医一家也跟着又哭又笑。
老中医一家请他们吃晚餐,全都是丰盛的民间家常菜,但是味道特别好。
江傲蓉取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递上前:“赵大夫,这钱您一定要收下,您……”
“我还真不要!”
老中医看也不看,就拒绝了。
他笑着道:“上次你们过来,我给了你们一张方子,你们临走前偷偷留下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我小儿子不懂事,把钱挪用了,我一直无颜面见你们,心里也总是记挂这个孩子。后来我在电视上看见他的故事,知道他原来家世这么可怜,我也更自责,是我教子无方了!”
老中医的小儿子站起身,对着贺家人举着酒道:“各位,对不住,是我财迷心窍,不懂事,把那钱拿去扩建诊所了,真是对不住!”
江傲蓉摆摆手:“不用客气,那本就是我们故意悄悄留下给你们的。上次来,听说你们家悬壶济世多年,许多贫困的乡里乡亲过来看病,常年抓药吃药,你们从不收一分钱,你们还给了我们那样一个方子,我们听说你们在乡里建了一家诊所,只是条件不是特别好,就故意留了一百万。我们愿给,你们光明正大拿了,不偷不抢,这没有任何问题!也不用道歉!”
老中医起身:“这次的钱,我不能收了!真的不能收了!你们放心,小新这孩子在我们家里,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他,肯定会好好医治他!再提钱,我就不治了,你们把他带走吧!”
江傲蓉:“……”
贺正庭:“蓉蓉啊,算了,不给就不给,咱就厚脸皮一回,把小新留下!”
江傲蓉只好作罢。
快乐的晚餐后,大家把小新的行李留下,参观了小新的房间,便返程了。
晚上十一点,各自回1号、2号别墅。
温姝念特别开心。
她给贺尊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
贺尊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是她主动打来的,而且是她叽叽喳喳在电话那头说个不停,这样美好的一刻,让他幸福地有点飘。
而温姝念跟贺尊打完电话,更睡不着了。
于是她坐在桌前,写了很长很长的一封信,把温家近年来各种大事小事,以及跟小新见面的事情都写了。
第二天一早。
温姝念买了鲜花跟香槟,一个保镖都没带,独自开车去郊区的墓园。
她给温兰、温姿雅上坟。
她把自己写的长长的信,在外婆与母亲的坟前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外婆,妈妈,你们放心吧,我跟小新都活的好好的,小新不久后,一定可以说话的!”
温姝念心中压着的千斤巨石,总算在这一刻放下了。
她如释重负地转身,离开。
走了一半,迎面看见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穿的严实、围巾、墨镜、帽子全都武装的很好,手捧着一大束蓝色鸢尾花走过来。
温姝念还不知道,蓝色鸢尾花是她母亲温姿雅生前最爱的花。
她与他,就这样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