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进入十一月之后,北方的天气已经冷的能够冻死人,十月末的时候,刘毅匆匆来过一次,洒下了大把的钱币建起了一座军营,但并未停留,甚至连赵云的面都没有见便匆匆离去,督建的事情都是马谡来完成的,刘毅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当时的赵云还在巡视新兵训练,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刘毅已经匆匆离去。
这一年的冬季,整个天下都陷入了沉寂,曹睿在默默地舔舐伤口,励精图治,革新吏治,司马懿以及很久没有上朝的陈群都走出来,带头革新。
这是从自己身上往下割肉,若有选择,没人会这样做,但关中之战,河洛之战让这些站在最高处的人看清了形势,若不能紧追着伪汉的脚步,拿下一次等伪汉休养生息结束,再度兴兵之时,那到时候失陷的就不是关中或是河洛,而是整个中原了。
虽然现在将权利和利益放出来一部分让人不舍,但伪汉的政体对士人更不友好,不是不能生存,事实上,大汉的士人也没到真正威胁到生存的地步,但权利或者说特权方面是没办法跟曹魏比的,若天下最后真的被大汉所得,那他们这些人作为降臣再加上大汉对士人的态度,比现在的条件会差很多很多。
这是关系到整体利益的问题,哪怕有人对于眼下大幅度提高匠人的待遇,专门组建匠作大营有所不满,但在这个时候也得统统闭嘴,这样在大汉的压力下,加上司马懿、陈群两位辅政大臣的鼎力支持,曹睿这次革新政体出奇的顺利。
东吴在曹魏派蒋济出使之后,也沉默下来,大汉的情报人员发现获取东吴的情报变得困难起来,但同时,东吴加大了向大汉购买器械的力度,几乎是以往的两倍。
至于大汉这边,也挺忙碌,朝廷在消化战果,刘毅在入冬以后就开始进入西凉,在各地负责建设一些能够抗寒的建筑,以改善百姓的生活条件,同时木轨在沟通关中和汉中以后,大量的物资被送过来,长安城和洛阳城先后开始兴建,而刘毅除了定时回去看看进度之外,多数时间都在各处奔走,撒钱,铺设西凉的轨道,大汉整个朝廷在这个冬季都在为这西凉以及关中的建设在忙碌。
刘毅作为司空,同时也是这次整个关中、西凉改建的筹划者,自然也成了最忙的那一批人。
最近匈奴人倒是挺安分,毕竟河套之地水草丰富,足以养活他们,但羌人这边却闹得很凶,赵云没有马超的威名,只能用最铁血的手段去镇压,两个多月来,已经熟悉了一些这西凉一带的情况,对于羌人,并没有盲目的去仗着兵甲厉害就往上硬怼,而是跟羌人约战。
不是没有其他方法,只是这样一来可以将战争对百姓的伤害降到最低,刚刚经过政权的更迭,民心这个时候损失不起,而且对羌人来说,你用阴谋诡计胜了他,未必会心服,除非你能一直将对方族灭,但这是不可能的,堂堂正正的约战,看似愚笨,但实际上更容易震慑人心。
定下规矩,若是赢了,赠他们钱粮,若是输了,则这个冬季就不能再跑来闹事。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伤害百姓,但这样定下规矩,对方为了利益,也会自觉的按照自己的套路来,当然,不是对谁都管用,毕竟羌人出兵,多数是生存物资不够,来抢掠的,对于这种,赵云会展露出最无情和冷血的一面,以精兵破之,一直追到对方的地盘,斩杀其首领,将羌民带走,充实人口。
赵云的威名也在这段时间迅速建立起来,按照规矩来,就算打败了,赵云也不会做的太绝,态度好点,还会支援一些粮食,但若不按照规矩来,那赵云发飙,通常几个部落加起来都挡不住,部落没了,人口也被抢走了,就算有活下来的,也只能被其他部落给收编,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凉以令居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羌乱渐渐减少了许多,这一带的汉民也逐渐归心。
十一月中,河西一带出现大范围降雪,天地间一片苍茫,一支商队缓缓地行在雪地中艰难前行。
“再走三十里便到了允吾地界,大家再加把劲,争取在今夜前抵达。”为首的马贩吐了口唾沫,看了看四周,暗叫一声晦气,这走到一半突然遇到大雪,这西凉之地地广人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赶路,祈祷这雪能尽快停下来。
朔风如刀,刮在脸上贼疼,名叫章仲的马贩紧了紧身上的皮衣,叹了口气道:“这雪也不知道何时能停。”
身边的少年抬头看了看天色,淡漠的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只是冷淡的道:“至少也需三天。”
“程兄弟说三天,怕是三天之内停不了了,大伙儿快走。”章仲看了一眼少年,对于对方脸上的冷漠并不在意,自从遇到这少年一来,在章仲的记忆里,对方的表情就没变过。
对于少年的本事,却是发自心底敬佩,不是对方武艺有多高,事实上,这一路来,也遇到过不马贼劫道,但这少年从未出过手,虽然他背上背着一杆九尺银枪,但更像是个摆设,真正叫人佩服的,是这少年似乎无所不知,此番出行前,少年其实已经说过最近这一带会有大雪,最好别上路,只是这次他们跟一批西域商人约好了一批马要送来,不好耽误,如今刘备开始组建骑兵,这马可是抢手的很,最终还是没能经住诱惑,结果还是没能赶在大雪之前,赶到允吾。
“这一带属于烧当羌的地盘,平日里是不敢走的,不过如今这般大的雪,那些马贼、羌人怕是也不会出来,这就应了那句老话,福兮祸所依。”一名中年护卫哈哈笑道。
“福祸不过是一定几率,虽也有相关,不过却并非应在一人身上。”程兄弟淡淡的开口道:“也需有人一辈子倒霉,而有人却一辈子走运,倒霉的人所造下的福被另外一个人所获,双方或许根本没有关系,甚至相隔百里、千里也未必不可。”
一句话,将刚刚升起来的一些气氛降到了冰点,跟这天气一般。
中年护卫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有些无语的看了少年一眼,少年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不通人情,这种事,有必要说的这么详细么?
一旁的章仲笑道:“就说现在吧,我等此行不被应到就可以了。”
“几率有些大!”少年看了看天气道:“如今平西将军自九月以来,治理边患颇有成效,这西河一带的羌族或是马贼都安分了许多。”
“这不是好事吗?”章仲不解道。
“对此地百姓来说,自然是好事,但于我们而言,天降大雪,军队也不可能一直巡视,马贼、羌人今年因为平西将军打压,生计艰难,这个时候,对他们来说才是机会,而且我们冒雪出行,被打劫的几率极大!”程兄弟依旧是淡漠的表情。
章仲的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他大概能够察觉到这少年出身定然不凡,并非衣物,而是那种气质,跟平常人家的孩子绝对不一样,而且胸中所知颇丰,这不是一般人家甚至普通富户都不可能养出来的。
天知道这小子好好地富家公子不做,跑来跟他们贩马,不过猜到对方身份不凡,章仲自然想借着这个机会攀个高枝,因此也没点破,只是平日里对着少年郎颇有照顾。
说实在的,这位名叫程远的少年身上并没有太多纨绔子弟的习性,甚至会自己做饭,打理自己的衣食住行,相处起来不好接近,但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就有一点……不会看场合!、“既然如此,程兄弟为何还要跟我等过来?”那中年护卫有些不爽道,这小子虽然说得句句在理,但就是让人有些忍不住想抽他。
“我尚未见过羌人和马贼,想要看看他们是如何生活的。”名叫程远的少年淡漠的看了看雪幕道,似乎还有些期待那些人早点到来。
章仲脸颊抽搐了一下,这一次,他接不住了,天知道这些聪明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巴不得一辈子别碰上马贼呢,这位小爷倒好,明知道碰到马贼、羌人的几率大,还专门跟过来,这是嫌命长是咋的?
“来了?”少年突然趴在雪地上听了听,然后站起身来,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很少有情绪波动的他,眼中似乎有几分兴奋的光芒。
“疯了!”章仲面色一变,他也听到了动静,视线受大雪阻拦,看不到前方,但脚下的震动却是能够感受到的。
“快,把车放在前方,大家躲在车后!”也顾不得再去管那程远这莫名其妙的兴奋是为何了,有着足够经验的章仲连忙指挥人把马车圈成一圈,百来号人躲在马车后面,听着远处响起雪崩一般的声音,一个个面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