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嬷嬷淡淡扫了一眼郑燕娘塞过来的翠玉镯子,双眉皱的更紧,只淡淡说了一句“来人,带这位姑娘下去歇息”,便手捻佛珠口宣佛号转身走了,根本不与郑燕娘多说半个字。
郑燕娘只将手收回来,尴尬的将镯子仍套回自己的手腕上,这只镯子是冰种飘花底的,少说也能值三五十两银子,若非知道安嬷嬷是什么人,郑燕娘断断不舍得出手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愿意送,人家安嬷嬷还不愿意接着。
郑燕娘刚戴好镯子,两个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婆子便杵到了她的面前,这两人都板着脸,看上去没有什么表情,可眼底却流露出一抹鄙夷之色,仿佛是知道了什么。
“姑娘,请随我们前去休息。”两个婆子硬梆梆的说道。
郑燕娘倒是个能忍的,还含笑轻声说道:“有劳两位妈妈了。”说罢便给了她身边那婆子一个眼色,那婆子立刻拿出两个荷包递给那两个婆子,还笑着说道:“烦两位姐姐费心了,这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心意,请两位姐姐吃茶。”
那两个婆子连看都不看荷包一眼,更加不会接下那两只荷包,只冷冷的说道:“姑娘不必如此。”说罢便转身在头前引路。直把郑燕娘气了个倒仰。可她现在身份未明,也不能怎么样,只得先把这笔帐记下,等将来在这王府中有了身份,再慢慢清算不迟。
郑燕娘知道宁亲王府上下盼着第三代子孙都盼红了眼,她个人虽然不算什么,可架不住肚子里这个有份量,对于成为萧淅的小妾甚至是侧室,郑燕娘还是很有自信的。她现在已经开始想着回头该如何安抚为了给她争取名份而要受些委屈的萧淅了。
郑燕娘想的很美,却不知道刚才萧淅一被架进大门就被人五花大绑还堵了嘴送到慎独斋去了。别说是给她讨名份,就连萧淅自己的小命都悬了。
萧淅被送进慎独斋正房,只见他的父王铁青着脸高高在上的坐着,两厢侍立着四名杀气凛凛的亲兵,这四人腰间并非佩刀,而是人手一根碗口粗细的五花大棒,萧淅是吃过这五花大棒的苦头的,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忙朝上冲着他的父王呜呜起来,口中还堵着帕子的萧淅正急着给他的父王报喜呢。
“去了帕子。”宁亲王爷冷声大喝。
堵口的帕子一去,萧淅便叫了起来:“给父王道喜,您就要抱孙子啦!”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萧淅没口子的叫了起来。
宁亲王爷本来就怒气冲冲,又听萧淅这么一叫,他更是怒不可遏,指着萧淅没口子的叫道:“与本王重重打这孽畜!”
两旁亲兵得令,再没个停顿的抡起五花大棒便向萧淅打去,不过他们手底下也有数,并不往萧淅的头上前胸后背等要害之处击打,只捡那些皮肉厚实的地方下手,一棍子下去就打的萧淅嚎叫起来。
“父王饶命啊……您总要告诉儿子为何挨打吧……啊……”萧淅一句话没叫完,便疼的惨叫起来,就算是被打到皮肉厚实之处,那份疼也是让人难以承受的。
宁亲王爷一听萧淅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怒意更甚,愤怒喝道:“打,往死里打……”
萧淅已然被打的在地上胡乱翻滚了,他倒是有心眼儿,只拼命往他父王脚旁滚,那些亲兵自然不管误伤王爷,手中的五花大棒落之下之时便迟缓了许多。可就算是这样,萧淅也已经挨了七八棍子,疼哭爹喊娘了。
“萧淅,你可知道本王因何打你?”宁亲王爷见儿子滚到自己脚旁,便抬手止住众亲兵,又抬脚将萧泽踢滚出去,然后才冷声喝问。
萧淅非常想说不知道,事实上他也是真不知道,可是又怕说不知道又舍招来一通棒打,便嚅嚅嗫嗫的说道:“儿子……儿子……知……道……”,说起“知道”二字,萧淅声音含糊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了。
宁亲王爷正要再次喝问,不想却听到外头传来一道焦急的女人声音:“父王,儿媳求见……”萧淅一听这声音竟是他媳妇孙氏的,赶紧看向他的父王,急急说道:“父王,是儿子的媳妇……”
宁亲王爷冷冷喝了一句:“你还知道你有媳妇!”萧淅被喝斥的一缩脖子,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进来。”宁亲王爷朝外沉沉喝了一声,少倾,满脸焦急担忧之色的孙氏便匆匆走了进来。
“二爷……”孙氏看到丈夫被五花大绑着倒在地上,他的帽儿脱了头发散了身上的衣裳沾了好些灰,都快看不出本来颜色了,孙氏立时惊呼一声,吓的脸色都变了。
原来刚才萧淅被五花大绑的送到慎独斋,这事并没有避着人,所以立刻有人去向孙氏禀报,孙氏大惊失色。此时她才知道不曾和继婆婆处好关系,如今连搬个有份量的救兵都不能够了。继婆婆只消一句身子不方便,她这做儿媳妇的还敢强迫不成。所以孙氏也没报希望,只是命身边的丫鬟去抱朴园说一声,然后便匆匆赶到慎独斋给丈夫解围求情,只听下人描述的情形,只怕二爷又要挨打了。
孙氏惊呼一声便跪倒了公公的面前,哭着求道:“父王,二爷的身子才刚好些,可吃不住重打啊……求父王饶了二爷吧!”
宁亲王爷怒道:“你可知道本王因何打他?”孙氏摇摇头,她哪里能知道丈夫又做下什么惹恼公公的事情。只不过你夫妻一体,她听说丈夫受罚,就算是没本事搬来救兵,她也得过来求情的。
“你自己说!”宁亲王爷瞪着萧淅怒喝。
萧淅张口结舌,他的脑子早在听郑燕娘说怀了身孕之时就完全不灵光了,到现在竟然还没有想到父王为何怒打自己。
孙氏忙膝行到萧淅身边,吃力的将他扶着跪好,急切的问道:“二爷,您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父王如此盛怒?”
“我……”萧淅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宁亲王爷看到萧淅这副样子心中更中生气,大喝道:“畜牲,你有胆子背着父母私置外室,倒没胆子说么?”
孙氏一听这话惊的跌坐在地,望着萧淅连连摇头道:“不,这不可能,二爷……”
萧淅此时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回避妻子伤心质疑的目光,喃喃说道:“父王,儿子知错,可是她已经有了身孕……这可是您头一个孙儿啊……”
“啊……”孙氏听到这句话,无异于听到一声炸雷打响在耳旁,凄厉的大叫一声便直挺挺的撅了过去。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无异于灭顶之灾,孙氏的身子骨儿又不是很好,在这般打击之事晕过去再正常不过的。
宁亲王爷与萧淅都吓了一大跳,宁亲王爷立刻向外高声喊道:“来人,速请三少夫人来此。”外头有人应了一声匆匆跑走。宁亲王爷又快步走到墙边摘下墙上悬着的宝剑,在萧淅万分惊恐的眼神中将他身上的绳索挑断,怒喝道:“还不快把你媳妇送到隔壁榻上。”
萧淅慌慌张张的应了,费劲巴力的将孙氏抱了起来,得亏孙氏身子瘦弱并没有太重的份量,否则以萧淅目前的身体状况,他连抱都抱不起来的。
没过多久,萧泽杜衡匆匆赶了过来,宁亲王爷不等他们行礼便说道:“若儿,去隔壁看看你二嫂,她刚才晕倒了。”
救人要紧,杜衡匆匆去了隔壁,萧泽已经知道门外来个了自称怀了萧淅骨肉的女子之事,也莫约能猜出二嫂孙氏晕倒的原因,他也不跟着杜衡出去,只光明正大的问道:“父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宁亲王爷知道萧淅私置外室之事是压不下去的,便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回。
萧泽听罢皱眉道:“父王,这事会不会别有内情,要不要先找位大夫给那位姑娘诊个脉?别不是什么人攀污二哥?”
宁亲王爷刚才是太生气了才没有往深里想,如今萧泽这么一提,倒给他提了个醒。“泽儿,人已经送到安嬷嬷那里暂时安置了,回头你陪着若儿过去看一看。”
少时,杜衡从隔壁过来,对公公躬身说道:“回父王,二嫂气急攻心,此时已经醒来了。”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这就好,若儿,辛苦你了。你还得去安嬷嬷那里一趟,泽儿,你的路上说与若儿吧。”让正经儿媳妇给个大伯子的外室诊脉,这话,宁亲王爷可没脸当着儿媳妇的面说出来,只能将这事儿派给萧泽了。
杜衡救醒孙氏之后听她扯着萧淅哭喊打闹,已经略略知道了一些,其实她是不愿意去给那个外室诊脉的,不过这事到底是丑闻,不好闹的近人皆知,她少不得要压下心中的不乐意走上一趟了。
萧泽走后,宁亲王爷冷静了一些,他这才能够静心思考,这一思考,宁亲王爷便觉出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在秘密调查之下,宁亲王爷知道二儿子除了那一回夜不归宿,与一个江南瘦马有了些首尾之外,再没有私置外室之事,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怀了萧淅身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