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卿同时将一个薄毯披在叶蓁身上，动作轻柔。
“这戈壁滩上早晚温差大，要注意保暖，千万别加重了病情。”
说完她又小心纠正补充：“我是指你的感冒。”
说完，叶念卿自己都愣了愣。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如此在乎叶蓁的感受。
为她提心吊胆，牵动心绪。
叶蓁明白，妈妈是害怕自己伤心。
她冲妈妈笑笑：“没关系的，您不用这么小心。”
叶蓁明明在笑着。
叶念卿却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
叶念卿叹了口气，忍不住安慰。
“小叶，其实没关系的，咱们基地的人，或多或少身体里都有辐射，大家都一样。”
“不过就是余下的几十年里身体会有无法抵抗的病痛罢了，只要想开了，忍着和它们共存就好。”
这话说得叶念卿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她明白，叶蓁明白。
甚至这个基地里的每一个人都明白。
其他人所受到的辐射，和叶蓁直接接触核弹弹片所受到的辐射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叶念卿感到深深地无力和挫败，低下头，强忍住悲伤情绪。
叶蓁也实在看不下去妈妈难过的样子。
她主动上前挽住妈妈的胳膊，冲她扬起一个笑脸，仿佛认同地点点头。
“嗯，我明白的，万事无绝对，只要我乐观积极，或许可以和辐射再共存上几十年呢？”
叶念卿心中百感交集，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对，一定会的。”
两人胳膊挽着胳膊，头一次放慢了步伐，从办公区慢慢走回宿舍区。
明明走的很慢，可她们却都莫名觉得，这段路实在太短了，走得太快了。
如果可以更慢一点，该有多好……
到了宿舍楼下，叶蓁站定，故作轻松地冲妈妈挥挥手。
她却下意识脱口就喊：“妈妈，晚安。”
叶念卿一愣，想起白天叶蓁所说的，想念母亲的话，心情一发不可收拾。
她猛然上前，将叶蓁抱进怀里。
像抱着自己的孩子，轻轻抚着叶蓁的脊背。
“好孩子，你一定会好好的，一定会的……”
叶蓁在妈妈怀里，感受着妈妈的温度，默然流泪。
她抬头，最后看一眼夜色笼罩下的基地。
看看远处她为之奋斗的实验楼，看看那曾在深夜里带给她温暖慰藉的食堂。
说出最后一句告别。
“妈妈，晚安，再见。”
说完，她转身，踏入光线幽暗的宿舍楼。
转弯消失在叶念卿视线里的瞬间，小艺的声音响起。
【根据主人要求，正在强行抽离退出，请稍候——】
【抽离成功，立刻将您送回空间。】
叶蓁眼前闪现来时的白光。
再睁眼，空间熟悉的一切在眼前展开。
叶蓁立刻站起身，望着不远处的灵泉。
望着熟悉的一切，怅然若失。
【小艺，我之前所在的时间线，情况如何？】
小艺检测一番，表示：【因为您的努力，时间线有所改变，但最终结局相差不大。】
叶蓁有些失落地垂眸。
【那他们还会记得我吗？】
小艺的声音里带着惋惜。
【很抱歉主人，根据空间守则，我们必须将您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去。】
叶蓁低头，无力地将脸埋进手心里，不愿面对此刻纷乱的心境。
小艺试图劝她。
【主人，由于本次任务完成，您的进度值大量增加。】
【目前只需再完成余下10%的进度，即可圆满完成任务，送您遣返。】
主人之前猜测，完成任务回到原本的时空，辐射的影响可能会消除，所以她应该是愿意回去的吧？
叶蓁抬起头，故作开心地试图牵动嘴角。
【太好了，我很开心……】
可最终露出的，却是个完全没有开心意味的笑容。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小艺自知说错了话，有些无奈。
【主人，现在的影响已经无法改变，您如果继续留下，无法逃脱辐射的影响。】
【选择回去，至少还有很大概率拥有健康身体，还请主人思考清楚，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叶蓁垂眸，卷而翘的长睫投下的阴影将眼底的神色掩盖。
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好半晌，叶蓁才应和一声。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小艺。】
说完她又强行打起精神，努力将这些烦恼抛到脑后。
“好了，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现在我还好好的。”
“这么长时间不见三个孩子了，该回去看看他们了。”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无比想念三个孩子。
明明当初刚来这个时空的时候，她对小孩子那么抗拒……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小艺试探地提醒：【主人，您体内的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很大概率会对他人造成影响。】
叶蓁这才反应过来，苦笑。
“差点忘了……”
“小艺，帮我从仓库里将抑制辐射扩散的药取出来。”
肌肉隐隐疼痛，她此刻没有那么多精力做多余的动作，只口头吩咐具体需要哪些药。
小艺立刻照做，甚至按照剂量，将不同的药搭配好。
叶蓁手掌一摊，便见一堆药片出现在手心里。
“谢谢。”
叶蓁转身取一杯灵泉水，将手里这一大把药片昂头吞下。
离开空间之前，叶蓁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可能有些不好看。
怕养母和孩子们看了会担心，叶蓁找了一面镜子出来，又拿了梳子。
在那个过去的时间线里站着做了一天的研究，叶蓁的头发都有些打结了。
她本想拿梳子从发尾细细梳开，可一梳子下去，一撮头发轻易脱落，在空中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连续梳了几下，再低头，地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堆了一层头发。
叶蓁闭了闭眼，强行移开目光。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就是掉几根头发而已。”
她努力让自己去想钟老，想基地里的所有人。
掉一些头发，换他们健康的几十年，已经很值了。
她不能奢求那么多。
努力梳理好心情，叶蓁深吸一口气，离开了空间。
几乎瞬间，空间外的时间恢复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