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见玉澜清依旧看着书册，那副勤奋好学的模样十足像了萧无意。她心中认定自家小姐是苦思苦恋而不可得，现在连行为举止也学了自家表哥。她的心更是替玉澜清疼了。
“小姐，你这般用功，何苦呢！”
“我用功也不是为了他。”玉澜清抬了抬眼，见水仙气白的脸，无奈道，“我都已经放下，你也就不用再盯着她了吧。好歹，现在她的身份是我的表姐。”
“小姐，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水仙很是不解。一个自小就追求的目标，说放弃就放弃。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好男人。”
“小姐，你是因为那丫头的身份，才不与她争的吧？”
怎会。是她早心有所属。
只是这样的话玉澜清不便现在告诉水仙罢了。也可怜水仙如此护主，自己又不够坦诚，让她莫名受了这么多的气。
玉澜清推开窗，望了窗外夜景，不与水仙再聊下去。
可惜，现在这窗外之景，没有屋顶，没有那片晴空，更没有那道身影。此时此刻，唯有漆黑夜空与闪烁不明的星辰。
在这同一片的星辰之下，就在都梁城的另一隅，有人同望了这片星空。但仅仅片刻便收回了目光，竖起耳朵来。
“主人，无意该到了。”
清云查觉到细微的脚步声，便知是何人进入法师院。虽然大门处的那面白墙普通人无法随意进入，但对于灵能师是丝毫不起掩饰作用的。
当那脚步声逐渐由远及近而来，清云狭长的背影也隐于傅千秋的背后黑暗之中。那里才是他常待之处。
这日夜空很是晴朗。傅千秋难得没在屋内，借着皎洁月色，早已在露天的石桌前等待着什么。
“师父。”一声轻唤，让傅千秋抬了抬头，再熟悉不过的眼睛看着自己。
“坐。”
萧无意却没有照吩咐坐下，只是微微低着头。
“你的心情应该是高兴的才对。”好像被窥视了内心，萧无意却是丝毫不介意。他愿意将此刻的心情摆在傅千秋的面前来，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摆明。若是傅千秋真的能主动用神觉探查他的内心反倒解决了他心中的隐忧。可惜，这不过是一个过来人的推测而已。
“今日你与那位姑娘玩得可开心？”
“她很开心。”
可是傅千秋看得出，萧无意并不开心。若是还在他幼时那小小矮矮的模样，傅千秋必定会在此时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了他。但现在的萧无意已经成年，高挑的身材无法再让傅千秋用这种方式安慰他。
“她答应留下来了。”
这原本对萧无意来说应该是极高兴之事，但当知道神女的秘密之后，他心中矛盾无法言语。
“国主已经准备着手新建神女台。等到那姑娘神力尽显之时……”
“师父，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萧无意第一次如此心焦的打断傅千秋说话，他一直都是最乖巧懂事的那个，但这次萧无意想违背师父的意愿。“她不是苍国人，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没有义务做这样的牺牲。”
“阿霞也不是，但她还是牺牲了。”
傅千秋没有责备他。声音轻轻柔柔，一如当年安慰年幼的萧无意之时。
“当年的我，也是牺牲了她，成就了神女复生。”
这是傅千秋第一次对萧无意说出除了那个名字以外的事实。萧无意虽已猜到大半，但仍然吃惊于傅千秋的决绝。
“她是自愿的？”
“这话何意？”傅千秋从自己爱徒的眼里看到一丝怀疑。“你觉得是我强迫她做的？”面对这样的质疑，傅千秋没有否认，“对，是我害了她的。”
这就是花礼官所说的傅千秋一生痛苦的来源吧。花礼官不希望自己也遭受这样的痛苦，才来好意提点他。萧无意心存感激，但他仍然避免不了这样的结果。
“我恐怕做不到师父这般绝情。”
这是他第一次想过要违抗傅千秋。
“这非是你个人的利益。而是整个苍国，甚至会影响到与盟国的关系。”
“如果真的要这样，当初师父应该让师兄继任护国法师之位。他比我有决心，也比我狠心。”
“无意！”
傅千秋正要开口，却是怎也发不出声来。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他的容貌虽未见衰老多少，但身体确实大不如前。
他也无法真的责怪徒儿会这般看待自己。因为这些都是事实啊。
见傅千秋语塞，面带惆怅，知道自己说得过分。萧无意后悔自己太过冲动，直要向傅千秋跪拜了谢罪。却被阻拦下来。
“无意，是师父太心急。不该怪你。”这些年来精心培养，只盼着他能比自己更为出色，现在怎舍得他放弃，“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对于这样优秀的孩子，傅千秋还有什么可苛求的呢。让这个孩子牺牲了自己所爱已经是残酷，怎忍心再要求更多。
“无意非是有意惹师父不快。只是想，总该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求得神女复生，也不伤害正清的性命。”
傅千秋对此唯有叹息一声。
“傻孩子，若真有这样的办法，当年我又怎会舍得阿霞。”
是啊，师父又怎会真的是个残忍的人。
与之相处多年，应该深知彼此的性情。萧无意不忍心之事，傅千秋哪里忍得。究竟是两个相似的人，才会被看中。
“对不起，师父。是无意任性了。”
他想求得师父的原谅。但傅千秋并无可原谅之处，因为萧无意无一点做错。
要求他留下那个女孩，要求他掩饰起自己的情感，要求他欺骗自己，也欺骗那个女孩，都是为了要让他将今生的初爱作为祭品，成为复生神女的契机。
这明明是自己自私才对啊。
“无意，该道歉的是师父。”傅千秋还是忍不住摸了摸挨近了自己的那头柔软如丝的长发。“如果早知道有一日要做出这样的牺牲，你可还愿意做我的弟子？”
“从未后悔过。自我出生天赋灵力，便已是注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