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无意就是不遂了她的意。
“你都受了伤，也不愿听话一点吗？早些休息吧。”
“你这样可是不厚道啊。讲话只讲一半，我会睡不着的。”
“我若留下来，你就不怕孤男寡女……”正清被他紧盯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你想什么呢？”
“你又想什么呢？”
“你不怕惹人闲话吗？”
“我身正不怕影斜。”正清大义凛然状。
“但是我怕。”萧无意笑着，转身出门。
“喂，萧无意，你什么意思啊！你是嫌弃我咯？”
不管那人听不听得见她的抱怨，正清还是微微失望了一下。或许，自己没有多少时间能待在他的身边了。能多相处一分也是好的，她的心里竟然是这般的不舍。
这让正清有些意外，胸口也是憋闷。但毕竟腹中有了吃食，又一路劳顿，这会儿安静下来，人也很快昏昏沉沉睡着过去。
刚刚离开的萧无意并没有走远。他静静站在房外，等着里面那人安静了，睡着了才逐渐走离那边。
不过他才悠悠走过回廊转角，花园显现眼前。这会儿夜已是深了，看不清繁花朵朵，累累果实，人影倒还能看得个清楚。
借着高挂明月，那人影让萧无意诧异。
“花姐，你怎么没去休息？”
那人听见背后动静，转过身来。果真是刚才给正清敷药的花礼官。她神色未动，之前只在静观那些娇花。但对萧无意的出现没有半分惊讶，甚至冲着萧无意的诧异之色微微一笑。
“我在等你呢。”
“等我？”萧无意走入花园，两人离着近了一些，“难道花姐还怕我在那里多待，不够恪守男女之礼？”
“我怎会不信你的品行。”花礼官解了他的疑，“我是有话问你。你从那边出来，定是要经过此处，我就在这里等了一会儿。”
她手中还轻抚着一片嫩叶，上面还未开放的花骨朵在白皙的纤手上显得更为娇弱柔嫩，不堪一击。
“为何不待明日，是有重要之事？”
萧无意不甚明白，等花礼官先开口。花礼官也不是个矫情的女子，说话颇为爽快，直言道：“那位姑娘就是元家之女？”
“此事怕瞒不过你。”
“瞒不过的岂止是我，我也不过是漏听得来的消息。而且，这也非是重要之事。”花礼官放下手中的花骨朵，对萧无意正色道，“重要的是，你似乎还未对那位姑娘言明，她会是我们苍国护国神女之事。”
“我还没找到适合的机会。”
“明日你们就要入都梁城了。她竟然还对此事一无所知。难道你想在大殿之上再对她说出吗？”
萧无意微微离了视线，不愿直视在花礼官的面上。这样的小举动在花礼官的眼里已是答案。
“她是位单纯的姑娘。心思纯净，与之前听闻来的大铜城的少主完全不同的个性。”
“这其中有些缘故。”萧无意小声解释。
花礼官却是不做理会，只道：“不论她之前是何种个性，但依现在境况，她必担下任神女之责。”她深叹一声，缓了缓神，又道，“你对她有情。”
萧无意哑口。虽不是见不得人的丑事，但从这位熟识之人口中说出却是另一番深意。
“那位姑娘对你也是有意。”
“我不否认。”这样直白的追问，萧无意不得不承认下来。而对方并不责怪他，反而叹气更深。
“你对她是神女之爱，还是同她对你一样，是男女之爱？你可有辨识清晰？”
“在我看来都是一样。”他自小傅千秋对他就预示过这段情感，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对此迷惘过。
“这怎会相同？”花礼官忧虑之色难以掩饰，“你师父究竟是怎样教导你的？”她见萧无意不愿开口，更是痛心疾首一般。“我就知道，你师父他自己糊涂了一世不够，还要赔上你的。”
“此话怎讲？”难道师父对他另有隐瞒不成？
“你师父他也是个痴情之人啊。但他也是个狠心之人。”
花礼官仰面望着被云霞遮盖大半的银月，一时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萧无意不敢打搅她，静待她再开口解答。
“为了大业，他可以将自己钟情的女子作为祭品，献祭与神女。你能做到吗，无意？”
此石破天惊之语，直惊得萧无意许久说不出话来。这些是傅千秋从未对他提起过的。原来不光正清是天真之人，连他自己也是天真。
自小，傅千秋对他所言的皆是唯爱神女之语。哪里会知还有此般结果来。
“为何献祭？为何要自己心爱之人献祭？”他无法理解。
“当神女占据了那位姑娘整个意识，那便是被‘吞噬’了。”
从正清时常昏倒之后，神女每次苏醒后所显现的力量随着正清昏厥的次数逐步增强，萧无意就有此预感。
“现在这位姑娘的存在，不过是替神女占据着这肉身而已。等神女真正显圣之时，那便是那位姑娘消失之时。不，应该说就是亡故。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此人的存在。就连魂灵也没有了。”
“花姐。那魂灵就是神女最后的食物吧。”
萧无意不知自己为何能如此冷静的说出这句话来。花礼官微微点头，并且道：“还有，你们两人的情感也便消失其中。”
“怎会消失呢。”萧无意否认，“师父一直记得那个女子。”他还记得那个女子叫安霞，但也仅仅知道这个名字罢了。除此之外，师父不会告诉他更多。他也是无意中听见的而已。
他也不会追问下去。因为每当傅千秋提到这个名字，那种神情让他不忍追问。
“他是忘不掉那人。因为他时刻都在内疚自责。要苦苦度过这一辈子去。”花礼官握着萧无意的手，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孩童般怜惜。“我不忍你经历他那样的痛苦，这才在这里先对你说了。还有……”花礼官眼眸深处有星子闪烁，“希望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这熟悉的关切之情，怎让萧无意拒绝，更不会怪罪。
“花姐，明日，劳烦你与正清同乘一车吧。”
他需要休息，他需要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