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哀悼”事件,初代狮心会全军覆没,这个故事林小红是知道的。
毕竟建设卡塞尔学院的钱,就是这位英年早逝的梅涅克·冯·卡塞尔伯爵留下的遗产,他是卡塞尔家族最后一个男丁,他的一个堂姐嫁入贝奥武夫家族,亲妹妹则在十年后嫁给冯·弗林斯伯爵。
从此之后,再无卡塞尔家族,但是卡塞尔的名字却远扬四海。
“这是我记忆中的全部内容,后面都是我在半昏迷中听到的只言片语,还有甘贝特勋爵残留下来的笔记,这是我们了解这件事的始末的最后证据。后来所有人都死了,梅涅克、夏洛子爵、甘贝特侯爵、马耶克勋爵...那个怪物召唤来了死侍大军,把我们团团围住了,最后谁也没能逃走。”昂热叹了一口气,苍老的眼睛中仿佛闪烁着泪光。
这无疑对于昂热校长来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林小红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给她讲这个一百多年前的悲伤故事。
“我是唯一一个生还的人,因为倒在了酒窖里半昏迷而躲过了死神。之前梅涅克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的言灵,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莱茵’或者‘烛龙’。释放的时候,释放者自己也会被卷入,知道许多年后高爆炸药发明,我才明白为何现场是那样的一片焦土,决战的结果好像一枚高爆炸弹在卡塞尔庄园低空爆炸。”
昂热校长看着自己的双手,神色迷离情绪激动,方法上面仍然残留着挚友的鲜血。
林小红一直以为校长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将所有人当做复仇的工具...但是总是在某些时刻,这个内心如钢铁般坚硬冰冷的老者,也会表现出一丝裂痕,让人想起他也曾经和所有卡塞尔的学生一样,是充满理想和希望的年轻人。
“我埋葬了每一个朋友...用自己的双手...满地都是焦黑的尸体,一碰就碎裂了...我唯一分清哪些是朋友,哪些是敌人的方法,只有看他们的骨头残渣...如果是黑的就是人,铜色的就是死侍...”他甚至开始有些哽咽,眼中金芒闪烁。
“没人知道我哪来的力量,我就在地窖里,梅涅克的言灵也伤到了我,我每一寸皮肤都剥落了,被人发现时血肉模糊几乎不成人形,然后昏迷了整整一年...”
“在整整一年的噩梦里,我朋友的鬼魂纠缠着我,有时他们恳求我和他们一起离开这个残忍的世界,可是又是他们又希望我为他复仇...我依稀还记得梅涅克让我照顾好他十岁的妹妹...”说到这里,昂热校长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失态。
“我最终醒来了,是对于复仇的渴望,和朋友们的遗愿让我苏醒。我记住了我的敌人的名字,那个西夏贵族少年的名字是‘李雾月’,是国主李元昊的弟弟,他们是一对双生子。我余生都在寻找他们,等待复仇的那一天,可惜毫无结果。”
“是否和混血十二家族的李家有关?他们确实自称是西夏皇室的后裔。”林小红突然想起两三个月前,昂热校长告诉她的关于西夏皇陵中封印的古龙的故事,以及至今为止李家和秘党因此的争论不休。
对此昂热校长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我醒来后没多久就去了中国,试图找到这场惨剧的真相——毕竟龙类在我们之前的认知中,并不会采用这样里应外合的手法,这简直称得上苦肉计了。”
“我很容易地就找到了西夏李氏的后人,当时中国在庚子战争后已经一团糟,他们也死伤惨重,家主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男人几乎死光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继续说下去。
“我很容易确认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我本来想要恨他们的,因为他们身上流淌着那个怪物的血脉,可是他们恨我们更甚...”
“当时年轻的家主血统尚未觉醒,甚至拔不出家传的炼金宝剑,带着剑鞘就那样充满恐惧和愤怒地指着我,大骂我们是放走龙王的混蛋,把他们用生命和青春守护一千年的秘密泄露出去祸害苍生。我当时无言以对...确实如果我们不买那货物,或许就不会将那么危险的生物释放到人间,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林小红几乎可以想象那种悲壮,山河破碎,国破家亡,曾经高高在上的皇族一败涂地,就连家族的神圣使命都被亵渎了。也难怪他们不喜欢秘党,这种事搁在谁身上都无法原谅。
昂热倒吸一口冷气,继续说下去,“后来多方发掘,才惊讶地发现,这件事其实还是和政治有关。”
“会不会是慈禧太后的巫术?想要把你们欧洲人咒死?”林小红问。
“你说得差不多了,清朝皇帝和秘党之间本该没有冲突,当时秘党在中国活动非常隐蔽,仅仅限于当文物贩子,中国皇帝应该根本不知道我们才对。但是你知道,德国当时建议中国推行君主立宪。德国作为中国海军的武器商,和清廷的关系非常接近,政府认为一个君主立宪的中国对德国有利,中国的市场会对德国开放,德国人能够借这个机会参与到中国新型政府的组建中去。”
“其实1906年的清朝立宪大纲,恰恰是以德国宪法为参考。德国人向中国营销德国式的君主立宪制很多年了。德国的君主立宪制中,君主有很大的实权,而英国人营销的英式君主立宪制,君主是没有实权的,所以,”昂热校长说,“当然是德国人的方案会得到清朝政府的好感。”
“但是路山彦和他的朋友们,却是反对君主立宪制的。他认为清朝已经腐朽到了一定要推翻的地步,他的政治手段是革去皇帝的命。也就是说,他是最激进的一派。路山彦在德国的很多活动,都在暗中帮助那位朋友,令德国上层一些人觉得推翻清政府,也是一个选择,也会得到中国市场。如果你是中国皇帝,你是愿意立宪还是愿意被革掉命呢?”
林小红明白了,“这一点我理解,可这一切仅仅是为刺杀路山彦?未免也太大炮打蚊子了,如果我是慈禧太后,我肯定要用龙王干掉一个皇室什么的,最好是德国——他们不是刚刚统一吗?如果皇室没了的话肯定又要陷入混乱,指不定能让第一次世界大战提前...”她皱紧眉头,提出一个疑点。
“呵,你说得没错。”昂热露出一丝苦笑。
“其实对象不仅仅是路山彦,还有夏洛子爵、甘贝特侯爵和马耶克勋爵,他们三位都支持废黜中国皇帝,而他们三位在德国金融界和政治界的影响力极大。我们没有想到,秘党在上千年的历史里一直防备着龙族,最后把我们推到深渊边缘的,却是人类。”昂热校长低声说,“我们错误地卷入了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