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红即使在船上,也要和古德里安教授共同完成破译工作,尽可能在他们开战之前得到最多的信息。
可是这是极为痛苦的,龙文使她陷入介于灵视和现实之间的混沌状态,天昏地暗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她看见高高的青铜王座上,巨大的黑龙张开蝙蝠一般的,遮天蔽日的膜翼,王座下鲜血如注尸骸遍野,好一片人间末日的景象。
她看见一座青铜的城池,火红的熔化金属形成的河流,发出如火焰般白色的耀眼光芒,整座城市如同手表的机芯,一切都建造在齿轮、轴承和杠杆上。随着齿轮和杠杆的转动,整座城市仿佛像活物一般运动。天空呈现暗红色,浓烟滚滚,好像地狱、工业化的伦敦与古代青铜文明的诡异缝合。无数烟囱高耸入云,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并不是烟囱,而是点缀着奇异花纹和浮雕的青铜柱。
画面倒转,青铜的地板下面,竟然还倒映着另一座,与之大相径庭的城池!那是一座象牙和黄金雕琢的城市,高大的宫殿和高塔,六边形的建筑物中放满用金属箔片制成的书册,墙壁上雕琢着玄奥的炼金花纹。
在广场上,树立着两座青铜雕塑——这样的雕塑在龙族的历史中极为罕见,因为两座雕塑都是人形的,而在龙族全盛时期,他们几乎从来不以这样的形态示人!这两座雕塑是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高大者赤裸上身,高举疑似游标卡尺和锤子的东西,而矮小者身披长袍,手持成堆的卷轴。
如果按照正常人的理解,这两个人应该分别代表工匠和学者。
这与冰海残卷中描述的青铜与火之王的王城穆斯贝尔海姆,以及其倒影之城瓦特阿尔海姆几乎一模一样。前者是凶残的火焰巨人的故乡,后者却是黑暗精灵,或者也被称为矮人国的地方,那里有世界上最杰出的工匠。
仅仅阅读几十个字,就让林小红陷入深度灵视,她掉入这座该死的城市,道路不断变化,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倒影中还是子现实中,永远找不到出去的方向。街道上有许多模糊的身影,那些都是身长几十米的巨龙,而娇小的女孩则是蚂蚁!
“醒醒!”就在她几乎完全陷落,被困死在这座巨大的龙族城市中时,诺诺一盆冰水混合物将她带回现实。
她被冷水一激,顿时从灵视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仰面朝天,抬眼就看见诺诺坐在自己的腰上,放下手中的水桶。她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融化一半冰块从她披散的乱发中滑出,此时诺诺也从她身上起来,她也顺势坐直。
“还好你没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龙文刺激血统失控了,你浑身发烫,连冰水都能融化,恺撒的枪都上好膛了。”诺诺对林小红说,一旁的路明非屁颠屁颠递上毛巾,给她擦脸。
“这么严重?”林小红仍然有点昏沉,沉浸在被困在灵视的恐惧中,她甩了甩脑袋,告诉自己现在她在摩尼亚赫号的船舱里,而不是诡异的青铜城中。可是就算如此,在她的眼中,诺诺的脑袋仍然在人头和蛇脑袋之间来回变化。
“可不是?”一旁的恺撒收起那对极其危险的沙漠之鹰,“你突然暴起攻击,力大无穷,黄金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和阿提拉,还有帕西诺一起才把你按倒。”
他说的像是实话,因为他英俊的脸上还有三道抓痕。林小红低头时,发现自己的指甲里有干涸的血迹。再看看诺诺,红色的衣裙被撕了一个大口子,嘴角淡淡的淤青正在形成。周围几个人身上也都有她挣扎过的成绩。
“哦,我不是故意的。”林小红低下了头。
“林红姐,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啊?吓成那个样子?”路明非也凑过来,好奇地问。
“我被困在一座龙族的城市里,被蛇头怪追杀,现在看谁都像蛇头怪。”林小红吐吐舌头,确实,尽管她能听清周围每一个人的声音,知道这是她的盟友,可是一晃神,就觉得他们的脑袋是蛇的脑袋,产生相当诡异的幻视。
“那不是三峡下面那座青铜城,能看到暗红色,满是浓烟的天空,倒像是工业革命和青铜文明的诡异合体版本——齿轮,轴承和杠杆,一切都在移动,道路不断变化,我怎么跑都会回到原位。”她想起灵视中的城市,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她站起身,走到桌子前,翻看起自己绘制的图画,试图拼凑出那座城市运行的规律。刚才自己身在其中,才如此害怕,现在她已经脱离自己的灵视,头脑清醒,总算可以冷静思考…
也不知道路明非是怎么破解出青铜城的地图的,他不但能迅速从灵视中脱身,而且仅依靠只言片语就推测出了完整结构,实力如此恐怖却仍然相信自己是废柴…
可以以城市中最高大的标志青铜柱作为参照物,然后绘制出粗糙的平面图,标注上变化的轨迹…很快白纸上被画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林小红揉了揉自己因回忆灵视而胀痛的太阳穴,哀叹自己还没有修习副校长的《炼金术入门》,如果有一位炼金大师在,肯定能看出什么规律来。
“你好些了吗?”曼施坦因教授问,他是他们的带队老师和船长,听到林小红出事后自然要来探望。当他发现面色苍白的林小红仍然在看那些与灵视相关的图像时,不禁皱紧眉头,“听说你陷入了危险的灵视。”
“还好被同学们及时拉回来了,我现在好多了。”林小红拿起那些纸,向教授汇报工作情况,“我在灵视中看见了一座青铜城,但估计不是三峡的那个,而是一座真实的、龙族的城市,给我一种呃…有点蒸汽朋克的感觉...下面还有一座城市,可是我没有看清楚。”
曼施坦因教授的学术能力略逊色于古德里安教授,可是他们也是共同参与过冰海残卷的课题,他皱紧眉头看着林小红的画作——高耸入云的青铜柱,流淌着熔化金属的护城河,蛇首的雕像和无处不在机关…这一切都指向青铜与火之王曾经位于北极的都城“穆斯贝尔海姆”!
“你做得很好,孩子,我会把这些传给卡塞尔那群研究龙族历史的老学者们,这是很重要的一手资料——穆斯贝尔海姆被认为是存在于神话里的国度,早就被摧毁了,没想到还有能一睹真容的机会…这对于龙族文明的研究意义巨大!”他听上去有些激动,拍了拍林小红的肩膀。
“至于你,Scarlett,你还是休息两天吧,灵视对身体和精神的压力非常大,不要把自己累坏了。上次你就差点吃不消,在船上如果难受起来,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及时将你送到医院。”这位风纪委员会主任严肃地说。
“可是校董会...”
校董会,林小红知道校董会不是好人,他们要求她一刻不停地破译这些文字,不过是为了能从中窥探到一丝青铜与火之王的伟力,战斗还没开始,他们就觊觎起敌人的财富,嘴脸丑陋无比。
“校董会那边你就别管了,我跟他们说。你只是一个大一的孩子,受不了这么厉害的折腾,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曼施坦因教授尽可能和蔼地说。提起校董会,他似乎也有什么隐秘的怨言,不敢讲出来。
在吃饭的时候,通常是恺撒、帕西诺和几个学生会的精英凑在一起,有的时候诺诺会来凑热闹,林小红和路明非一桌,有的时候诺诺不和男朋友坐在一起,就和他们坐在一起,冰山女王零永远一个人一桌。
“你的龙文阅读了多少了?”诺诺好奇地问。
“大概25%左右吧,我已经尽力了,校董会的老爷再催也不可能更快了。”林小红有些疲惫地回答,每次阅读龙文总是让她极为难受——致幻,莫名的恐惧和心悸,有时又充满不可名状的悲哀,她的情绪大起大落,对精神健康显然没什么好处。
“都是些什么内容啊?”路明非好奇地问。
对此,林小红早就想吐槽了,“你看过《精灵宝钻》吗?就我目前读懂的东西而言,这就是一部《诺多兰提》,作者像祥林嫂一样不断讲述过去的辉煌,感叹自己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孽,追忆昔日的荣光等等...说真的,我看得整个人都致郁了,简直比看江某写的青春伤痕文学小说还要难受,”
“有一说一,有谣传说托尔金其实是四代种,所谓的《精灵宝钻》就是龙族历史的浪漫变体,但是没人证实过——你听说过这个谣传吗?”诺诺一边吃着鱼排,一边说。
听了这个,林小红笑了,“这个没听说过,倒是听说过尼尔·盖曼其实是龙族预言家的。他借着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其实想要暗喻龙族的过往和未来的命运。”
“谁和谁?”路明非一脸懵逼,大概这两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J.R.R托尔金和尼尔·盖曼,两个相当有名的作家,尼尔·盖曼不仅创作过《美国众神》、《好兆头》、《乌有乡》和《睡魔》等作品,还在dc编辑部做过编剧。托尔金的作品你不可能没看过,《霍比特人》,《指环王》和《精灵宝钻》,简直家喻户晓好不好。”
“我只看过《指环王》的电影,没读过书。”
“你不是文学社的吗?没看过指环王怎么行?”林小红纳闷。这年头文学社到底读一些什么东西啊?四大名着?莎士比亚?或者是《活着》,《平凡的世界》之类的当代文学?
“我们通常看《茶花女》,《情人》之类的,小清新和爱情,毕竟我们的社长是文艺女青年。”路明非挠挠头,笑嘻嘻地说。
而一旁的诺诺非常残忍地补刀,“就是那个你暗恋了三年的陈雯雯,你去文学社根本就不是去读书的,而是去看美女的吧?”
路明非吐了吐舌头,有些尴尬地挠头,“您就别提黑历史了,姐我错了。”
“那你们这个文学社差点意思,我以为你们至少会去读一读《神曲》之类的东西。那可是宗教的神作,文艺复兴的开山鼻祖。”林小红有些遗憾地说。她在中学的时候没有几乎接触这种东西,这是到了大学的时候才开始接触的,毕竟这是一部关于宗教的神作啊!
路明非显然没有听说过,“什么《神曲》?”
林小红翻了一个白眼,知道在这方面说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路明非是无论如何都不明白的。
“讲真,到目前为止,我觉得青铜城铭文里记载的就是一部血腥黑化版的《精灵宝钻》,其中青铜与火一系的龙族就是诺多族...或者天空与风一系才是?他们无疑是龙族中最聪明的。他们有华美的艺术,发达的科技,精巧的技艺...几乎所有符合高等文明的东西——至少在诺顿的记述中,龙族并不是我们认知中愚蠢且残忍的生物。”
“我猜在这里,如果一一对应的话,诺顿就是费诺?”诺诺笑着说。
“不知道,他们的名字都带有相同的词根,让人忍不住怀疑...或者是凯勒布林博,迈格林也有可能,不好说...”林小红耸耸肩,“至少他们都是带孝子。”
诺诺和林小红一起笑了,路明非一脸懵逼,完全get不到笑点。
“你这么一说,我真的有点怀疑托尔金老爷子的真实身份了呢...但是他应该不是龙类,他还有儿子女儿呢,而且都很老了。”林小红笑着说。
“谁知道呢,龙类可以以任何你能想象到的面目示人,不要被迷惑了。”
“中国混血家族的人?他们又来干什么?捣乱吗?”看着头顶盘旋的直升机,恺撒非常不愉快地咒骂道。
就在他们到达长江入海口的时候,就遭到实力范围在长三角一带的李氏家族骚扰。这个李氏家族成分相当复杂——一部分是唐朝李氏,另一部分是西夏李氏,然后还混合了传说中大禹的直系后人姒氏...总而言之就是一锅大乱炖,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凑成一个家族的。
而且就算这么硬凑,也没凑出来几个合格的混血种。
李家家主李御风,b+级,除了他和另外几个b级和b-以外,其他人都只要有c级d级——你说说,就这水平,还敢自称混血种家族?外面的散装混血种都有不少比你们强的吧?
反正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强烈谴责,没有也不敢阻拦。
现在,他们到达湖北与重庆的交界,再过一个小时就能到达青铜城的时候,又有一拨人来了。
“长江下游是李家的,上游是杨家的。”陈墨瞳解释道,“和李家差不多,杨家已经基本上没人了,家长杨耀春只有b级,倒是儿子是个A级...但是据说身体很不好,每次我父亲带我和杨家人谈生意的时候,都见不到那个孩子...倒是见过他家的女儿,小姑娘挺活泼健康,但血统...估计也就那样。”
“生两个不交超生罚款?”路明非问。
“一分钱没交。”陈墨瞳回答,“二儿子身体据说不太行——而且据说是那种可能英年早逝的不太行,因此生个女儿的时候也是国家允许的,现在那个小姑娘都已经十岁了。”
“这家人造孽啊!”路明非啧啧地说。
陈墨瞳摇摇头,眼睛里不知道是同情还是鄙夷,“还不是因为近亲结婚?不论是欧洲皇室还是那些混血大家族,为了维持自己的血统,可真是想方设法,不断和彼此联姻,最后全是近亲结婚。这些大家族都是这样的,你以为呢?”
“可是不应该啊,”林小红突然意识到一点,“你说说中国其实也不缺高阶混血种对吧?比如苏茜学姐,比如楚子航,比如路明非,A级S级怕不是一抓一大把,只要这些家族招像路明非这样有血统没钱的赘婿,或者找血统高的姑娘,不就能提升家族血统了吗?怎么可能只有b级和c级?”
路明非在自己被提到的时候明显被冒犯了,忍不住抗议道,“我看起来很像赘婿吗?”
但是他显然也明白了林小红的疑惑,“是啊,他们不会像日本皇室那群近亲结婚的智障一样,信奉什么‘纯粹的血统’吧?他们应该没这么蠢这么死板吧?感觉五服内不能结婚这种规矩,自古以来应该早就懂吧?”他也疑惑地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红楼梦》里贾宝玉和林黛玉是堂兄妹,和薛宝钗是表兄妹,不是近亲结婚的典型代表吗?”林小红耸了耸肩。
说着,直升机已经悬停在甲板上,恺撒点亮黄金瞳,决定给这个来找茬的混血家族废物一个下马威,这个高度已经能够放下悬梯,让上面的人下到甲板上来。
但是悬梯没有被放下来,那个人在十米,两三层的高度,直接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