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姐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路明非在早餐的时候端来餐盘和她坐在一起，他的餐盘上是一个土耳其三明治，一份土豆沙拉，一份煎蛋，一杯牛奶，还有一个牛角包和燕麦片——看起来简直够两个人吃。
“还好啦，就是阅读龙文后有点难受。”林小红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戳着自己那份煎蛋，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太阳穴突突地跳，脑后也阵阵疼痛，眼前发黑无法集中注意力，几乎吃不出任何东西的味道。她已经处于这种状态差不多四五天了，再加上昨天冬泳今天又来了例假，更加难受了。
但是路明非能够发现她不舒服，并且关心她，在异国他乡也挺让人温暖了，也不负她这两个多月对路明非的指导。这小子别看傻了吧唧的，但是在某些方面，也挺细致的。
“阅读龙文干什么？”路明非一边吃煎蛋一边问，“阅读龙文会产生灵视的，然后做出奇奇怪怪的事，这个我知道。那天3E考试大家都像魔怔了一样...如果能的话，我一辈子都不想再阅读龙文。”
他把牛奶倒进麦片碗里，黑褐色的巧克力圈浮了上来，把牛奶染成浅棕色，“这种事为什么不让那些语言学教授来破译啊？我知道古德里安教授好像是龙文的专家吧？”
“是青铜城，”林小红说，“校董会希望能够在‘青铜计划’正式执行之前把那些铭文翻译出来，他们认为这可能有助于我们的计划。上次你不是从里面破译出了地图吗？或许还有其他更加有用的东西，甚至是某些失传的炼金术秘法。”
她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用叉子将一坨草莓酱挖到吐司上，吐司实在是太干了，她感觉自己咽不下去，所以只能在这里拿着草莓酱乱涂。
“如果让语言学家来翻译，你知道他们这么多年才破译出76句，青铜城那么多铭文，他们要破译到猴年马月啊？所以节省时间的方法就是找来血统纯度高的青铜与火一脉的族裔，通过灵视还原铭文想要表达的内容，再根据灵视产生的情景，来反向破译每个字可能的内容。”林小红解释道。
路明非不解地问，“那其他人呢？比如恺撒老大？他肯定血统好！”
林小红摇摇头，“这对血统要求相当高，就算是恺撒他们都不一定能做到，因为他不是纯正的青铜与火一脉。之前也让楚子航师兄尝试了，他的共鸣效果也比较差，没有我好。”
“其实本来古德里安教授推荐的人是你，你当时可是表现得最出色的，到现在他还在对所有人反复吹你的功劳呢...只不过昂热校长没同意，说你应该把重点放在增强体质和水下训练上，你的重中之重是屠龙，其他的可以由别人来完成。所以我就被顶上去咯...”
“是这样啊...”路明非点点头，“其实我上次纯属好运，也没有多么难受，瞎猫撞着死耗子了。要是真让我破译，我可能跟它大眼瞪小眼，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啃着自己的牛角包，碎末喷得到处都是，让林小红更加不舒服，什么都不想吃了，甚至还有些肠胃反酸。
“小红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吃东西？”路明非问。他很迟钝，但是此时也能发现林小红面色不太对，而且半天什么都没吃了，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道，“需要我带你去校医院吗？”
林小红只是虚弱地摆摆手，“没事，只是反复进入灵视带来的后遗症而已，休息两天就好了。”她对路明非说。
“小红姐我知道你学习很努力，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路明非劝说道。
“我也知道啊...”林小红点点头，“但是我不是希望...咱们的‘青铜计划’成功率能够高一些吗，你们可是要对付一位初代龙王的啊，而且甚至有可能是完全体，这一路很危险的，稍有不慎大家都要完蛋了...能有一点胜算是一点啊。”她疲惫地说。
“可是你这个样子，让我也不好受。”路明非耷拉着脑袋，说，似乎也没了食欲，放下啃了一半的牛角包，“你现在连东西都吃不进去了，还想着我们几个。”
“今天的吐司太干了，蛋黄也是，我感觉吃不下去。”林小红撇撇嘴。
“那林姐拿走我这份牛奶麦片吧，我这还没动呢...你看，牛奶还是热的，你赶紧趁热吃了吧？”说着，路明非将他的碗挪到了林小红的眼前，用某种殷切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如果不吃掉他就会失望愧疚一样。
“真是谢谢你了...路明非。”林小红接过这碗牛奶麦片，确实，还是热的。她舔了舔自己叉子上的草莓果酱，酸甜的口味刺激她的味蕾，觉得自己的胃口似乎稍微好了一些。她抬起头，对着路明非虚弱地笑了笑。
这种感觉就像有一天发现儿子懂得孝顺妈一样欣慰...等等，这是什么比喻啊！
丹弗斯教授的课堂上，林小红面色苍白，死死地盯着丹弗斯教授的ppt。
丹弗斯教授上课非常无聊，他虽然科研能力无人质疑，可上起课来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念ppt机器，甚至没有语气的起伏，因此格外催眠。
“龙血具有极为强大的致畸性，龙类的基因片段能够覆写几乎所有生物的基因，甚至连植物都不例外，且位格越高的龙类，龙血的毒性越强...”
ppt上是一些扭曲生物的骸骨，那种连切尔诺贝利周围的无人区才有可能出现的怪异生物。
什么三个头的狼崽，八条腿的蜥蜴，长出布满鳞片的膜翅的松鼠...很多生物甚至无法辨认出原型，而且骨头都变成青铜色，看上去颇为吓人。林小红感觉恶心，浑身乏力，一阵冷一阵热，咬紧牙关瑟瑟发抖。
“被龙血污染的人类也会发生严重的畸变，”ppt翻页，展现的是许多血腥的，疑似人类生物的解剖图，“这些都是学院收藏的标本啊，我不方便拿过来给你们看，所以拍了一些照片。”
“你看这个人，长出了两颗心脏，肾脏上布满鳞片；这个人，脊椎骨分裂生出三个枝杈；还有这个，腹部长出一只手...”
图片过于血腥，那些还醒着同学们面色都非常难看，林小红惨白如纸，目光呆滞。
“小红姐？小红？林小红？”一旁的路明非小声喊了她几声，可是她听不清，只是直勾勾地看着ppt上扭曲的，血腥的图片，唯一的反应只剩下眨眼睛。
“小红姐？你不会吓傻了吧？”路明非感觉有点不妙了，冰冷的小手放在林小红的额头上，然后赶紧抽了回去。她的额头滚烫，肯定是发烧了，而且还不轻！
“丹弗斯教授，丹弗斯教授？”路明非有些慌张了，他将手举高，屁股从座位上微微抬起，“您别再讲了，这位同学好像不太对劲，不知道是病了还是被您吓到了。您快点来看看啊！”
这是他第一次在课堂上说话，所有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让他怂怂地低下了头，捂住自己的脸，可是依然高举右手没有放下。
丹弗斯教授自然也注意到了林小红不对劲，连忙放下激光笔，急急忙忙地穿过教室桌椅之间的廊道，跑到路明非身边，他摸了摸林小红的额头，面色非常难看，“怎么这么烫？这至少四十度了！不舒服怎么还来上课？”他轻微地斥责道。
“她说没事...”路明非战战兢兢地说。
“她说没事就没事啊...快弄个同学来，把她送到医务室——就是你了小伙子！”丹弗斯教授拉起后排一个在桌洞里看网络小说摸鱼的男生，后者一脸茫然。
“你小子长得壮实，赶紧把小姑娘送到医务室里，你看看，这都快烧糊涂了！”
丹弗斯的手在林小红眼前晃了好几下，她才缓缓反应过来，整个人非常迟钝。
“好的没问题！”那个男生连忙跳起来，和路明非一起搀扶着林小红的手臂，扶她从座位上起来。
他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坐着的时候没觉得，还看着皮肤白皙，带着眼镜文绉绉的，却着实是个身高至少185 cm的大个子。他毫不费力将林小红背到了自己的背上，路明非紧随其后。
“你叫什么名字，同学？”路明非一边小步快走一边问，这个男生个高腿长，步伐也快，背着一个女孩也毫无影响，路明非竟然有点跟不上。
“路德维希·冯·哈布斯堡，2007级，叫我路迪就行了。”男生回答。
“学长大三？怎么和大一新生一个班上课？”
路迪无奈地摇摇头，有些懊悔地说，“大一的时候忙着搞戏剧社，没有选够学分，现在只能补选。这下可好，我这学期可能又凑不够实习课学分了，别提了！”
校医院挺远的，两个男生一个背着女孩，另一个小步跑，过了大概十多分钟才到。校医院是一栋不小的建筑，距离生物学院和医学院的实验楼很近，因为很多病人的生物样品要送到这两栋楼检样。
“快点快点，小红姐发烧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两个大男人冲进急诊挂号区，急匆匆地说。
“什么血统阶级啊，怎么会发烧？”护士问。
路迪看了看路明非，后者咽了一口唾沫，“A级，她今天就不太舒服。”
“A级怎么会发烧？什么流感病毒细菌几乎毫无影响好不好？”护士一脸疑惑，“你没有搞错吧？”
路明非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他跺着脚，着急地说：“什么叫搞没搞错？人都烧糊涂了，和她说话都没反应了，怎么可能没事？快点来人啊，在不来真的会出人命的！高烧太厉害会死人的啊！”
护士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动作立刻变得麻利起来。
路明非手足无措地站着，路迪已经提前回去了，可是他不能把林小红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对于上课不那么热衷，每天准点上课不翘课全靠小红姐监督。他茫然地看着护士将她抬到病床上，用退热贴给她物理降温，又用温度计给她测量体温。
“好家伙，113f（45c），人都要烧成干儿了！”一个拿着红水温度计的护士说。
路明非不懂华氏度摄氏度的换算，一听说温度都一百多度了，吓得面色惨白。
护士给她抽血送去化验，真空管里的血呈现出诡异的黑色，怎么看都不正常。他就这样坐在走廊里，护士们很快给她挂上点滴液，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药水。
大概过了十分钟，古德里安教授和施耐德教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后者正在剧烈地咳嗽，喉咙里发出极为可怕的声音，像是失灵的破风扇。
他短暂摘下呼吸面罩，路明非恰好看见了他那张严重毁容的脸，面目狰狞。
古德里安教授手足无措地拍打着施耐德教授，“老伙计，别那么着急...瞧你喘得...”
施耐德教授对着氧气面罩呼吸了几口，才停止了咳嗽，再次戴上面罩。“你简直太不小心了，让她连续阅读龙文四个小时？你是疯了吗？你知道即使是高阶混血种也不能这么频繁地接触龙文，更何况她...”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给人感觉他快要把自己千疮百孔的肺叶咳嗽出来了。
“约翰，你知道，这是校董会的要求，我们必须在1月中旬“青铜计划”正式开始执行前完成所有的翻译工作，我们的人已经轮班熬夜很长时间了，现在已经12月中旬下周就要期末考试，进展才不到10%，他们很着急。”古德里安教授为难地说。
他看起来也很疲倦，似乎也被这个课题折腾得够呛。
“校董会，又是校董会...”一阵剧烈地咳嗽，施耐德教授的身体痛苦地蜷缩着，脊背弓得像一只虾，吓得古德里安教授再次拍打他的后背，帮助他顺过气来。
“你早该知道校董会不是好东西，他们不在乎学生的生死，你不在乎吗？”他没好气地说。
古德里安教授低下了头，有些愧疚地说：“我之前不知道那个女孩的身体状况，要是知道的话根本不会让她接触这么危险的东西。我只知道她是青铜与火之王的族裔，纯度很高，而且是A级，校长推荐给我的。”
施耐德教授叹了一口气，这声音像是咳痰一样听着难受，“这不怪你，我是过于激动了。我们只能期望那个姑娘没事，否则她会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又是校董会...”
此时，古德里安教授注意到了路明非，眼睛亮了起来，“明非，你怎么在这里？”
“我送林小红同学来校医院的...和刚才另一个男生一起...但是他好像离开了？”
“Scarlett Lin？”
路明非点点头，“没错，就是她。”
“我的好孩子，你可真是好心...她现在怎么样？”古德里安教授握着他的手，急切地问。
路明非耸耸肩，“不知道，感觉发烧很厉害，人都有点迷糊了...刚才水银温度计汞柱都顶到头了，只能用普通温度计...”他低下头。
古德里安面色很难看，“这么厉害？”
“是啊...她今天早上就不舒服，说是龙文读多了头疼，我当时就应该...”路明非支支吾吾起来。
“没事，明非，你做得很好了，你是个好孩子，这不怪你...”古德里安教授给了害怕的路明非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是我的错，我昨天不应该把她留下来阅读龙文到那么晚，这怪我...”
路明非抽了抽鼻子，眼睛一直看向病房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