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董文回来,时间已经下午,陆缺靠岸系舟,嘎巴打开门锁,转身插上门闩,走进简陋的练功室。
灵识蓦的一闪,房间跳动起微弱的空间晕纹,同时陆缺手中出现了只丹药瓶子,他倒出一粒,仰脖服下。
丹药是婴息丹,他在世俗沉淀心境,并不打坐炼气,所以得用丹药弥补日常耗损。
陆缺听诸从龙讲过婴息丹的成本价,在参合宫工厂似的丹塔批量生产,成本价能低到二百二十丹劵一枚,修士坊市的良心价买八百,陆缺作为参合宫弟子或说爪牙,买的话打七折,但依旧感觉又贵又坑,每每服用都不免愤懑。
五大宗真是群王八羔子,连自己门人也剥削。
他身负乾坤化气壶,对于丹药的依赖不是很高,吃了十几年婴息丹,就觉得不堪重负,可想而知其他修士日子过的多紧,也不怪声名显赫如康回,也曾向他这位当女婿的伸手借丹劵。
服下婴息丹,陆缺撩衣盘坐,静观体内状况。
深入世俗十五年,心境越来越平静,倒使敛藏神通的效果更上层楼,最初他收敛气血,双臂仍有十几万的力量,到如今气血进一步蛰伏收敛,力量仅剩三万斤左右。
而蛰伏的体魄力量,竟能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加持真婴身。
显然。
破境化神的成功几率又提升两分!
陆缺思量,倘若往后灵识力量也能加持于真婴身,做到真正的精气神合一,再以真婴身为中枢,势必能在丹田破开新天,一举达到化神。
曙光已显,破境不远。
………
两年后。
又是立夏左右的时节,陆缺撑着乌篷船在小宁河摆渡,送了位客人到郡城,正准备回去,天气突变,哗哗下起倾盆大雨,他出来忘了带蓑衣,只好先停在郡城渡口避雨。
天空浓云如墨,电闪雷鸣,陆缺坐在船篷往天空张望,在闪电照亮乌云的间隙,看见隐隐龙影穿过云层。
这是条靖南本地产的草龙,不知是哪个小水沟露了地脉灵气,使之得气而生,根基非常浅,到现在还只有金丹境道行,而这条草龙和绝大部分草龙一样,浑身腥臭,好像夏天的臭鱼堆,出来后弄得雨都是腥的。
它突然出来是要借天雷锻炼神通,大概是真的很菜,挨了几击雷电后,龙尾就起火了,被烧的东游西蹿,嗷嗷大叫。
陆缺心里乐呵:“这是锻炼天赋神通,还是烤龙的?”
火焰已经蔓延到草龙龙身,它疼得受不了,连忙求救:“费仙尉,快来帮我灭火。”
片刻后。
费龙天飞入云霄,捏着鼻子,一脚大半个身子快被烧熟的草龙踢到了无虚海里。
而经草龙在空中胡乱翻腾,倒是浓黑如墨乌云被搅散了,几缕阳光露下来,天空很快恢复晴朗。
陆缺不想空船而归,继续在渡口等待,一会儿,从城门那边儿走来两个人,一名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嘴角有道延伸到腮边儿的疤,模样很凶,边走边呵斥“快点”,被他呵斥的人耷拉着脑袋,很不愿意走的模样,走三步停一步,直到被彪形大汉抽了个耳光,才哭哭啼啼地加快脚步。
“船家,到榆弯儿村。”彪形大汉拽着后面的人跳上船,吆喝了一句。
陆缺遂摇桨启程。
路上。
彪形大汉和耷拉着脑袋的人在船篷里,后者始终低着头,不时抹抹眼睛,舟行约莫二十里后,他忽然冲出船篷,纵身便欲往小宁河里跳。
好在彪姓大汉是位练家子,眼疾手快,出手拽住他。
陆缺回头一扫,披头散发意图跳河的人是位年轻人,身材瘦高,面色苍白,脸面有点熟。
“他妈的!银子没还清,就想一死了之,哪儿那么便宜的事。”
彪形大汉大骂两句,抓住年轻人后背,扔进船篷,扯住头发啪啪抽了两记耳光,接着又将之按到在地,一阵儿拳打脚踢。
这时,陆缺才认出被打的年轻人,正是董河和吕杏的孩子董文,过去两年,他的个头长高不少,模样变化也挺大。
陆缺横桨拦住彪形大汉道:“住手。”
“没你事,划船!”
“我让你住手。”陆缺手腕一转,用船桨把彪姓大汉压回座位,斜了眼,“不能好好说话,我倒也能跟你比划比划。”
彪形大汉不过世俗四境的第三境,还未到先天宗师,被陆缺用船桨一压,使了吃奶劲儿也推不开,心知陆缺不好惹,立马变脸客气起来:“船夫大哥,恕我眼拙,刚没看出来您也是有本事的人。”
“怎么称呼?”
“何宽。”
“事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名叫何宽的彪形大汉说起来龙去脉。
原来董文拜入汪子安门下没多久,就和同一学塾的纨绔弟子混到一块儿,出入三瓦两舍,后来认识一位花名莺俏的青楼姑娘,自以为情投意合,甚至异想天开的想为莺俏赎身,可他哪儿来那么多银子,于是就拿董河夫妇供他读书的银子,到赌坊赌钱,结果欠下赌坊一百一十两。
何宽是那家赌坊雇的打手,带着董文会榆弯儿村,自然是要到家里讨银子。
何宽从胸口取出借据,让陆缺看了眼,迅速收回,说道:“借据上有董文的签字画押,绝对假不了,船夫大哥如果不信,待会儿到榆弯儿村可以请有学识的先生验验。”
借据的确不假,陆缺看得出来,面色唏嘘道:“讨银子就讨银子,别再打这孩子。”
“看船夫大哥面上,我就不再打他,但银子必须还上。”
陆缺没再说话。
他很早猜测董文少年成名,走的太顺,将来恐怕吃个大亏,现在果不其然,一百一十两银子对董河夫妇不是小数目,或许他们的家也会因此没了。
董河前世的董无间,受吕荷花引诱,加入赤霄组织,辜负了真元宗的培养,再世重来,其子董文喜欢上青楼女子,以至于想出倒赌坊赢钱的绝世昏招,辜负他的多年的心血,一饮一啄,难道真是报应?
天意果然高难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