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争执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傅及暄在看见她的一瞬间,脸色更加难看,不单单是一片铁青,简直是青得发黑。
他看着余欢,语气讽刺:“你都听见了吧?你看看你,把我儿子勾引成什么样子了!你究竟,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
余欢没有回答,她越过傅及暄,走到了傅瑾珩身边。
傅瑾珩在看见她的一瞬间,面色怔然。
他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向她,小心翼翼地扶住,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阿珩,我和你一样的,你说睡醒了看不见我会担心,我睡醒了看不见你,也会担心的。”她的语气温和,带着一点笑意。
傅瑾珩看着她,却觉得眼眶有些发红。
他开口,嗓音沙哑:“对不起,欢欢,没有保护好你。”
余欢笑着笑着,差一点潸然落泪。
而傅及暄冷声开口,语气僵硬:“我还在这里!你们有什么话,不能等我离开了再说吗?”
余欢在傅瑾珩的搀扶下,坐到了一旁的病床上。
余欢觉得后背的伤口有些裂开,她的面色微微灰白,却还是平静地说:“伯父,我已经向检察院申请,调去内勤。以后,我也会尽量让自己不要处于这样的危险中。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傅瑾珩:“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傅及暄看着余欢,许久,他冷哼了一声,离开了房间。
傅瑾珩按下了房间的按钮,有护士走了进来。
“九爷。”小护士的速度很快:“您有什么事吗?”
“替夫人检查一下伤口。”傅瑾珩说着,站了起来。
小护士闻言,尽职尽责地检查了起来。
“有一点裂开......”小护士的脸色严肃:“这段时间,最好半个月都不要下床。”
余欢没有说话,倒是傅瑾珩配合度极高:“我会看好她的。”
余欢疼得额角溢出冷汗,却还是微笑了一下。
夜色很深了。
余欢靠在傅瑾珩的肩窝里,声音轻轻的:“你以前,去锦城看过我?”
抱着她的人,明显身型一僵。之后,他不自然地应了一声,道:“是的。”
“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余欢扬起头,看着他,眼神在幽暗的房间中,明亮漂亮。
傅瑾珩觉得自己仿佛被蛊惑,不受控制地轻吻她的眉眼。
他的吻落下,温度偏凉,唇是柔软的。
余欢忍不住,唇角的笑弧扩大。
她的语调染着笑意,丝丝温软:“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要是我没有听见,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
傅瑾珩眼底蕴着笑意,低声道:“为什么想要知道?”
余欢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不告诉我,我怎么能知道你这么想我。”
“我怕......吓到你。”似是认真。
一份感情浓烈到某种程度,终究会吓到旁人。
余欢没有想过,傅瑾珩竟然是这么想的。
她莞尔一笑,认真不已地说:“为什么会吓到,你这么喜欢我,我只会觉得很庆幸。”
傅瑾珩觉得心口处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温热的感觉叫人觉得不舍放开。
他避过余欢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抱住她,道:“余欢,你会离开我吗?”
余欢怔住,之后,她认真地说:“不会。”
“如果,我生病了呢?”他这话,带着一点急切。
余欢没有多想,她只是认真思考了傅瑾珩的问题,之后,低声道:“如果你生病了,我会陪着你,一起把病治好。”
傅瑾珩却是沉默了,许久,他缓缓地抚摸着余欢的头发,语气是喟叹:“可是,我不舍得啊。”
余欢好奇地看着他。
而傅瑾珩只是又摸了摸她的发,道:“很晚了,快睡吧。”
......
深夜,傅家的私人医院顶层,傅瑾珩站在天台上,倚着栏杆。
海城这个地方,纸醉金迷,多得是人一夜成名或一夜颠覆。
他在傅家准家主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从来见惯了世事无常。可是当这件事发生在余欢身上的时候,他还是害怕。
傅瑾珩的母亲苏黯曾经和他说:“喜欢是占有,爱是放手。”
可是他今天发现,他做不到。
他明明知道自己生病了,可是他还是犹豫着不肯放开余欢。但是他也知道,放开她,是做好的选择。
陪在余欢身边的人,不该是个连自己的情绪都不能控制好的疯子。
他不舍得余欢面对这样的自己。
这么矛盾的心态,真的可笑。
慕城走过来的时候,傅瑾珩正在抽烟。
慕城皱了皱眉,拿过他唇边衔着的香烟,语气冷淡:“余欢还在生病呢,你不要上赶着折腾自己。”
傅瑾珩今天的脾气格外好,他不见愤怒,只是淡淡地说:“慕城,你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多微妙。我从前不知道,我竟然这么自私。”
慕城眉心的褶皱加深:“你没有和余欢说实话,也不打算让她离开你?”
“我不知道。”傅瑾珩回答得认真。
慕城深吸了一口气,好声好气地说:“你应该做一个选择。”
傅瑾珩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笑意自嘲:“慕城,但凡有选择的事,都不会叫我这么为难。可是这是余欢,在她的事上,我无从选择,只有两难。”
慕城不说话了。
他低下头,看着周遭的繁华,心头也生出了一些萧索,他只能出于安慰地说:“阿珩,我们从出生的时候,就比别人得到的多。因此,我们也注定要失去一些什么。”
一段沉默以后,慕城听见傅瑾珩说:“可是如果,得到的不是我想拥有的,失去的是我毕生所求呢?”
这样寂寥的夜晚,注定要叫人怅然若失。
......
赵北砚收到余欢受伤的消息的时候,也是在同样的夜晚。
夜色昏暗无光,一点点明亮都没有。他坐在余欢曾经居住的房间里,正在精心地收拾里面的每一处东西。
他做这些琐事的时候,姿态认真。毫不夸张地说,这几乎是他每一天最平静满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