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魏国公的奏疏里怎么说?”
“黄河大堤,可出事否?”
“大雨停了吗?水位还涨吗?”
见老太监曹锦上殿,一众官员纷纷起身,眼中全是期待之色。
曹锦冷哼一声,手中拂尘一甩,似驱赶苍蝇一般。
脸色也是不屑之色,尖尖的声音道:“幼,可令诸位大人失望,那黄河大堤不仅没事,水位还退了。不仅水位退了,魏国公说,连河底儿的淤泥,似乎也被冲走了!”
众官员听了,皆一脸诧异,心里暗道:“这阉狗说的什么胡话,河底的淤泥怎么可能被冲走?”
用脚趾想也不能啊,否则黄河也不会成为“地上河”了!
方孝孺一脸严肃,“公公莫非是在说笑?”
曹锦笑了,“跟旁人或许会,可跟方大人你,却是一定不会。喏,魏国公命人送来的奏疏,你们慢慢瞧吧!”
说罢将奏疏递了过来,方孝孺忙接在手,展开一瞧,但见上面写着:……河水突然变混,命河工取水一桶,沙过半数。两个时辰后,复取一桶,近乎泥浆。似水龙翻身,河伯作法,目及之处,泥龙奔腾,直冲大海。翌日再测,满桶清水,不复泥沙。风雨仍在,然水位骤降,竟有丈许。在场军民无不骇然,跪于大堤,面向京师,叩谢苍天庇佑,吾皇恩德……!”
方孝孺看完之后,懵了!
他是一代大儒,圣人门徒,讲究一个“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这会心中也是疑惑万分,不停的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真的是魏国公的奏疏吗?
这分明是市井流行的神鬼志怪小说里的内容啊!
黄河里淤积的泥沙被冲走了,怎么可能?
征发几十万民夫都未必能做到啊!
大元朝若是能做到,还至于亡国吗!
“方大人,写的什么,念出来给大伙听听啊!”
其余人焦急道,毕竟等了一小天,谁心里不急啊!
方孝孺随手将奏疏递出,却是解缙接过,他扫视一眼,亦是惊讶万分。
不过毕竟投效朱樉的时间比较早,各种稀奇乃有如神助的事情,也见过不少,还是有些心里承受能力的。
当即将奏疏朗声读了出来,周围的官员们闻听,全都懵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更不敢相信,这是大明第一勋贵世家,第二代魏国公徐辉祖写出的东西。
有人喃喃道:“这确定不是他的师爷喝多的情况下写出来的?”
“莫不是写奏疏的时候,把志怪小说里的内容抄写上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场大暴雨,竟把黄河里的泥沙冲走了?”
“莫非,真的是上天保佑?”
官员们各种怀疑人生,也开始想各种合理的解释。
而带头联名上书,质疑朝廷新政的李至刚却傻眼了。
徐辉祖的奏疏,证明非是朱樉失德,反而是大明为皇天庇佑!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他岂不成了跳梁小丑?
一百多位官员联名上书,可能会法不责众,但他作为发起人,必然要遭受惩处啊!
正脑瓜子嗡嗡时,朱樉的旨意到了。
通政使司右通政李至刚居心叵测,串联朝臣,妄图颠覆新政,罪不可恕,即刻罢免一切官职,投入刑部天牢!
有过入狱经历的李至刚听到这样的处置,也是一脸懵。
叫屈道:“我是一片公心,我是为了朝廷啊!”
然值守的侍卫可不管那些,上前将其擒住,摘了官帽,扒了官服,便往外拖。
李至刚仍大叫:“陛下,陛下,臣冤枉,臣当真一片公心啊!”
可无论他怎么喊,侍卫们就是不停手,百官们也不敢去求情。
毕竟此刻只处置了李至刚一个,从理论上讲,还有上百个戴罪之身呢,哪里敢多言!
至于户部右侍郎郭姿,则处于一脸懵的状态。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原以为就算不决堤,这次灾情朝廷的损失也不会小。
多弄几次,只要把天灾与皇上失德联系到一起,发生的灾情多了,官员、百姓自然就离心了。
万万没想到,黄河非但没有决堤,还把淤积的泥沙冲走了。
这怎么听都不像现实世界里能发生的事啊!
可这偏偏还是真的的!
毕竟徐辉祖就算再失心疯,也不会造这种一戳就破的谣言。
可要真是真的,那朱樉还真是有点天命啊!
一时间,朝堂上的百官心思各异,都被徐辉祖奏疏里的内容震住了。
这时,曹锦又来传旨,命内阁学士,六部尚书、侍郎,左右都御史到武英殿议事。
众人冒着小雨过去,发现屋内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大伙这一天就吃些点心,都饿了吧!”
解缙苦着脸道:“陛下,不怕您笑话,臣饿的前心贴后背啊!”
茹瑺则笑道:“是真的饿了,感觉头晕眼花,谢陛下赐宴!”
朱樉道:“那就先吃饭,吃完了,咱们再议事!”
一众官员也就不再客气寒暄,各自落座后,吃自己小桌上的饭菜。
朱樉则悠闲的喝着茶,捧一本书看。
不多时,官员们用过餐,众人开始议事。
解缙道:“陛下,若真如魏国公所奏,此刻是修黄河大堤的好时机,千载难逢啊!”
其余人也都是一致的说辞,认为可趁此良机,把黄河大堤好好修缮一番。
若能保两岸百姓十余年不受水患灾害,便是无上功德了!
朱樉哼了一声道:“十余年?那怎么行,要修,便要修个好啊!朕要让这新修的黄河大堤,保两岸居民百年平安!”
一众大臣闻听,尽皆哑然。
保百年平安?那得修成什么啊?
别的黄河大堤,就这紫禁城里的宫殿,也不敢说用上百年不失火吧!
户部尚书傅友文道:“陛下,这么修,会不会耗费太大?”
朱樉道:“就是让你们给朕修一条水泥大堤而已,能花上多少?”
工部尚书严震直道:“禀万岁,如今水泥作坊遍地开花,所产的水泥价格低廉,确实花不了太多。只是徭役方面?”
朱樉推行的新政,全名应该是“士绅一体当差纳粮”!
不过服徭役这事,牵扯巨大,并未与纳粮一并推出。
但朱樉早就命人着手制定新法了,最重要的有两条,一是要保证民夫的伙食,二是给少量的工钱。
只是这个具体的尺度,还在商讨当中。
毕竟若完全比照市场雇工的价格,朝廷确实负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