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爽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也真切感受到老朱对他的关爱,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纵然最初没多少情感代入,可到了此刻,仍像一个离家远游多年的孩子,瞧见思念已久的父母。
他膝行几步上前,抱住朱元章的小腿,发觉干瘦枯藁,已不复壮年模样。
昔年,刘玄德感慨髀肉复生,壮志难酬,功业未立。
却不知老朱天阴雨湿的日子里,捶着干瘦的大腿,想的又是什么!
“父皇,孩儿错了,孩儿不该率军远征,令老父宫中独坐,日夜忧心。纵然尽取天下之地,若不能堂前尽孝,又有何益!”
朱元章原想拿拐棍抽朱樉几下,听儿子这么说,哪里还舍得。
叹息道:“你这混小子,总算还有些良心,知道咱替你守江山不易。你也不想想,若在西南有个好歹,叫老子怎么活,这大明江山,还能交到谁手里?”
朱爽心道:“你可以立尚炳为皇太孙啊!”
当然,这话只能心里吐槽。
若敢说出来,绝对要被老朱拿拐棍暴揍的。
只说道:“孩儿知错了,还望父皇原谅!”
朱元章能说什么,训斥几句,发泄下不满而已。
朱樉跪着听了会,觉得时间差不多,起身扶朱元章往乾清宫去。
爷俩谈话唠嗑,没必要待在偌大的奉天殿。
一路前行,听朱元章道:“怎么样,你朱大太子这一去,有多少收获,也给咱说一说!”
朱爽在西南时,自然是有奏折报送的。随行的锦衣卫,也会把重要的事记录下来,送至金陵。
然纸上写的终究不够直观,老朱也想知道朱樉此行的经历。
“此事说来话长,从哪说起呢?”
“就从你诱拐两个藩王,随你一同南下说起。提起这个咱就来气,你就没想过,他二人若有一个在南方染病,重症不治,你该如何向咱,向满朝文武和天下人交代?”
朱爽讪讪一笑,这事还真不好解释。
老朱似才想起还有俩儿子一般,:“那俩混小子呢,怎么不随你一同来见咱?”
“父皇您忘了,藩王非诏不得入京,所以他俩就先回封地了!”
朱元章闻言双眼圆睁,眉毛要竖起来一般,“藩王还不得轻出藩地呢,这会知道守规矩了?早想什么了?礼法不可废,非要狠狠罚他们不可!”
朱爽道:“儿臣也觉得,是该狠狠罚他们,就下旨申斥,再罚一年俸禄吧!”
朱元章对儿子们一向宽厚,轻易不会重罚。
楚、湘二王虽私出藩地,可大部分责任在朱樉头上,事后也曾上表解释,按理不该罚的这么重。
可老朱是怪脾气,朱爽要说这两人不该罚,那他非要重罚不可。
闻听朱樉说要重罚这二人,老朱反到起了疑心。
“怎么,有你这太子撑腰,那俩混小子,已经不怕申斥了。还是说你在南方弄了不少好东西,分给他俩,不在乎俸禄了?”
朱爽嘿嘿道:“哪能,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无论褒奖还是申斥,终归是父皇对我等的爱护。至于说好处却有一些,然怎么能跟朝廷赐予的俸禄恩赏相比。大明藩王,与国同休,不论到何时,心里都得敬着朝廷。哪个若无敬畏之心,便是孩儿,也不答应啊!”
朱元章闻言苦笑,没好气道:“好好说话,你这是跟……!”
话说一半,朱元章冷笑,“不用问,肯定是跟解缙学的。景清性格刚直,不擅狡辩。铁铉虽机敏一些,仍是铁骨铮铮之人,亦不会同你说这种绕圈的话。唯有解缙,心思机敏,偏偏骨气弱了些……你一会传旨,罚他一年俸禄!”
朱爽闻言惊愕,这是什么脑回路?
但好在大明官员的俸禄实在不高,解缙此刻一年的俸禄,也没多少钱,罚了便罚了,自己回头找个理由赏他一些便是。
却不好因这个,与朱元章据理力争。
所谓老小孩,老小孩,便是说老人的脾气像小孩。
一个不听劝,一个不听话,都让人头疼啊!
朱爽笑着道:“好,儿臣,回头便罚他!”
朱元章闻言,心满意得的笑了,对朱樉越发满意。
在某一瞬间甚至觉得,比他寄以厚望的朱标还令人满意。至少朱樉不会在不太重要的小事上,与他据理力争。
标儿好是好,却让文官们教的有些刻板了,想到这些,又莫名的生出一些恨意。
一旁的朱爽不知老爹思绪如电,只捡着南下以来有趣的事,说与朱元章听。
如他运气好,记得张真人所言,南方有一种的树的皮,煎水后服下,可以治瘴气,一试之下还真灵。
朱元章闻言脚步一缓,神色凝重转头道:“可惜那张老道,不肯来金陵,是怕咱问他长生之术吗?”
朱爽听得一愣,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孙猴那句,“可得长生吗?”
“张真人行踪缥缈,着实难寻,不过世间自有延年益寿之物,儿臣命人细心寻找,会有结果的!”
朱元章叹气,“算了,我本淮右布衣,提三尺剑而取天下,可见皆为天命!如今垂垂老矣,行将就木,不也是天命吗!”
朱爽听了无奈,这老爷子,一会想多活几年,一会又说早死早好,真是太有爹味了!
只好道:“您啊,肯定能长命百岁,别的不说,总要看宝庆长大吧!”
一提小女儿,朱元章眼睛亮了,实在是儿女们大了,与他的亲情也澹了。
到是宝庆那个小丫头,虽还不会说话,可每次见到他,伊伊呀呀的张着小手冲他笑要抱抱的模样,真的是能让勐虎一般的帝王落泪啊!
一瞬间,老朱是觉得该多活几年。
当即道:“嗯,既如此,便把你的东厂,再扩充一下,令其遍布天下。若有能延年益寿的好东西,记着帮咱寻来就是!”
朱爽闻言一愣,老爹说的,是帮他寻延年益寿之物吗?
分明是让他扩充东厂,监察天下啊!
有了帮老爹寻宝物的理由,纵然是一众藩国,也能畅行无阻啊!
朱爽愣了几秒,当即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朱元章似乎真有些累了,停下来道:“行了,知道你有孝心,咱也就放心了。南边的事,改天再说吧,咱这会就想看看小女儿。你刚从南边回来,身上还带着杀气,可不能冲撞了咱的小宝庆,还是过些时日,再去看她吧!”
朱爽只能拱手:“恭送父皇!”
远远跟着的庆童见状,忙一挥手,小太监们忙把御辇抬过去,送朱元章去张美人的寝宫。
见父皇的身影消失之后,朱爽长出一口气,回了东宫。
离京将近一年,无论两位太子妃,还是诸多妾室,都对他想念异常。
一众儿女也都围上前,年纪大的恭敬的行礼。年纪小的则拥上来,抱着他的大腿口称父王,孩儿如何想念之类的话。
“父王,你从南边回来,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了吗?”年纪最小的长安郡主问。
朱爽呵呵一笑,“当然有带啊!”
旋即命小春子派人,把他从南边带回来的水果取来。
为了给儿女们带一点水果,朱爽是煞费苦心啊!
他先是命人制作冰鉴,也就是古人的冰箱。
这东西最早可追朔战国时代,是一种双层器皿,内有一缶。古人夏天时在鉴、缶之间装冰,缶内装酒,可起到降温的作用。
朱爽正是命人制出大量的冰鉴,储存诸多提前采摘的热带水果,放在冰鉴内,随大军一同运回。
因为路途实在遥远,却有不少已经腐烂的。
但还有少部分到金陵刚好成熟,能够食用的。
除少量水果献给朱元章,其余的,都分给妻妾、儿女食用。
第一次吃到热带水果的众人都觉很新奇,围着朱爽问木邦的事,朱爽挑有趣的说了些。
旋即又取出数个翡翠镯子,分给女卷。几名小王爷,则分别获得翡翠扳指、吊坠。
年仅十二岁的次子朱尚烈将扳指戴上,欣喜道:“我有新的扳指了,谢父王!”
其余更小几个男孩,则一脸好奇的把玩翡翠吊坠。
一家人其乐融融,很是温馨。
转过天,朱爽先召朱尚炳到文华殿,询问南征以来朝中发生的大事,以及各藩王的最新消息。
朱尚炳道:“三叔这大半年,老实的很,期间曾带兵出塞,不过没找到鞑靼人的主力,无功而返!”
朱爽微微点头,草原民族势力弱的时候,向来不与汉人军队硬刚,找不到对方主力也是常有的事。
却听朱尚炳继续道:“不过四叔那边,就不一样了,率三万大军出塞讨伐女真,虽只抓了六百多俘虏,却寻到一个大金矿。还不知日产的具体数据,但料想不会少!”
朱爽闻言一笑,“哦,没想到,老四还发财了,其余呢?”
“嗯,四叔给皇爷爷写过几封信,不知是何内容!”
朱爽道:“你皇爷爷若想要我们知道,我们自然会知道。他若不想,万不可有别的想法!”
朱尚炳忙道:“儿臣知晓!”
旋即又道:“父王此次南征,斩获颇丰,却不知对木邦,如何安排?”
朱爽道:“我已准备将其封给你的幼弟,将来命其在那里封邦建国。”
朱尚炳闻言一惊,朱爽对于国内一众藩王的安置想法,并未与儿子聊过。
“父王的意思是?”
“我准备将来登基后,将国内的一众藩王,都移到大明境外。愿意的,可以命他们在化外之地,封邦建国!”
朱尚炳略加思索,欣喜道:“这个主意好,即削弱了一众藩王的威胁,还保留了护卫中央的作用!更妙的是,化外之地,子民皆为蛮夷。一众王叔想安稳统治,必然要倚重朝廷,获取朝廷的支持才行!”
朱爽闻言颇为欣慰,“吾儿有此见地,无忧矣!”
朱尚炳又问:“那木邦现在,如何管理?”
朱爽简要说了一遍,又把在云远府发现的金矿、银矿、铜矿、翡翠矿整合到矿物公司名下,各家一起分利的事说了一遍。
朱尚炳闻欣喜道:“消息一旦传开,满朝勋贵都要羡慕魏国公、颖国公等人了!”
将领们以往为朝廷征战,主要是获取爵位与土地封赏,真要细细算下来,不贪不占不抢民田并无太多收入。
朱爽这次操作则不然,竟把矿山的收益,分给随行的高级将领。
更让人眼红的是,朱爽所开的几个矿脉,产量实在是太高了,得给那些人分多少钱啊!
朱爽哈哈一笑,“正是要叫朝中的勋贵与大臣们眼红,免得一说便是蛮夷之地,取之无用的话!”
朱尚炳忽然道:“其实,对于以往的王朝而言,蛮夷之地,确实取之无用!”
朱爽闻言一愣,不知儿子何出此言?
朱尚炳继续道:“是因为父王,精通风水堪舆妙法,能轻易开得大矿,才令荒蛮之地变金山沃土啊!”
朱爽哈哈大笑,“你这孩子,何时学的这般奉承话,是谁教你的?”
朱尚炳讪讪一笑,“并无人教儿臣,是儿臣自己琢磨的!”
朱爽微微点头,话题算是岔开了。
又聊了一会,命朱尚炳继续处理政务,朱爽则去乾清宫,求见朱元章,聊在缅甸封王的事。
在朱爽的设想中,准备把掸邦和云远府(孟养),都封给他的小儿子朱尚炌。
之后命傅茂南下攻打缅甸,把夺来的土地封给朱桢的儿子。
后面的不急于一时,但掸邦和云远府的事,应该及早定下来,昭告天下。
朱爽去的时候,朱元章正卧在养心殿门前的一张软塌上,盖着被子晒太阳。
听朱爽说了心中构想后,眯着眼睛道:“准了!”
朱爽闻言欣喜,因为这意味着他的移藩之策,是在太祖皇帝的支持下施行的。
笑着道:“多谢父皇!”
朱元章点点头,“正好,老四来信,求我把辽东都司以北的土地,都封给朱高煦,我已经应了,给他什么封号好,你且说说!”
朱爽闻言心中一惊,朱棣这打算,可是包藏祸心啊!
奈何朱元章已经应了,根本不给缓和的余地啊!
苦笑一声道:“儿臣听说,那片土地上,有白山、黑水,可以叫长白王,亦或封黑水王吧!”